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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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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那…清晚,愿意跟我说说话吗?”
吴邪面带微笑,言语中带着自然而然的亲近,不给人有任何的距离感。然而洛清晚却心中不安,不知道小佛爷要跟自己说什么。他与吴小佛爷是第一次见面,彼此并不熟知,唯一的话题只能是张玧诚,莫不是……
扫了眼昏迷中的张玧诚,又偷偷看了看吴邪,洛清晚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快速的想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有自己的家室背景,有自己的出身,更有自己父母定罪的事,小佛爷是不是在考量他?考量他有没有资格与他的儿子在一起。
就像自己父亲当年与张玧诚说两人的事,这次小佛爷是不是也要跟自己说一说?当年自己家里还没出变故,家庭背景也是说得过去,而那个时候父母就不怎么支持自己同阿诚在一起,说是王室成员不是他们贫民百姓能高攀的,自己于王子没有任何的帮助。又怕王子殿下对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新鲜够了就扔到一边。还是他好说歹说,最终让父亲接受。
而这一次,小佛爷是不是也要以父亲的身份跟他说两人的事?他和阿诚,的确是有差距,不可改变的事实。而且无论势力还是后台,他也不能帮到阿诚。小佛爷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阿诚,还有这无法洗脱的罪名,才会打算对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论什么情况都不会跟阿诚分开,就算小佛爷要跟他翻脸,他也...要跟阿诚永远在一起,即便当王子的贴身佣人也要在一起。他不指望小佛爷能接受这份感情,只求小佛爷看在王子受伤的份儿上别为难阿诚,发火还是责怪都冲着他来就好,不要让阿诚难做,毕竟...他不想破坏他们父子的感情。
洛清晚深吸一口气,握了握双拳。既然自己主意已定,又不顾生死的返回这里,就不会因为困难再次退缩。他许了阿诚诺言,也会同阿诚一样信守承诺,即便得罪崇拜的小佛爷,他也...不会辜负阿诚对自己的心意。
见对面的人不知道在稀里糊涂瞎想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愈发认真,吴邪轻轻笑了笑,继续开口问:
“愿意说说话吗?还是说改日……”
“不,不用,不用改日,现在说就行。”洛清晚连连摆手,看着吴邪又露出艳羡的眼神,“不知小佛爷...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聊天说话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吴邪越发觉得这个孩子坦率可爱,心思什么的都写在脸上,并没多少坏心眼。
“我与你的父母是同辈,除去七王妃这个身份也就是个平常人,不用这么拘束,就当...跟叔叔说话。”
“小佛爷哪里像叔叔,您这么年轻……”洛清晚不假思索的说,突然发现自己有拍马屁的嫌疑,立刻解释,“我不是想套近乎,我就是……”
“没关系,没关系,你说我年轻我很高兴,我也知道你并不是阿谀奉承。”吴邪笑着说,那笑容与张玧诚很相似,让洛清晚不由的看呆了。
“别人都说,诚儿的眼睛与我相像,笑容也想,是这样吗?”
“嗯,您跟阿诚的确...很像,说话的语气也像。”
“阿诚?他跟你说他叫阿诚?”
“啊?是,我们相遇的时候,他就告诉我叫阿诚。本名...是在解决别国矛盾的时候才坦白的,同时也说了王子的身份。”
“可真是父子俩,起个别名都这么俗气。”吴邪不屑的啧了一声,想起小时候与七王爷第一次见面时,七王爷自称阿坤,害得自己找了十年的阿坤,最终戏剧性的重逢。
“不过比他父王靠谱,最起码还告诉你真名和身份。”
“啊?什么意思?”洛清晚有点莫名其妙。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的事。”吴邪抿抿唇,觉得父子就是父子,连情路坎坷都如此相像,只希望这一遭之后能平安顺遂。
“清晚,我这个儿子脾气像我和他父王,上来那股劲儿倔得厉害,还固执的要命,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不是,阿诚...王子他对我很好,一直都很照顾我。”
“你平时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不用刻意改口。”
“这个臭小子的秉性我清楚,认准的事就一股脑走到底,不分轻重,更不计后果……”
“恕我失礼,小佛爷这话,是...打算让我跟阿诚分开吗?”洛清晚正视吴邪,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吴邪一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洛清晚。
“不是吗?小佛爷是不是怪阿诚为了我...走到这一步,背负了这么多?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本能配得上阿诚。”
“但是,小佛爷,我说句越界还不讨喜的话,阿诚这个人...我跟定了,一辈子都打算跟着他,即使没有名分也没关系。”
洛清晚眼神不容拒绝,语气也坚定,不由得让吴邪想到这人之前也是这般做出选择为诚儿取箭,倒是比他这个爹爹有决断和担当。
“小佛爷,我知道...阿诚身为王子,无论哪方面我都...没办法帮助他,可我这颗心是他的,给了他就不会再给别人,我不会背叛他,不会算计他,一心只为他,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你这孩子倒是实诚,知道自己和诚儿差距。”吴邪点点头。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明白,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不想...再骗自己,也不想再辜负阿诚的情谊。”
“那你为何就觉得我是要让你们分开?”
