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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轻重判(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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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洛朝原本是个流落民间的,先王洛予是洛朝的叔叔,不过因着猜忌兄弟阋墙,洛朝的父亲辰王中箭身亡,辰王妃郁南带着洛朝逃到了武夷。武夷是东齐和南越的交界,地形复杂,少人涉足,山下尚且只有两个镇子,山上更是少有人烟。辰王妃逃到这里是抱着找传说中的沈桃仙君筹谋复仇的心思,她一向知道这人纵横五国,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本做好了许多打算,却没想到祝沈就像是在等他们一般,不但欣然答应了,还对他们颇为照顾。
祝朗知道,朱嫣和祝晓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但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祝沈一直在暗示他去跟随贤王,效忠南越,理由是父母遗愿,是洛朝会是个贤明君主,是他就该在朝堂上大展身手。其实祝朗更想要摆烂,他甚至想要在沈桃源待着一辈子,但他不得不担起责任,仅仅是为了那个带着自己颠沛流离的母亲,他也没办法做到置之身外。
洛朝是个开明贤德的人,至少在开始还是。他和楚越早就认识,一同上山来找祝朗的时候,祝朗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变成了这般神秘且神机妙算的样子,想也知道大概是祝沈造的声势,彼时祝朗尚且以为这是祝沈再给自己的徒儿铺路,是一片好心。
那时候祝朗十九岁,甄桃堪堪过了十二,她在治国理政方面有着惊才绝艳的天赋,记忆绝佳,脑子灵活,很有自己的见地。甄桃小的时候很是活泼爱笑,成日扎着两个揪上蹿下跳,今日上树明日下河,半刻闲不下来,看的书也早不是诗词歌赋,而是兵书史书,言谈之间更是半点女孩子样瞧不出,倒像是个小痞子、祝朗有时很后悔,或许不该娇惯她,这沈桃源一屋子的男人,唯一的女孩朱嫣下山最早,还是个不省油的灯,好好的小姑娘教成了这副样子,端的是闹哄哄。
不过,祝晓走后没多久祝沈便离开了,沈桃源便只有他和甄桃,甄桃活泼好动的鬼精灵性子,祝朗嘴上嫌弃,心里却因为甄桃的开朗而有了温度。即便祝沈待他们都差不多,但是祝朗被抛弃的感觉很浓烈,他知道这很没道理,也没那个脸面跟别人抱怨这事,只能默默消化,这时候甄桃的存在就像是个小太阳,让他原本连悲伤都平淡无波的心里有了烟火气,有了归属感。
那年楚越上山,祝朗原本瘫在某棵桃树上喝酒,昏昏欲睡间感慨摆烂真好,就听到甄桃叽叽喳喳喊自己,习惯了这姑娘总是一惊一乍,祝朗懒得理她,手臂挡着双眼假寐。
感觉到树下有人靠近,祝朗叹了口气,感慨甄桃怕是把自己躲懒的地方摸得透透的,他连声都没出半分还是能被这小孩精准找到,着实无奈。他无奈道:“干嘛?”
树下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在下楚卿瞻,入此以求先生出山。”
祝朗反应了半晌觉得这人名字耳熟,忽然想到了这么个人,半睁着眼睛向下瞥,树下水蓝色衣衫飞扬,素带缠绕间半散长发飘然,楚越熟悉而又陌生的青涩眉眼俊逸如画,望向他的眸光仿若星辰,也许是重逢的感慨,他似乎有些怔愣,眼前迷离半晌,随即又扬起了熟悉的笑意,有点臭屁,有点憨,但是声音极为温柔,道:
“祝朗,别来无恙。”
祝朗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便觉后背一股推力,他一时失重跌下去,下意识闭着眼睛等死,可还没来得及闭上双眼逃避现实,就看到树下的楚越连忙上前两步,张开双臂,然后一把接住正面下坠的他。楚越两只手稳稳地接住了祝朗的胳肢窝,不过考虑到祝朗可能会不舒服,便极快地托住祝朗的脊背,转眼便将呆滞的祝朗横抱在怀里。
酒坛摔碎的声音清脆的响起来,祝朗在短短一瞬间从树上掉到了树下,还被人调了个弯抱在怀里,一时间什么酒醉都醒的差不多了,有些余惊未了地喘息着,他看向楚越,发现这人也在看着他,原本因为事出突然而收敛的笑意恢复,甚至加深。
啧,这眼神好gay,祝朗面无表情,道:“多谢,但是不是先让我下来?”
楚越没因为他的冷漠收敛笑意,笑着放开他,道:“先生这的酒好香,从没闻过,这是什么酒?”
“这是我家夫子自己酿的桃花醉,只此一家,别的都没有哦~”
祝朗感觉自己的脑壳突突的,他看向后面的树上,甄桃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爬上去,给自己一个这么损的偷袭,这树不高倒的确,但是这么猛的一推这姑娘也是真的虎,他没好气道:“下来!”
