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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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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小四见徐德洹似乎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一脸狐疑地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这几天好好休息,把你的腿上养好,周末再带你出去。”徐德洹一边说一边有些吃力地穿上衣服。
“出去?是还有什么任……”小四破口而出,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徐德洹打断了。
“不可乱讲!”徐德洹脸色一暗,抬眸定定地看着小四,压低了声音,“隔墙有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你说了,你怎知敬中的人没有潜入我们家?既然我们的人能潜进敬中,他们的人也可以潜伏在这里。”
“对不起,二少爷。”小四低着头说道,他是二少爷救下的人,没有二少爷就没有现在还活生生的他,当初自己祈求少爷带自己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过誓,一切听少爷行事。或许是少爷这段时间对自己太好了,才会让他丢了谨慎,倘若少爷真的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那他就算是死十次百次都是不够的。
小四突然的沉默让徐德洹顿了顿,空气似乎变得凝重了起来,徐德洹微微抬眸看向身边瘦弱的人。
从两年前把小四救下一直到现在,小四一直跟着自己的身边,虽然其实小四比自己还要大上半年,可徐德洹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哥哥,小四反倒像个弟弟,知弟莫如兄,小四的一举一动他怎么可能看不透呢?
只不过不过这里比不得国外和南方,谁都不敢确定谁的身份,好人还是坏人,根本就没有定论,于他们而言就只有队友和敌方,生还是死。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四的安全。搞变革是把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事,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至少他希望小四能保护好自己。
“好了,不晚了,回去吧。”徐德洹拍了拍小四的背,言语间褪去了刚刚的严肃,就像只是兄弟间简单的叮嘱。
徐德洹是真的把小四当成了自己的兄弟,毕竟,谁家的“小厮”是能够有自己的一间算不得小的房间呢?
也只有徐家的小四了。
“好,你也休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叫我,我就在隔壁。”小四说完顺便把放在桌上还敞着口的药瓶给小心翼翼地收起来,那是他们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效药,国内还不曾有来路,珍贵的很。
徐德洹对小四的好,其实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小四的哥哥是为了掩护自己而牺牲的,死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弟弟。
想到这里,一些晦暗的回忆像是被打开了阀门的泄洪区其中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像是一根绳子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脖子,无法呼吸。那些过往,那些兄弟,那些人和事,像是一双手拧毛巾似的攥拧着他的心,想沥干他所有的心血。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大哥如此,自己也罢。
徐德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眨了眨因为炎症而稍稍有些泛红的脸。
“叩叩叩。”就在徐德洹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洹儿,是我,给你做了点宵夜。”
是母亲。
徐德洹加快了自己扣纽扣的速度,一边扣着一边打开了窗户通风。不能让母亲看到自己身上的伤,聪明如母亲,定是能看出什么,但是还是能瞒多少就瞒多少吧。
“母亲。”徐德洹起身打开了门。
五年不见,可终究是血浓于水,母子俩没有生疏反倒是更加的亲近,或许都是想弥补失去的五年,所以才更加的珍惜。
五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可以让一个鼎盛的家族隐身,可以让一个人白头,也足以让一个人成长。
洹儿长高了许多,徐母也算是黎城大家闺秀里的异类,一来她是第一批读书的女子,二来,便是她的身高。走在路上,愣是比一般女子高上一个头,连徐父,也才比徐母高上半个头而已。
洹儿走之时还和自己差不多高,现在,自己连他的肩膀都不到了。
徐母才放下盘子便闻到了淡淡的药味,药味夹杂着消毒水的气息,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是自大儿子走了之后鲜少闻到的味道。徐母走近了徐德洹,越是近,那味道越浓,药味夹杂着酒精的味道,浓烈得让人晕眩。
“你受伤了!”徐母用的是肯定句,“让我看看。”话音刚落便要动手。
“没多大的事,很快就好了。”徐德洹躲开了母亲的手,讪讪地笑着,垂下的视线满满都是心虚。
“我明白,你们父子都是这样,你父亲这样,你哥哥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不想让我看就罢了,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徐母似乎已经习惯了,也不强求,况且这药已经上好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她也不是医生,也看不出什么花来。
“这是熬的药膳粥,你须得给我吃完,听到没?”徐母说完起身,“时间也不早了,你快休息吧。”徐母本来还想和徐德洹促膝长谈一番,可看着徐德洹苍白的脸一脸的疲惫和稍稍有些泛红的双眼还是心软了,催促着他休息。