“您身为父亲,定是要给阿诚最好的,也事事为阿诚着想。我这样的……,怎么可能入得了……”
“听诚儿说,你很崇拜我?”
“啊?那个...我……”吴邪突然转变话题,让洛清晚措手不及,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既然崇拜我,就应该知道我从不拿身份说事,更不会有什么性别上的区别待遇。”吴邪摸了摸颈间的项圈,琥珀色的双眸如泉水般清澈。
“我也是一介平民,还是以质子的身份来到漠北,不也...当得了七王妃的正妃,当得了王子的父亲?”
“您跟我不一样。您自小随军打仗,指点战事,不是我...能比得上的。”
“可你对诚儿的心意,又有谁比得上?”
七王妃看着洛清晚微微一笑,伸手拉过这人的手。洛清晚一僵,由着对方拍了拍自己,那感觉就像...就像是自己的父亲,带着慈爱抚摸着自己。
“清晚,你跟诚儿的事,我并不反对。”
“啊?”
“刚知道这件事时,我的确...犹豫,也怀疑,毕竟诚儿的身份和家室摆在那,觊觎的人太多,我不得不有所戒心,对你...并不是完全接受。”
“跟着你家出了事,小哥...就是七王爷还为此特意派人去边境打探,了解你们家的情况,才知道...这事果然有蹊跷,我就明白你是一心一意为诚儿,并不是有其他的坏心眼。”
“你为他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包括之前为了诚儿的名声而...要跟他分开,你有这份胸襟我很钦佩。”
“现在能有知心的人少,不图权力名誉,不图荣华富贵,只求两厢厮守,白头偕老,诚儿能有你这样一心为他的人,是他的福气。
“小佛爷同意我和阿诚的事?不介意我的身份?毕竟我现在是罪人……”洛清晚有点难以置信,睁大眼睛握住了吴邪的手。
“罪人?这罪人从何说起?你们家不是被冤枉的?”
“小佛爷相信我们家是清白的?”
“这件事闹到现在,也该有个说法,本来……”吴邪看了眼床榻上的儿子,叹了口气,“本来我和小哥想着带好消息来,让你俩高兴高兴,哪晓得诚儿他……”
一句话说得洛清晚也心酸,眼睛里立刻涌上泪水。
“等诚儿醒过来,我再把这好消息一起说给你们,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小佛爷的意思是……”
“清晚,我可等着...你叫我爹爹那一天呢。”吴邪眨眨眼,意有所指的说,眼神中的顽皮劲儿和张玧诚如出一辙。
“小佛爷!您...您这是打趣我吗?”洛清晚一下红了脸,唰的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叫打趣?到时候你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吴邪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一直想着能见见你,今日见了,才知道诚儿喜欢你是值得的。”
“小佛爷……”
“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从来不阻止自个儿孩子的感情,他们想跟谁过日子是他们自己的事,别后悔就行。两个乾元互相喜欢我都能接受,更何况你跟诚儿。”
“我这臭小子今后得麻烦你多担待,他要是混头你就替我教训他,不用留面子。”
吴邪的话让洛清晚情不自禁的落下泪,心中亏欠的感觉少了不少,最起码阿诚不必为了他跟家里人闹得不愉快。
“小佛爷,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您不怪我害阿诚到这里吃苦,也不怪我害阿诚受这么重的伤,我真的谢谢您……”
“是我该谢谢你。清晚,谢谢你愿意把心给他,明知道困难重重还是愿意与他一起面对,你可比别的坤泽勇敢的多,不枉费诚儿为你付出。”
“小佛爷这样说,我实在是……”洛清晚不好意思的刮了刮脸。
“应该的,不用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件事得麻烦你。”说着吴邪从衣袖里拿出那两个荷包,放到洛清晚的掌中。
“这个...得让你替诚儿保管一下,等他醒了还给他。”
“这个是……”看着手心里的荷包,洛清晚一愣,不晓得荷包是什么时候从自己衣袖里掉出的。
“一个是诚儿的,一个...是你掉的。我猜...你一定不知道这对荷包代表着什么吧。”
意料之中看到洛清晚摇摇头,吴邪垂下眼,从自己亵衣内兜里拿出一个荷包,样式大小都与洛清晚手里的差不多,只不过一看就是有年头,边缘有了岁月的痕迹。吴邪解开荷包带子,从里面倒出一个同心结,由黑发和栗棕色的头发编成,还有一个金片护身符。
