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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8年 ...

  •   一家人进城落脚在城中村里,走出去是主城区的大马路。

      2008年的某内陆地级市市区,发展的远不及十年后景气。

      道路上什么车都有,家用轿车,电动车,摩托,直杠自行车,脚蹬架子车,还有俗称“蹦蹦车”的载人三轮。

      道路两旁是商铺,已经有了大超市大市场的规模,但店面普遍低矮,显得有些拥挤。

      买菜的小贩有老有少,推着长长的板车在人行道下,车上架满了新鲜的应季蔬菜,一路推一路卖力的吆喝,同行的还有剃头摊子和回收旧家电的推车。

      小高璐璐第一次从农村来到市区时,坐在大巴车上只觉得眼前五光十色,怎么看都看不够。高高的大楼,闪闪发光的霓虹灯牌,就连发廊外旋转的彩灯都看的目不转睛。

      那时候她才五岁,对新生活没有概念,只是想着这么漂亮的地方就高兴。只是家庭的不幸令少年人逐渐迷失,即使住在这里长达十几年也再没有感受过儿时的喜悦。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在脑后,高璐璐津津有味的欣赏着08年路边的“时尚金曲”。青花瓷,爱丫爱丫,跑马溜溜的山上……竟有好多流传多年,脍炙人口的歌。

      “周o伦真的牛啊,熬死了多少同期还是火。”

      母女俩走过三个十字路口,就来到了高璐璐姨婆一家住的“金源小区”。

      这个姨婆是徐雨的大姨,眼看着她长大,视徐雨半个亲女儿。接到徐雨的电话后姨婆就撺掇老伴赶紧收拾房间,终于在老爷子骨头都要累散了时,二人到了。

      “好久没来,璐璐都长这么高啦!”徐姨婆高兴的抱起高璐璐比划。

      徐姨婆早年上过技校,后来在市医院干护士到退休,儿子已经在外省结婚生子,两个退休老人在一起过着不错的小日子。

      她最懂察言观色,望着徐雨难掩憔悴的脸庞,心疼不已。

      “你啊,平时最害怕麻烦人,今天却终于肯上我家来。”

      高璐璐贴着从小最喜欢的亲人,心里也很高兴:“想姨婆了,想到姨婆家里来!”

      在场的人都笑开了。

      老伴年轻时是“牡丹楼”的大厨,此时也是摆上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

      糖醋鲤鱼,酸辣肚片,蚂蚁上树,夫妻肺片……

      高璐璐最馋他姨爷的手艺,只是他在未来不幸中风,终日卧病在床,再没能下厨。这时候居然还能尝到小时候的味道,简直不要太快乐。

      干就完了!

      趁他们吃的开心,徐姨婆拉着徐雨到一旁,严肃道:“突然说带璐璐到这来住……他,他又对你们动手了?”

      徐雨看着她眼里真切的焦急和关心,鼻子一酸。前世的大姨也是这么敏锐,重重承诺会给她们提供任何所需要的的帮助。只是那时她不愿因为自己让别人为难,再加上娘家的原因,一直躲闪和拒绝他们的好意。

      甚至在去年大姨发现她身上的伤疤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我想,”她语气坚定:“我要和高海离婚。”

      闻言徐姨婆只是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的点头:“你终于下决心,早该这样了!”

      想到徐雨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袖子里香烟烫出来的瘢痕,她直接破口大骂:“高海那狗东西,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当什么了!”

      徐雨是她看着的数一数二的好姑娘,被她娘草草的说定高家时,她心里就颇有微词,谁知道那小子刚结婚还能装君子,这才几年就耍起大脾气不把别人当人了!

