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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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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白羽正瘫坐在格兰西多的坟墓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地上新长的杂草,杂草从中偶尔有几只身材肥大的蚂蚁进进出出,它们尾部鼓鼓地隆起,似乎是托了格兰西多的福,吃的还挺饱,白羽没有对这些啃食格兰西多尸体的小动物赶尽杀绝,毕竟这些小东西正在帮助自己的前主人完成从僵尸到骷髅的转变,在这一点上,白羽认为自己比格兰西多对她做的要仁慈得多,起码现在的格兰西多不会在痛苦中完成这一转变。
身体胖了一圈的小冠盘旋在格兰西多的墓碑上,留下一截蛇尾巴晃荡在没有字的碑面前,此时它的神情也是蔫蔫的,抛开它自己身体长大的原因,它对占据了自己地盘的白羽新长的大脑非常不满,这让它再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在里面翻滚、玩耍、睡觉。
如今除了零星几个意识特别强大,无论怎么白羽跳跃也够不到的灵体,附近其他的都已被搜刮一空。
坚持不懈地获取灵体,让她白羽的骷髅架子拥有了自己内脏、喉管、大脑、眼珠,其上还丝丝缕缕地附着一些类似血管的东西,为什么如此不能肯定那是血管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她重新长出来的“身体”竟都是透明的!摸上去能感受到是实体,但是用眼睛看,便能透过这些内脏看到身后萧瑟的荒芜平原。
白羽每次低头都能看到自己心胸开阔的样子,说实话,这有点渗人,以至于她都不敢照镜子,即使身边没有活人也开始习惯性地穿上格兰西多的黑袍子,还好格兰西多在城堡中留了一整柜的黑袍,不然,白羽可能要考虑刨坟取衣这种欺师灭祖的事了。
事情在向前发展,可是一亡灵骷髅一冠翎蛇似乎都不太满意。
“格兰西羽,我昨天已经吃掉最后一只兔子了。”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储备口粮了。
“哎......”她也没有口粮了,身体虽然长出内脏,可是皮肤、头发都还没有着落,虽然如今自己这幅透明的身子即使长全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人群之中,可毕竟是有收获的,白羽不想放弃。
其实白羽已经想好下一站要去哪里,那就是她来的地方——乱葬岗,那里的死气十足,灵体充沛,实在是修炼的好地方。
之所以迟迟不动身,就是舍不得这座在手里还没有焐热的城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房子有那么深的执念,明明城堡离乱葬岗的路程也不算远,可只要一想到要离开,白羽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收拾一下,晚上出发吧。”让她再好好看看这个属于她的地方,嗯,还要多找些绳子把各处的窗户和门拴好锁上......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半空中已然出现了一条黑色口子,它的出现就如同被某个顽皮的孩子用小刀在白纸上划开般突兀,口子裂开露出如深渊的黑暗,然后缓慢张开,在它的四周飘散着缕缕黑雾,映衬着原本就灰暗的天空愈加阴森。
“格...格兰......”因为裂缝就在白羽身后,白羽站起来之后与小冠正面对着,因此它马上便发现异样,此时从脑海中传递出来的信息都在结巴。
“嗯?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离开我们的家,毕竟这是属于我们的,你放心,没有任何人能抢走它,我们只是暂时离开,等有了足够的实力,便会回来的。”
以为小冠也是故土难离,白羽很是欣慰,小冠跟她有着相同的情感,这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于是赶忙安慰,其实也是在安慰她自己,白羽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使赖在家里恐怕也守不住家业,一旁躺着的格兰西多就是前车之鉴。
小冠却像是没有被安慰到,脑海中传来的信息驳杂而恐惧,整条蛇从蔫蔫的状态到紧张戒备只用了一个照面的时间,它那一双宝石红的卡姿兰大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自己身后,白羽眉峰软骨隆起,正要回身查看,裂缝却已在须臾之间扩大到她的头顶,在小冠惊恐的目光中,裂缝间猛然传来一股吸力,白羽被整个吸入,顷刻间,白羽以及裂缝同时消失,天空恢复原来灰蒙蒙的样子,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仿佛,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小骷髅,从来不存在......
“邪恶的亡灵啊,请接受我的召唤,我愿用灵魂与躯体,与恶魔签订契约......”
白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记忆中那辆公交车带着他们穿梭下坠的时空扭曲之感,白羽被晃得有些许头晕,视线一片模糊之间,她听到了灵魂中响起的呢喃,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却沙哑,是谁?白羽想要回应,想要问一下对方,发生了什么事,这种时空扭曲的感觉从何而来。
就在白羽产生回应想法的同时,脑海中像是忽然被点亮了,一个六芒星的玄奥阵法在她的脑海中刻画浮现,曾经,她被格兰西多种下过奴仆烙印,却跟脑海中的这个有些不同,它的符文比奴仆烙印更加深奥繁复,还没等白羽认真研究,阵法已成,刺目的光芒让正凝神注意的白羽差点闪到,从外面看,她现在是不是一个大大的灯泡?白羽心想......
