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尼基猫

25、抄书

　　李小鱼看着魂不守舍的陈溪，看得有些犯困。原本想任由他在桌边呆坐，但又担心这样一来他又得病得不行，就还是帮他解了外衣，领着他坐到床边，脱鞋，躺下，又给他盖上了被子。陈溪乖得像个木偶，整个人仿佛是被抽了魂一般。
　　“先生，睡了啊。”说着，李小鱼灭了油灯，自顾自躺到竹榻上，心想，这人太惨了，以前就被亲弟弟坑得只剩了半条命，现在他连这半条命也不放过……或者，要不放过他？李小鱼有点不知所措，好在今晚吃得饱，睡意很快就袭来了。
　　李小鱼刚刚开始进入梦乡，就被“砰”的一声惊醒。她起身点燃了油灯，只见陈溪站在床边，地上倒着一把椅子。
　　“你不睡吗？”
　　“小鱼，他们送进来的笔墨纸砚放在哪了？”
　　李小鱼从柜子里拿出了纸笔，只见陈溪已经披上了外衣，拖着鞋，坐到了桌边。
　　“你去睡吧，我这会就开始写。”说着，陈溪倒了盏水，浸起一枝狼毫，又磨了一汪墨，铺开宣纸，提笔控水，饱蘸墨汁，略一沉吟便挥洒起来。
　　李小鱼撇了撇嘴，不去管他，还是缩进自己的被窝，蒙头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小鱼从一个梦境里醒来，看到陈溪还在伏案写作，桌上已经晾了好几张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的纸张。
　　“先生？”
　　“嗯。”陈溪应了一声，但不抬头，依旧笔耕不辍。
　　“陈溪，”李小鱼仿佛看到了他灯尽油枯的那一刻，“别写了，睡觉！”
　　陈溪不理她。
　　李小鱼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穿鞋，几步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腕，夺过笔。
　　“睡觉去！”李小鱼学着隐娘训人时的语气。
　　陈溪终于抬起了头，李小鱼发现他的眼睛红红的，那一脸不知是悲凉还是委屈。
　　“小鱼，把笔还我。”陈溪的语气毫无波澜。
　　李小鱼站在他旁边，瞪眼看着他，僵持着。
　　“小鱼，我睡不着。”陈溪的语气委委屈屈，像是在撒娇。
　　李小鱼一愣，想了想，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手，冰冰凉凉的。
　　“你看，你手都冰凉了，再这样下去要病倒的，病倒了就永远写不完了。”李小鱼像哄小孩一般地哄着他，但陈溪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要不你去躺下，我来给你写。”李小鱼话音刚落，陈溪突然苦笑起来。李小鱼想，他是在嫌弃我写字难看吗？不过这会儿他脸上总算有了点活气。
　　“我可以和你写得一样的，”李小鱼说着拿过了陈溪手边那写到一半的纸，又问道，“你这里接下来要写什么？”
　　陈溪有点惊讶地看了看李小鱼，开口道：“那台下一片叫好之声。”
　　随即，李小鱼就接着他写的地方继续往下写，那笔下依旧是秀丽的蝇头小楷，和陈溪的笔迹别无二致。
　　陈溪拿起纸，对着灯光又仔细看了看，竟然笑了起来。
　　“小鱼，真是一模一样，你真是厉害！”
　　闻言，李小鱼一脸得意。“怎么样？你去躺下吧，乖乖盖好被子。你说一句，我写一句。小声说就可以，我耳朵可灵。”
　　陈溪终于听话了，站起身，揉了揉脖子，解下外衣挂起，自己乖乖地就钻进了被窝，团起被子，侧过身，慢慢地说起来：“台上的青年喜不自胜，向台下拱拱手……”
　　李小鱼认认真真地写着。不一会儿，一页纸就抄完了。她揉揉手腕，又看看陈溪。虽然他裹着被子，像个毛虫一般扭在床上，但双目还是炯炯有神。
　　你还睡不着啊！李小鱼心里抱怨着，收收桌上已经晾干的稿纸，把新写完的放一边，又拿出一张来。
　　“他一拳打在那青年眉眼正中间，顿时……”陈溪继续说着，李小鱼无奈继续写着，过了一会儿这张也写完了。
　　李小鱼用幽怨的眼神看了看陈溪，他正用目光示意自己继续。
　　唉，李小鱼默默叹了口气，早知道让他病死算了，害我在这受累。
　　她又拿过一张纸，刚刚铺好，陈溪又开始了：“宫室中张灯结彩，他老娘平常只盖在佛像上的绸缎，这里却挂得……”
　　李小鱼觉得陈溪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有时候能听见声音，却不明白他在讲什么。手中的笔应该是没停，但神识已经流连了好几个梦境。
　　“只见那肌肤如雪，在红烛映照下，竟闪烁着绸缎般的光泽。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从那白皙修长的颈项慢慢滑下，到那颤巍巍的……”
　　李小鱼猛然惊醒！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溪。
　　“怎么不写了？”那个熟悉的，笑眯眯的眼睛后面藏着点坏心思的陈溪又回来了！
　　李小鱼突然红了脸。
　　“小鱼呀，这书想要卖得好，香艳情节可是不能少。快写快写，这一段可长。”
　　李小鱼把笔一撂，起身熄了油灯，往自己榻上一倒，背对着陈溪缩进被窝。
　　“你自己写吧，你要是病死我也不管。”说完，李小鱼蒙着头，继续去寻刚刚离开的梦乡。

　　天已经亮了啊！始终没能入睡的李小鱼掀开蒙着头的被子，莫名有点生气。她转身看向陈溪，发现他倒是呼吸匀长，睡得正香甜！
　　陈溪！李小鱼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喊了一声，强忍住起身去踹他两脚的冲动，继续蒙起头，努力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