甄桃撇撇嘴,利落地爬下来,说:“你先不理我的。”
祝朗深吸一口气,对楚越道:“抱歉,怠慢了,这边请。”
祝朗到现在其实也没搞明白,甄桃和楚越那个时候到底达成了什么契约,以至于之后的好多年,这两个人都像是要打包把他拐走一样,满脸的不怀好意。
为了完成任务,祝朗自然不会犹疑洛朝的邀请,他原本以为洛朝的夺位之路会很辛苦,毕竟当时的王上是仇家,这一路注定不会太平,但其实比他想象的顺利很多。
他们进郢都那天,宋璎为了寻宋桥,正在大闹一家青楼,一手长鞭耍的漂亮又飒爽,多少人都拦不住的泼辣,依稀记得那时宋璎从牌匾上纵身一跃,脚尖轻盈地点地,三千青丝随着浅青色的衣裙迎风而动,白皙的柔荑轻握玉簪,熟练地卷着零乱的长发随意挽了个髻。伴随着手中长鞭打在白石地上,传出清脆的声响,远黛青眉微微一挑,一双吊梢凤眼缓缓抬起,炯炯有神带傲然,盈盈含水似星烟。
宋璎是南越最尊贵的女子是毋庸置疑的,她是先丞相嫡长女,文武双全,性子飒爽,很得先王重视,几乎是当作干女儿在养。先丞相和先王、辰王的关系都不好不坏,如若洛朝能争取到他的支持,境况就会一下子不一样,而这位待嫁的宋大小姐自然而然是通往这条路的最佳工具人。不过祝朗不抱希望,先王唯一的儿子洛绍与这位大小姐早有婚约,宋璎一直拒婚不嫁,非说要做女将军,南越不像东齐离经叛道,向来是个保守的朝廷,这话一出哪能有人同意,宋璎也是倔,死活不愿嫁人,成日舞刀弄枪,将所有提亲拒之门外,靠着跟她的姻亲搞裙带关系,可以说是地狱级副本。
祝朗也没想到来这第一天就能碰着正主,他下意识看向洛朝,这一看不要紧,祝朗被洛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痴汉样子吓了好一跳。眼看着这人已经跃跃欲试,他也不好阻止,想着如果真的有这种缘分,看对了眼未尝不是件好事,眼看着洛朝上前多管闲事跟着人走了,祝朗拉住了打算上去帮忙的楚越,道:“急什么,君主要凤求凰,你上去给他当围墙吗?走吧,君主长得俊俏,不会被打的。”
楚越被他逗笑了,说:“先生还懂男女之事?”
祝朗觉得这人像在耍流氓,没理他,拉着八卦的眼睛放光的甄桃回头就走。
楚越跟上去护着他,说:“等等我嘿,咱一起走。”
后来宋璎还真就看上洛朝了,这件事几乎算是祝朗倒霉透顶的人生里八大奇迹之一,因为宋璎不但和洛朝看对眼了,还几乎闪婚。
祝朗看着这两个人喜上眉梢的模样,满脸都是爱情的酸臭,单手扣了个6。
宋璎的父亲宋至向来拗不过宋璎,只能尽力护着洛朝,对于当年的事绝口不提,被宋璎逼得急了也就敷衍两句。宋璎不能不明不白的嫁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洛朝抱着大不了直接造反的心态开始摩拳擦掌,宋至吓得一把老骨头差点散掉,无奈道让他直接去见王就行。祝朗猜测当年的事大概事有蹊跷,不然宋至也不可能让自己准女婿去送死。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洛朝被封了贤王,被封了储君,一夕之间有军队有权力,显得洛予亲儿子洛绍就像个大冤种。不过洛绍不是个名利心很重的人,他似乎对他们从前的事有所了解,但不愿多说,只是有些悲凉地祝福洛朝。
洛朝回来后的脸色也实在不好看,他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那日也鲜少地挂了相,不过祝朗不过是个谋士,对上司的事自然是不好过问,只道了句恭喜便转身要走,洛朝面色不太好的叫住他,阴沉着脸说:“先生,如若我想要他早点死呢。”
“......”
多大仇呢你说说。
祝朗面无表情,道:“那就下毒。”
杀人还要问,你都大权在握了干嘛叽叽歪歪。
洛朝采纳了这个傻子都能想出来的提议,也不知道他下的是什么药,没过一年洛予就死了,要他死的也是洛朝,洛予死了之后脸色最难看的也是洛朝,真是君心似海。
祝朗帮洛朝稳固了朝堂的势力,还把自己研究了十多年的政策全盘托出,得到了洛朝的赞赏和支持,实施之下,洛朝威望越来越高,登基当天拜相祝朗,赐将楚越,他们两个站在百官之前,以最年轻的两张面庞,撑起了整个南越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