知母莫如子,徐德洹自然是懂自己的母亲的,虽说五年不见,可是他依然记得母亲的习惯,必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商量才会在晚上来找自己,绝对不只是来送宵夜这么简单。
而以母亲的性子,不把事情当天解决,晚上也绝对休息不好,心心念念的。
“我不累,母亲你有什么事吗?”徐德洹接过了母亲递来的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进嘴里,粥炖得很绵软,药味很浓,入喉泛甘,却暖意十足。
“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推脱了,”徐母坐直了身子说道,“这周末城南的凌家牵头举办了一个赏花宴,黎城算是有头有面的家族都派人去了,我们也收到请帖了,你陪我去吧。”
毕竟这些年她深居简出,和外面的人交往甚少,江湖上早就没有了她的一席之地,虽名声依旧在外,可也不过是因为披了徐家的名号,此番出席,于她而言就相当于是闯入了别人的地盘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况且洹儿也不小了,因为家里的是被硬生生耽误了五年,和他一般年纪的人早都当爹了,而自己的洹儿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母亲的小心思徐德洹怎么不懂呢,自打自己回来,母亲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着自己的事,只是每次都失望而归。大抵天底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最是关心孩子的婚姻大事,徐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至少没有强买强卖。
“好,我去。”徐德洹说道,让徐母有些喜出望外,她其实也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的,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应该最是讨厌这种宴会。
“那是好极了,你能去那是太好了,”徐母高兴地站起了身,“明个儿我去催催给你做的新衣裳,须得赶在周末之前做出来才是。”
“好。”徐德洹笑着答应,眼里是鲜少有的顺从。
“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徐母大眼咕噜咕噜地转着,不知道又在谋划着什么。
“嗯。”徐德洹起身亲自把母亲送到了门口,看着母亲脚步匆匆地离开,影子一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徐母走在走廊,脚步轻盈,月光洒在她的发髻上追逐着她的身影,女人至死都能是少女,这句话放在徐母的身上最是合适。
外人见徐母的外形总以为她是什么高不可攀之人,事实上不过是她有些慢冷罢了,其实好相处得很,只是城府那必然还是有的,可她的心思其实也没有大家想的如此之深。
眼下徐母很是高兴,或许是老了,经历过丧子之痛,因着丈夫的原因半生颠簸,到了这个阶段,便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时间。想像普通人一样,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和儿孙绕膝的时光,虽然她也知道至少现在还不能,可还是在心里放着些希冀。
回到房间,徐德洹坐回了原位,看着还剩小半碗的药膳粥终究还是没有下口。
五年了,母亲做的吃食依旧让人难以下咽,方才趁着暖意怕母亲伤心不想让她失望才勉强吃下了大半碗,只是这粥开始泛凉,越吃苦味越是明显,眼下嗓子眼里正堵着,那浓烈的药味在胃里翻涌着,让他实在有些难受了。
徐德洹起身洗漱,因着手脚不便愣是收拾了很久才躺下。关了灯,房间里一片昏暗,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皎洁如雪,房间里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伤口的痛越发明显了,他没有用麻药,不想也不能用麻药。那绵延不断的痛像是淬了盐水的针,一刻不停地刺痛着他的伤口,胸前,是此起彼伏的疼。
无法入睡,一夜无眠。
身上的痛,身下被褥的绵软,让他想起了过去的生活,水深火热的生活,虽然无时无刻不谨慎紧促,可那样的生活是充实的,那样的刺激是让人无法割舍的。
倘若不是那一战,或许自己还不会回来,或许身边的兄弟还好好地活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这个转机,自己无论如何要把握住,要用这一把火,把整个森林给点着。
外人总说是他们搞改革的遇上了个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都有,可谁又知他们的艰辛,谁又知他们牺牲了多少东西呢。这条路,他们徐家,自父亲踏入的第一步起便没有回头路,或许一开始是被逼的,可是越走,走得越远,看见的越多,也就越坚定要走下去。
父亲已经老了,哥哥牺牲了,自己怎么说也会走下去。
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透过缝隙看着头顶的月光,凌家,凌家,他喃喃道。他突然想起了今天在裁缝店更衣室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儿,和他见过的女孩儿都很不一样,凌家的女儿,凌叔叔教出的女儿,果然还是有些能耐的。
凌家在试探着徐家,而他们徐家又何尝不是在试探着凌家呢。
革命一事,绝非易事,更不可乱传,虽说敌在明他在暗,可至少现在敬中还是有能力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而他们的力量也没有壮大到能够马上推翻当局。
似乎凌家也有改革的苗头,也对,敬中对黎城的压迫日益增加,很多事很多人早就心灰意冷。
也不知道那凌二小姐可有猜出自己的谜底呢?徐德洹不由得又想到了她,那对小小的梨涡和梨花状的胎记。
月色弥漫,濯濯如华,在城南,也有一个人无法入睡。
初妤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的事,那人,究竟是想做什么,徐家,又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有那徐家二少爷,怎的和印象中的人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