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赵十灯

5、流浪

　　李叶紫此时方才明白自己已然躲不过了，下意识便是一闭眼睛，就觉得掌风已到眼前，直刺的脸颊生疼。她本来只等着挨这一掌，忽然却感觉一人揽住自己腰身退了半步。待她睁眼一看，却是乔七站在自己身前，一只手将自己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将肖禹城单掌隔开。
　　乔七将李叶紫拉在身后，就见她原本白皙的面颊已被对方的掌风划出了五六道血痕，竟不自知的微微皱了眉头。他只瞄了李叶紫一眼，便回身向肖禹城颔首道：“兄台，得罪。”
　　肖禹城被乔七一掌隔开后也是一愣。他委实没想到自己才入临安府，竟然就遇到了一位同为武师境界的高手。看来此次武宗大会，果然是藏龙卧虎。此时听了乔七的话，肖禹城冷声说道：“你让开。这女人险些伤了我喜妹，我今日定不能轻易饶她。”
　　乔七闻言还未答话，此时得了意的李叶紫却踮着脚，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道：“你想得美。好侄儿，你想动你家二姑姑，也不问问我家乔七答不答应？”
　　乔七闻言皱眉，回头便瞪了李叶紫一眼。眼见着李叶紫闭了嘴，他才回头向肖禹城说道：“这位兄台，此事确是李二姑娘有错在先。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功夫算不得好。所谓强不持弱，您也不必下这般狠手吧。”
　　肖禹城却是冷哼一声：“你说她功夫不济。可是她刚才欺负起别人，却是本事的很呢。”说着他瞄了瞄乔七，沉声道：“这位兄台，此事本与你无关。可若你强为她出头，咱们也只能比划比划了。”
　　乔七闻言，登时皱了眉头。他不愿在临安城中招惹是非，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叶紫这个惹祸精被人打了不管。因而他沉吟片刻，先将身后的李叶紫轻轻推远了半步，才回身抱拳道：“兄台，那在下便得罪了。”
　　肖禹城闻言，眉头一竖，握拳就要上前。不成想就在此时，李叶紫却是一个箭步窜到乔七身前，张开胳膊护住乔七，一边嘟嘴道：“好啦好啦，此事就算是我无理取闹了。我和你们道歉，成不成？”
　　说着她瞄了瞄肖禹城身后的李喜月，高声道：“喂，咱们好歹是亲戚，真打起来了大家面子都不好看，是不是？”
　　李喜月其实早就伸手拽住了肖禹城，趁此机会也赶紧劝道：“禹城哥哥，别打了。”
　　说句实话，肖禹城也不想一到临安城，就与乔七这样的高手起冲突，之前只是不想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折了面子。此时听见李喜月这般说，他有了面子，自然就坡下驴。于是肖禹城伸手牵过李喜月，狠狠瞪了李叶紫一眼，转身而去。
　　街上的行人本来聚在一处，想好好看个热闹。如今看着没热闹看了，便也如鸟兽般一时散了。乔七虽没搭理李叶紫，却也由着她跟着自己一路回了海神庙，又任由她和自己一起进了屋。待两人进屋，乔七坐在书案后方才抬眸望向从街上一直笑到此时，脸都快僵了的李叶紫，面沉似水的问道：“怎么又惹事？”
　　谁知李叶紫斜斜靠在书案边上，撇了撇嘴说道：“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们两个不顺眼。”
　　乔七闻言眉头紧蹙，轻声斥道：“惹是生非，凭城作恶。”
　　李叶紫听着乔七语气实在不善，也只得站直了身子，背着手低头抿嘴嘟囔道：“我手上有准，不会真伤了她。”
　　乔七暗暗咽了口气，几乎气的笑了。他抬眸瞟了李叶紫一眼，皱眉道：“你有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有什么准？”说着他指向旁边书架道：“畏而不敢肆，方能德成。你这性子，早就该改改了。去把架子上的《静心决》拿下来，照着抄上五遍。”
　　李叶紫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她脆生生道了声“好勒”，一边踮脚拿书，一边说道：“我就在你这儿写。一会儿写好了，咱们吃广聚楼的牛肉面。”
　　夕阳西下，几缕降落未落的阳光映着院中几株高大的樟树，清香四溢。李叶紫坐在台阶上，一边托着个大碗吃面，一边抬眸瞅着乔七和宫祁说话。她一碗面条吃完却还是没饱，眼见乔七和宫祁只顾着说话没空理她，便自作主张的从乔七的碗里挑了面吃。