看到那个同心结,洛清晚吸了口气,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荷包。他知道自己那个也有同心结,是阿诚和自己的头发编成,小佛爷这个...应该是由七王爷的头发做的,那这个结的意义...一定非同小可。
“这个,是我母国凌江国的习俗,叫...夫妻结,代表两情相悦,寓意两心相依。由两个相爱的人来做,一生只做一次,送出去...就不会收回来。”
洛清晚身体一僵,顿时觉得手里的荷包沉了很多。他从来不知道这小小的荷包会有如此重大的意义,而阿诚有可能把这个荷包带了两年,在把自己送走的那一刻,也不后悔的送给他。
“我教给他们兄妹四人做这个,也告诉他们送的时候务必要深思熟虑。他们明白这对荷包的意义,诚儿给了你...就认定了一辈子,不会收回来,从两年前开始,他就想把这个送给你。”
“他是真的非常在乎你,想跟你相守一辈子。”
洛清晚咬着唇,拉过张玧诚的手把脸埋进乾元的手心,闷声哭着。阿诚...阿诚一直一直在守护这段情意,从来没有...放弃的念头。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哭。”吴邪摸着洛清晚的头发,就像在安慰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洛清晚哽咽的开口,“我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又蠢又傻,辜负了他的深情。”
“那是你们所要经受的苦难和考验,之后...就该雨过天晴,快乐幸福了。”
“小佛爷,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
“不用谢我,你替我照顾儿子,是我该谢谢你。”吴邪扶起洛清晚,拉过张玧诚的手放在这人手中,连同那对荷包一起握住。
“清晚,我正式把诚儿交给你,烦你照料他,也请你与诚儿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小佛爷,我定不负阿诚的心意,与他...白头到老,相守一生。”洛清晚郑重的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全是真挚的心迹。
“好好,不愧是我儿子看上的人。”吴邪欣慰不已,“好孩子,我带了粥过来,现下应该不热了,快去吃点。”
“不,我不饿,我守着阿诚,等他醒了……”
“这臭小子一时半会醒不了,他撑了那么久,是得好好休息休息。你这样不吃不喝可受不了,到时候臭小子醒过来跟我要人,我可...没法交代,过后还得跟我闹。”
洛清晚被说得不好意思,最终拗不过吴邪,起身走到桌前一看,碗里是小米枸杞粥,已经不再冒着热气,这人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香甜,充满了甜蜜。想必过了这一遭,他跟阿诚...也会是这样甜美幸福了吧。
张玧诚在取出弩箭的第二天早上发起高烧,当洛清晚看到乾元胸前浮起墨黑色的线条,逐渐呈现出那只踏火麒麟时立刻慌了神,着急忙慌的去请黑瞎子并告知情况。黑瞎子快步进屋一瞧,乾元王子浑身滚烫,脸上泛着诡异的红色。
[小朋友,你心倒是细,怎么就知道小诚儿发烧了?]黑瞎子慢条斯理的给王子把脉,还不忘打趣洛清晚。
[他的纹身...他的纹身都烧出来了。]洛清晚激得不行,拿着绵巾擦着王子的额头和手心。
[呦,不得了,连小诚儿的纹身怎么出来都知道,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黑瞎子的话让洛清晚面红耳赤,装作没听到继续给王子擦身体,黑瞎子不着调,追问个不停,还是跟进来的七王爷夫夫开口替这人解围,让黑瞎子专心治病,别八卦其他,黑瞎子嘟嘟囔囔不跟张家人计较,手脚麻利的煎药。
[伤口感染,意料之中的事,药昨天就给他喂下了,不然比这还要厉害。]
[那...要不要紧?]洛清晚摸着张玧诚的脸,巴不得自己替乾元受罪。
[要紧倒是不要紧,亏得小诚儿血液特殊,不需要什么药引,简单的药就能达到效果,只不过...少不得受皮肉之苦。]
黑瞎子边说边解开张玧诚的纱布,看到开始化脓的伤口,摸出小刀在烛火上烧了烧,又用药酒从头到尾淋了一遍。
[化脓的地方要清创,不然...能烂到内脏。]
[看不了就出去,不然我可没工夫再救别人。]
