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他当时害怕极了》郭青羊

4、第四章

　　赫连琛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他撑着额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拱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人。
　　可能是夜里有点冷，傅璟琼就蜷着身子滚进了赫连琛怀里，这会儿他一只手攥着赫连琛的衣带。少年人腿长，傅璟琼的腿即使蜷起来也还是占了很大一块地方，但想取暖的心克服了一切困难，他的两只脚都蹬在赫连琛的小腹上。
　　赫连琛一只手垂在被窝外面，引着一丝灵力吸收着清晨的水汽，一边看着傅璟琼。
　　睡得真香，像只小猪羔子——他想。
　　他纵容这只‘小猪羔子’睡到了日出的时候，然后无情地叫醒了他：“起来赶路了小公子，太阳晒屁股了。”
　　傅璟琼哼哼了两声，在身旁人的轻推下勉强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到了一截锁骨，顺着锁骨往下看——他看到了他家师兄露出来的半块胸肌，圆的，看起来很软很好捏的样子。
　　傅璟琼又被吓精神了。
　　他一骨碌从被窝里窜起来，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后又看向赫连琛，欲言又止：“师兄。”
　　人家都说琼华山大师兄风光霁月，为人温雅端方，怎么接触下来是这样的？不怎么端方不说，甚至还有点浪荡，像极了王公贵族家的浪荡公子哥儿。
　　浪荡公子哥儿眼角还带着未消散的笑意，他拢着衣服坐起来，抬手系了一下被傅璟琼拽散的腰带，一边将刚才收拢起来的露水放出来：“洁面。”
　　一个像人脑袋那么大的水球在半空中悬浮着，傅璟琼把手伸进去掬了一捧水出来在脸上搓了搓，然后又借着水球表面的倒影束好了头发。拾掇好自己之后，他一转头，就看到赫连琛还在那里不紧不慢的整理衣服，及腰长的墨发尽披散着，垂在身后像一条蜿蜒的墨色河流：“师兄，我帮你束发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突然就很想去触碰一下那仿若有生命似的‘河’。
　　赫连琛闻言挺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用，师兄自己来就可以。”
　　在赫连琛心里，让别人碰自己的头发是很亲密的一件事情，这种事情似乎一般只出现在人间的爱侣之间。这个认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扎根，哪怕是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小小孩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不让任何人碰他的头发了。
　　临走的时候，傅璟琼站在客栈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师兄，那个不管吗？”傅璟琼问。
　　‘那个’指的是正坐在柜台后面扒拉算盘的掌柜。修仙人士除魔卫道，过处就如同蝗虫过境，连个小鬼都得打个魂飞魄散才算罢休。掌柜的已经不是活人了，按理说该处理掉才是。可赫连琛看起来好像一点儿要对掌柜的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人家开店做生意，不伤天不害理的，管他做什么？”赫连琛道：“小公子，师兄今日教你个乖，就这种活尸，只要不入魔都不用管。”
　　活人横死，生前的最后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久萦而不散就容易变成活尸。这种活尸除了人死了之外其实跟活人没有什么区别，除非有人将它惊醒，否则它便会一直在生前挂念的地方，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等过个几十年，萦绕在心口的那□□气散了，也就变成天地间的一缕尘灰。
　　不伤天害理的不用管——这是赫连琛一贯的行事准则。
　　他今天把这个准则传授给了傅璟琼：“这天底下的活尸小鬼何其多，每个都管哪里管得过来？再者说人有好坏之分，鬼又何尝没有？一竿子打死岂不是冤枉人么？”
　　傅璟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两人赶在晨光初显的时候离开了客栈，一路上紧赶慢赶，最终踏着落日的余晖进了山。
　　“没办法了，将就一宿吧。”
　　荒山野岭，人迹罕至。赫连琛拔剑在前面开路，两个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在半山腰的地方找到一块儿平坦的，台面一样支出来的岩石。赫连琛当机立断，决定两人今晚睡觉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至于两个修仙的人为什么在深山里走了半个时辰？不好意思，中州边界有禁飞令。
　　事实上不仅中州边界有禁飞令，大小国家边界基本都有禁飞令。试想普通老百姓都得拿着通关文牒在城门口排队进城，一帮修仙的踩着剑在城门上空直接飞进去，这个行为礼不礼貌另说，反正这个行为，估计是个当皇帝的都得想弯弓搭箭把人给射下来。
　　碍于这个禁飞令，赫连琛已经带着自家小师弟用双脚赶了两天的路了。
　　至于俩人进琅芳镇时牵的那匹马？被偷了。
　　赫连琛生了火，趁着天色还亮的时候带着傅璟琼在溪边摸了两条鱼。他这人娇气，出门的时候储物袋里还要装着调料。一丈见方那么点大的空间，别人都拿来装仙宝法器。只有他，往那小空间里装换洗衣服，装调味料。
　　那两条鱼逮上来之后是傅璟琼一手处理的，赫连琛仅负责了提供调味料。
　　吃完烤鱼，两个人睡觉。
　　或许是白天累到了，又或许是赫连琛白天的话给他带来了太深的影响，向来很少做梦的傅璟琼竟然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似乎是一只鬼，而且似乎还是一只死状凄惨的鬼。他身上穿着布满豁口，尘土与血迹的甲胄，眼睛可能是被血糊住了，看东西总是有些不太清楚。他被几个修仙的道人一路追着跑进了深山里，刚以为自己逃出生天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迎面撞上了另一位仙长。
　　仙长穿着雪白的袍子，广袖如云，脸长成什么样子看不清楚。
　　傅璟琼骇极，转身又要开始新一轮的逃亡。却没成想那位仙长竟然并不准备对他拔剑。
　　仙长摆摆手：“莫跑了，我不打你。”
　　说着，竟提着他沾满血泥的后领将他拎了回去：“我就是路过，此处风景甚好，我留下来歇歇脚便走了。外面不见得安全，你一个法力低微的小鬼，还是不要乱跑，免得倒叫人顺手给打散了。”
　　梦里的傅璟琼觉得这人虽然很奇怪，但对自己又没有什么恶意，于是便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位仙长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