“呃...不像灯泡......”呐呐的声音,是刚才听到沙哑呢喃的主人。
“你是谁?我为什么回在这里?”既然可以精神交流,白羽便直接问了,同时看向她面前从匍匐姿势站起的少年,他的身材很圆润,站起来之后的高度和宽度相差不大,这让白羽对这个小胖子产生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小胖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稚嫩的脸庞肉嘟嘟脏兮兮的,其上青一块红一块,显得极其狼狈,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挂在脸上明明很害怕却故作镇定地看着她。身上穿着一件金丝长褂,只不过其上已经脏污无比,大边的衣摆被鲜血浸染,昭示着他的情况似乎并不好。
“我是凡尔赛·路易......”细微的上下牙齿相互碰撞说话带着颤音,少年应该是极为害怕的,但还是挺了挺他小有规模的胸脯往前踏了一步,勇敢地开口了。“你是我召唤而来的深渊亡灵,以恶魔契约为纽带,你需要答应我的要求,作为回报,可以在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哪怕是我的生命!”
小胖子攥着拳头,说到最后竟有一种随时慷慨赴死的一往无前之感,不过,她是深渊亡灵?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不过他的话也引起了白羽的好奇,这个富贵的小胖子经历了什么?看看衣衫上的血迹,难道是被欺负狠了?想要自己帮忙教训其他熊孩子?
“你想要我做什么?”白羽饶有兴趣地问。
“我要我的继母死!”小胖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目中爆发出怨毒之色,与他憨厚可爱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羽有些诧异,在她看来,这个胖胖的小少年就是看上去有些狼狈而已,从一开始干净、勇敢的眼神中完全看不出下一刻便有置人于死地的恶毒心思,不过在之后深入的交流中,白羽便得知了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为何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也要与魔鬼做交易。
要说凡尔赛·路易的经历,那要从他的家族说起,路易家族是奥托利亚大陆的八大显赫家族之一,除了金、木、水、火、土五大自然元素家族,变异魔法雷元素的欧克斯丁家族,修炼武技的穆恩家族,还有就是专修光明魔法的路易家族了。
大陆上很多其他二、三等家族都是这八大家族的分支,他们瓜分了奥托利亚大陆大部分的资源。而所有的家族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越是嫡系,魔法或武技的天赋越高,天赋越高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就越超然。
凡尔赛家的这一支曾经也辉煌过,只不过自从他太爷爷娶了一位平民女子为妻之后,血脉浓度就开始被稀释,两代之后到了他这里,天赋已经弱得微乎其微,要不是头上还顶着路易这个姓氏以及他的父亲敢于放下身段经营家族庶务,恐怕他们连太爷爷传下来的祖宅都保不住。
凡尔赛的父亲自从接受部分路易家族的庶务之后,他们家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而同时,作为家主的凡尔赛父亲也需要一位能干的贤内助,所以即使儿子凡尔赛不愿意,也必须在原配死后两个月内迎娶一位新夫人。
若琳·普罗是一名寡妇,她的丈夫死后给她留了大笔的财产,靠着这些财产,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靠着倒卖魔兽晶核以及魔法材料在摩斯城立足了下来。
倘若凡尔赛家留有以前十分之一的底蕴,这种嫁过人的寡妇是万万不可能踏入路易家高贵的门槛的,可惜往日的风光早已不再,更何况若琳·普罗的嫁妆不菲,而且能以女流之身立足罗林城便可看出她的手腕强大,帮助波吕斐·路易打理后宅养育小凡尔赛一定不在话下。
凡尔赛以为,最恶心的不过是自己多了一个不喜欢的继母,却没有想到对方嫁给父亲竟是有所图谋!太爷爷曾是路易主家的侍卫长,曾经跟随当时的家主参与对亡灵法师的大清洗,而若琳·普罗便是冲着太爷爷带回来的战利品而来。
嫁给凡尔赛父亲半年后,若琳通过旁敲侧击无果后终于亮出她森寒的獠牙,凭借主母的身份以及几个金币的补偿便遣散了大部分本就不够忠心长随、仆役,换上她带来的自己人后便不再遮掩,忠心的老管家和厨娘一家整齐地被悬挂在长廊上,如同等待风干的腊肉,然后他们开始殴打凡尔赛,逼迫他的父亲波吕斐·路易交出恶魔之戒。
凡尔赛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也非常珍视,可眼看着儿子被殴打得满身伤痕也咬死了从未见过什么恶魔之戒,也许是这位在嫡系族人面前卑躬屈膝,在商场上狡猾如狐狸,在儿子面前温暖慈祥的老父亲明白,不让敌人得逞就是父子俩活命的唯一法门。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地位相等的商业对手,波吕斐·路易低估了对方的心狠手辣,若琳把他们父子关在一个房间中,只给他们一把匕首并吩咐仆役不需要准备囚犯的食物,便下令在大宅中进行地毯式搜索。
整整三天,没有任何人打开房门,凡尔赛父子似乎已经被人遗忘,可一把匕首,两个人,没有食物,险恶的用心昭然若揭。
波吕斐·路易在绝望中用匕首刨开自己的肚子,取出封印在他身上一枚黝黑的戒指以及一个契约卷轴交给凡尔赛,他躺在自己儿子怀中,弥留之际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在给儿子最后的教诲:“倘若....光明之神不再照耀我身,那便投身黑暗......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