      当然实际情况比她想的还恶劣。

      “有什么事,要找人□□都直接来找我,”徐姨婆又不禁皱眉:“只是你妈那里……”

      想到痴痴傻傻两鬓苍白的母亲,徐雨心里一酸:“这个周末我带璐璐回去,我要…我尽量跟她好好说明白。”

      夜晚,高璐璐睡在客房里,不住的凝望外面的星星。

      “现在的星星还很亮,因为还没有在郊区建工厂。”她的眼睛亮亮的像小珍珠:“真的回到过去了啊……”

      徐雨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是啊是啊,所以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

      “你忘了吗,今天是九月十五日,一年级开学已经半个月了。”

      高璐璐面容扭曲:“难道我堂堂高考牲要去跟一年级小孩儿一起ABCD吗?”

      “放心,一年级不会学ABCD,应该是‘啊掰猜呆’。”

      好犀利,是亲妈了。

      G市一小,是市立公办小学,也是需要入学考试的全市数一数二的高质量学校。

      高璐璐幼儿园学的不错,此前就成功考进来。虽然因为她不怎么识字导致语文差,但总是坐上末班车。

      一小一年级有10个班,每个班六十多人。高璐璐拿着自己57的学号牌直接哽住。

      幼儿园的成绩能代表什么啊真的栓Q。

      甚至还要按成绩排学号。

      虽然这些魔幻操作在2008年的G市都显得很正常。

      背上印着白雪公主的小书包,穿上蓝蓝的小码校服,把微翘的朵拉头用热毛巾捋平,高璐璐心情复杂的被送到小学门口。

      跟其他叽叽喳喳的小朋友走进校门,路过门口的大松树和小花园,红漆的六层教学楼映入眼帘。

      孩子眼中高大的学校在长大后回看却很狭小。做孩子的时候视野很低,只觉得好大好大,尤其是快迟到的时候。

      凭借着依稀的记忆,高璐璐找到那间教室。

      一年级七班。

      差十分钟八点,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大半。她看着那一张张在记忆里还留有印象却完全叫不上名字的脸,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坐在哪来着?

      她拦住身后正要进门的一个小男生:“你好,知道我的座位在哪吗?”

      短毛小男生愣住,狠狠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我不知道啊。”

      开学第一天的大危机。高璐璐站在讲台上,试图在眼前的一群小豆丁里找到一年级时的同桌。

      在小豆丁们眼里,高璐璐正站在神圣不可侵犯的讲台上,短小的身材却有班主任巡视学生一样的气势。

      “她是谁啊?”“好像叫高璐璐,但是她不说话。“没印象。”“她在干吗……”

      一阵叽叽喳喳。

      “我想向大家问一个事情,”高璐璐提声开口,吸引了绝大部分小豆丁的目光

      “首先,请我的同桌举手。”大家面面相觑,一个马尾小女孩疑惑的举起手。

      高璐璐哒哒跑下讲台,在女孩身边坐好了。

      “所以你要问什么呀?”身边的女孩小声问。

      “已经知道答案啦。”终于想起来她是谁,小学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柳心怡。

      随意的瞥向门口,高璐璐摆放书本的手慢了下来。

      一个单肩背着书包的男孩正走进来。他的头发是很软的黑,眼仁灵动,眼角微微下垂,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小巧的鼻子嘴巴更像娃娃一样精致。他不言不语的径自走到座位上,却仿佛与众人都不同。

      唐砚知。

      再看到他,即使在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交集,高璐璐的心还是颤了一瞬。

      她曾经和班级里很多女孩子一样,对这个神秘又优秀的男孩子抱有朦胧的好感。却因为家庭带出的深切的自卑,连上去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小学毕业后唐砚知去省城读初中,才听说他家本就是是省城里的,是为了满足老爷子含饴弄孙的愿望才让他在市里读小学。

      这份孩童朦胧的喜欢,也就合着难以言喻的自卑,深深的藏在了记忆的冰窖里。

      直到她成长到相信自己,拥有更多的朋友,却始终有了一份遗憾。

      但此时此刻,重新见到他的一瞬间,那些心里曾经所有复杂的感情都像烟一样散去了。

      因为,这么一个臭屁小孩,实在是打破了她对于童年男神的所有滤镜。

      他那哪是沉稳犹豫,那就是装酷啊!