　　乔七侧目瞥了李叶紫一眼，也没管她，随手还将自己碗中的几块牛肉也都一起夹给了她。宫祁在一旁来来回回瞄了两人好几眼，不觉心中摇头偷笑。
　　李叶紫吃好了面，便将面碗放在一旁，抬头向宫祁说道：“你们丐帮有个小孩儿，脸上长着个圆圆的胎记，你知道吧？”
　　宫祁正和乔七说话，闻言疑惑问道：“知道啊，那孩子怎么了？”
　　李叶紫点头道：“知道就好，你回头帮我好好教训他。”
　　宫祁素来不喜别人插手他帮中之事，更何况是李叶紫这么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闻言自是不悦。可是碍着乔七的面子，他又不便说什么。因此他正犹豫着如何回话，却听乔七已然冷冷道：“你少无理取闹，今日闯的祸还不够吗。那孩子又哪里得罪你了？”
　　李叶紫冲了乔七吐了吐舌头，才接着和宫祁说话：“今日我在街上，看见他抢别的小乞丐的钱和吃的来着，还打人家。你好好教训教训他吧，这小兔崽子忒不是东西。”
　　乔七和宫祁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顿了片刻，宫祁躬身施礼道：“李二姑娘，是我管理丐帮不力，多谢你提点。”
　　李叶紫仰头续道：“我当初来临安的时候，一路上见到了许多逃难的穷苦百姓。穷苦人本就受人欺负，要是自己人再欺负自己人，就更没什么活路啦。”
　　日夕之时，临安湖的长堤上，杨柳依依。晚风轻拂，荷花香气一阵阵的卷入行人的怀中心上，沁人心脾，令人沉醉。波光粼粼的建水湖上小舟穿行，时而有渔歌悠扬响起，应是渔夫满载而归。可是此时长堤上的李叶紫，却没有一点点赏景的心思，她一颗心全挂在一旁的乔七身上。只见她扭头看一眼乔七，低头抿嘴笑笑；片刻之后，就又忍不住扭头看他一眼，又抿嘴笑笑。
　　乔七被看的烦了，不由得微微皱眉道：“好好看路，小心跌跟头。”
　　李叶紫眼角眉梢都是情意，微微侧头望向他道：“乔七乔七，你送我回家，我实在高兴。”
　　乔七闻言却是蹙眉答道：“我不过是要去办件事情，与你碰巧一路罢了。”
　　李叶紫闻言，却只是垂着头偷偷瞄了瞄他，又浅浅笑道：“随你嘴上怎么说，我觉得你就是特意送我。”
　　乔七不由得暗自叹气。他思忖片刻，才开口问道：“今日你在街上与那位姑娘起争执，到底是什么缘故？”
　　李叶紫闻言一愣，脱口答道：“你今日不是问过了吗，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乔七却停下脚步，望定李叶紫说道：“是不是那位姑娘看见你教训那小乞丐，误会你欺负他了？”
　　李叶紫这才撇了撇嘴，悠悠答道：“也算是吧。”
　　她顿了顿，却又梗着脖子接着道：“不过也确实是看他们两个不顺眼。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你就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说话有多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死了。”
　　李叶紫说完便看向乔七，就见他只是低头前行，心不在焉，好似并没仔细听她说话。李叶紫瞅着他这幅模样，心中不由得叹气：自己这么耍脾气，可能不是嫌人家搂搂抱抱，言语亲密，反而是恼怒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吧。
　　“李叶紫，”李叶紫正自胡思乱想，就听乔七问道：“当年你怎会流落在外？”
　　李叶紫闻言不由得便是眉头一蹙。她其实不大喜欢别人问起她早年流落街头的事情，刚才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倒是没想到乔七会追问此事。她本可以搪塞过去，可是难得乔七问起，她便也不得不据实已告。
　　因而她思忖片刻，便跟着乔七一边在堤上慢慢前行，一边缓缓答道：“我五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到了北方，只记得自己名叫李叶紫，家在临安。后来人贩子死了，我就跟着从北方逃难来的灾民们回了临安。大致就是这样吧。”
　　听李叶紫语焉不详，乔七知她不愿多说，便也没在往下问。可是李叶紫一个小姑娘，在外漂泊数载，若海一萍，其中凄苦自不必说。如此想来，她性格稍显乖张应该也是少时无人好好教导的缘故。思及此，乔七不知道怎么的，竟忽然觉得心头阵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