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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良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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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棂间漏进屋子,在纸笔间斜斜画下几个十字。陈溪梳理着昨晚写的稿件,看着李小鱼在最后一张上留下的“笔走游龙”。这张开头还是端方的笔迹,可写着写着,突然开始歪七扭八,继而大开大合,恣意挥洒,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陈溪嘴角挂着笑,想起李小鱼强打着精神写字的模样,她明明已经撑不住了,一个瞌睡又接着一个瞌睡,但手上的笔却是不停……
她只是担心我会病死吗?她只是怕交不了差吗?陈溪看了看竹榻上那一团藏在被子里睡回笼觉的李小鱼。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期待着另一种回答,却又不敢相信这另一种答案真的存在。陈溪愣了一会神,又摇摇头,轻笑一声,将这一张“鬼斧神工”的作品也整理进写好的稿纸中,拿出一张白纸,继续往下写这个故事。
自己当年算计着要除去故事里的这位英雄,却差点被他所杀;而这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人,如今却是自己把酒言欢的兄弟;但当年同气连枝的兄弟,却是在背后算计自己性命黑手。这些往事滚滚袭来时,陈溪仿佛又一次坠入了那黑暗的深渊。但不知为何,所有的愤怒、悲伤、不甘、委屈,都在李小鱼的一笔一画间慢慢散去,消失如烟云,仅剩下对这世事无常的感慨在心头轻轻萦绕。昨晚一夜好眠,甚至连梦也没有一个。
陈溪写完一张,晾在一边,正要取新的稿纸。这时,他见到一旁的李小鱼突然破壳而出,裹着被子,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睛,看看陈溪。
“小鱼早啊。”
“陈溪早啊。”李小鱼应了一声,依旧睡眼惺忪。
阳光把李小鱼的发丝照得毛绒绒的,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防备、算计、伪装都还没来得及醒来,只有一个刚刚睡醒的李小鱼茫然又随意的看着自己。陈溪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偷偷地想,好希望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李小鱼啊!
但不过一会儿,李小鱼就完全醒了过来。她眯着眼睛看着陈溪,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陈溪有点不明所以,冲她眨了眨眼。
“先生,您今天不想死了呀?”李小鱼笑眯眯地走到陈溪身边,他似乎感受到了杀气,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先生,您的好三弟把您的江山美人都抢走了哟!”李小鱼在陈溪耳边轻轻地说,故意压着嗓子,如同恶鬼低语。
“哦,那我得抢点什么回回本!”突然间,陈溪伸手搂住李小鱼,一把将她带入怀中。
“唉,可惜只有一条小鱼。”陈溪朝怀里的李小鱼笑着挑了挑眉。李小鱼则继续坏笑着,伸手朝他腿上掐了一把。
“还是条挺扎手的小鱼。”陈溪忍着痛,脸上还是那风轻云淡的笑容,松手放开怀里的人。但李小鱼却赖着不走了,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拿起他刚刚写完的稿纸看起来。
“这种情节你能写这么长一段啊!”李小鱼抬头冲着他撇撇嘴,“我看你的《红尘侠女记》里也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喜欢看什么?”
“侠女和人打起来的时候好看,特别是她一个人打一群人的时候。”
“那我这本多写点打架的。”
“嗯,你写的打架好看,我看着就像自己在打一样,可爽快!”李小鱼笑着说。
“别人看那种情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写得多。”
“我一直不知道你是写了什么才让人发现的,是在那种情节里写了什么吗?”突然,李小鱼转换了话题,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陈溪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隐娘吗?”李小鱼又坏笑起来,“那种事情?和隐娘?你写得太详细了?”
陈溪脸红了。的确,他写的时候是把隐娘代入了进去,但实际上,他和看这故事的人一样,都是在脑中过把瘾罢了。曾明远先生曾想把隐娘许给他,但隐娘不愿意,他也没强求。后来曾先生临终前拜托他照顾隐娘,他也一直以礼相待。当年的自己觉得,怎么会有男人拒绝隐娘那般的绝色佳人,但隐娘心心念念的曾先生,心中就只有和他结发的曾夫人。
“不……不是那些……”
“哦,那是哪些?”李小鱼继续坏笑着追问。
“不告诉你!”陈溪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但看她这么想知道,就偏偏不说了。
“招不招?”说着,李小鱼开始挠他痒痒,他挣扎着想躲开,无奈李小鱼的动作总是比他快。陈溪故意卖了个破绽,等李小鱼不安分的爪子伸过来时,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又趁她不备,牵着她另一只手,将李小鱼转了个身,将她的胳膊在胸前交叉,又顺势拉近,牢牢将人锁在自己胸口。
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李小鱼一使劲还是能挣脱,但李小鱼却只是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作,又笑着说道:“有两下子!不愧是……”
“云归兄弟!”这时,门突然开了,秦熊刚刚迈过门槛,看到贴在一起的两人,他又退回去,关上了门。
“兄弟,完事来马厩找我!”隔着门,秦熊高声说道,随后便离开了。
芙蓉寨建在一个村落中央的一块高地上,四周环山。站在寨子大门口,可以望见阡陌纵横,麦苗青翠。村落中的房屋以芙蓉寨为中心,鳞次坐落在缓坡上。寨中除了房屋,竟然还有好大一片校场,有几十个青年正在列队操练。校场旁是一排又一排的牲口栏,养着一群群马、驴、骡子和牛。陈溪带着李小鱼到了芙蓉寨的马厩,秦熊正和二当家在商量着什么事。
“云归兄弟,这么快就来啦。”秦熊见到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陈溪尬尴地轻咳一声,问道,“大哥,可是有什么吩咐?”
“嗨,没啥事,想着你明早就走,想带你在这寨中逛逛。”秦熊说着又瞟了一眼李小鱼。李小鱼则已开始扮演老实丫头,含羞带怯地低着头。
这时二当家摸了摸身旁的骏马,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你把这几头也牵去吧!这么高的开价也是少见。”
“大哥还做马匹生意?”陈溪看了看牲口栏里的几十匹良马,心想这个秦熊倒是没落下自家的老本行。
“可不是嘛,这个地方水草丰美,不养马就白瞎了。”秦熊说道,“兄弟你不知道,近来有人高价收购良马!”
“可是朝廷征求?”
“不像。朝廷从不出高价,况且买主虽出手大方,却神神秘秘,不知来历。”
“怕是哪里又要起战端?”陈溪严肃了起来,想着这天下太平不过十年,哪里又开始不安分了?
秦熊却笑了,说道:“兄弟你知道近来的传闻吗?”
陈溪摇摇头,秦熊接着又说道:“有传闻说那个昭国的太子其实没死,正在东南招兵买马,要把天下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