      看他明明听到了旁边小姑娘说他好看,却还是故意把头转过去!

      成年人的目光总是犀利的.jpg

      铃声响起,语文老师走进来。

      “翻到第二单元,今天我们来学《蓝色的树叶》。”

      两次清脆的上下课铃后,是音乐课。身边的小柳心怡屁股已经挪到半个板凳之外,在桌子上咕扭来咕扭去。

      “你不喜欢音乐课吗?”

      柳心怡圆圆的小脸皱成包子褶:“我唱歌不好听,每次他们都笑我……”

      高璐璐知道,很多小孩发声问题都不是因为五音不全,而是没有完全打开发声的部位,导致气息不连贯,声音出不来。她凑到柳心怡耳边:“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听说把手放在喉咙上会唱的更好听。”

      小姑娘很惊讶:“真的吖,你在哪看的。”

      “在电视上啦,”高璐璐喜欢听她那人类幼崽细细糯糯的声音:“你就用手摸,喉咙动的越厉害效果就越好。”

      上课铃声一响,野猴子一样满教室疯的小豆丁都乖乖回到了座位上。

      音乐龙老师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总是笑眯眯的,会说一些他们喜欢的话题。虽然才上过四次课,已经受到了班上绝大多数小朋友的欢迎。

      龙老师一走进来,六十多双大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大家周末都干什么了啊?”

      “去山上玩!”“回老家!”“我在家看动画片。”……

      听着他们的吵闹,龙老师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而是笑着聆听,点头。

      “老师上个周也在家看了动画片,你们最喜欢看哪个动画片?”

      “喜羊羊——”(夹杂着奥特曼公主图图虹猫蓝兔小鲤鱼等等)(注)

      龙老师翻开课本给大家展示:“那咱们今天就还是,如果我们半节课能学完这首歌的话,下半节课就教大家唱喜羊羊好不好?”

      “好——”大家对卡通相关还是很有兴趣。

      食指在电子琴上纷飞,流畅的音乐在教室里徜徉。

      孩童清澈单纯的声音混在一起,充满了人类最原始的希望。

      门外的走廊上,校长和年级主任转到一年级七班时,听到的就是这样朝气蓬勃的歌喉。

      “难得能让一年级的唱这么整齐。”主任称赞道。

      “龙平介绍过来的那小子还真有点东西,”校长想:“不愧是个‘海龟’,就可惜只是个教音乐的。”

      龙老师对窗外的人毫无知觉,但就算他看到了也不会因此停止教学。

      校园里桂树丝丝缕缕的香气,缠绕着秋日惬意的暖阳,陶醉了空中成群结队的鸽子。

      小城之秋,喧闹又宁静。

      龙老师注意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女孩。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叫高璐璐的小孩,她的话很少,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只是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希冀的看着他。

      今天却不一样。她似乎很高兴,和同桌有说有笑,眼睛弯成月牙。

      孩子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有深层次因由。看着她今天的灵动,龙老师放下心来,但仍打算和她交流交流。

      “真的有用!”柳心怡很开心,对这个之前性格古怪的同桌变得喜欢起来。

      高璐璐给她竖大拇指:“唱的真好。”

      柳心怡不好意思的搓手:“你今天唱的更好,跟老师一样好!”两人坐在一起,虽然高璐璐声音不大,但她明显感觉到其声音的准度和连贯性是出众的好。

      毕竟活了十八年,比起没经过训练的小孩子,无他,唯手熟尔。

      下课后,龙老师说:“请高璐璐同学跟我来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高璐璐跟着他走出教室。

      教室里又叽叽喳喳:“老师把她叫走了。”“她是不是上课说话让龙老师看到了?”“好险,其实我也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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