黑瞎子嘱咐完便用刀割掉化脓的皮肉,又用银针探入伤口,观察里面的情况,整个过程血腥痛苦,饶是久经沙场的七王爷都默默转过身,不忍看儿子受罪,洛清晚更是心惊肉跳,脸色煞白,却固执的守在王子床前,替乾元擦掉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黑瞎子不着调,医术却很精湛,他先是把浸过药的纱布塞进王子伤口,留了个尾在外面,把残血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引出来,避免感染加重,跟着给外面的伤口涂上促进修复的药膏。当然治疗感染和止痛的汤药也没耽误,一碗碗熬好交给洛清晚。这人也不含糊,全都一口口渡入王子口中。
洛清晚照顾张玧诚尽心尽力,擦身、换药、喂药全部亲力亲为,还学着张玧诚之前给自己退热的法子用药酒擦着王子殿下的手心和额头,帮助王子退热。这人不眠不休的守在床前,哪怕一小点动静都赶紧查看王子有什么不适,认真的样子看得七王爷夫夫很是动容。
张玧诚到底年轻,底子也好,发烧的时候幽幽睁开了眼,可迷迷糊糊的并不太清醒,大多的时间还是昏睡,可病情却是一天比一天好,待纱布引出鲜血时,黑瞎子便全部扯了出来,再次撒上金疮药和促进愈合的药,并说退了热就应该没大碍了,也会在不久醒过来。
张玧诚这段时间一直不清醒,稀里糊涂的睡着,有时感觉到刺眼的光亮,有时能听到说话的声响,有时也会感受到身上的疼痛,可他就是睁不开眼睛,仿佛眼皮又千斤重,连带着头晕脑胀,浑浑噩噩。
意识朦胧间,一直有一股带着秋海棠味道的温暖笼罩在自己周围,更是有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和脸庞,婉转的声音偶尔会想在自己耳边,带着担忧一遍遍的问着:
[阿诚,你怎么还不醒?]
[阿诚,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阿诚,别睡了,我好担心你。]
他知道那是谁的声音,那是他的洛清晚,自己心心念念的坤泽,他多想回应对方,告诉这人自己没事,就是受点伤,不用担惊受怕,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会和他永远在一起。但是...但是张玧诚动不了,更是发不出声音,身体仿佛灌了铅,沉得厉害。
王子殿下想挣扎,想尝试睁开眼睛,但无能为力,他好像跌进无穷的黑暗中随波逐流,什么都抓不住,天旋地转间又被抛到高处,上下起伏令王子殿下很是头晕,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耳边传来隆隆的声响,打桩般敲击王子的头,张玧诚痛苦不已,使尽所有的力气一挣扎——
眼皮微微抖动,跟着缓缓眯起,当深棕色的双眸触及到外面的光线时被猛地刺痛,让他难受的闭上,适应半天才再度尝试挣开。
视线又模糊到清晰,入目的是营房的房顶,张玧诚呆了片刻,缓缓转过头,眼睛滑过窗户和屋里的摆设,最终落在趴在自己跟前的一张睡颜。
那人带着淡淡的秋海棠香味,幽幽的笼罩在两人之间,深棕色的头发散开,露出巴掌大的鹅蛋脸,杏眼闭着,遮住了褐色的双眸,却遮不住眼下的乌青,这人脸色蜡黄,嘴唇起皮,一看就是熬了不知几宿,直到熬不住了才披着衣服趴在床边眠一眠。
张玧诚顿感心痛,吃力的抬起手,缓缓的放在这人头顶,一下下微微的抚摸着。
细微的动作一下唤醒浅眠的洛清晚,他睡眼惺忪,在对上张玧诚的双眸时,这人瞬间清醒,不敢置信的揉揉眼,凑到王子跟前。
“...阿诚?”
“...清...清晚……”张玧诚张张嘴,声音有气无力,还嘶哑得厉害。
“你...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洛清晚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别哭...别哭,清晚……”张玧诚费力的去擦洛清晚的眼泪,觉得那泪水烫得他指尖发疼。
“你别哭,我...我心疼……”
“我不哭,我只是高兴。”洛清晚胡乱擦擦眼,把脸靠到王子掌心,“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我没事...不要紧……”
“对了,我去找齐先生,他说要是你醒了得通知他。”洛清晚吸吸鼻子,站起身就往外面跑。
哪知腿还没迈出去,手腕就被一把拽住,张玧诚委屈的看着心上人,故作可怜的说:
“...别走……”
“我只是去叫齐先生,很快回来。”
“你别走……”
“阿诚,你先放开我,我马上回来。”
“不...不行,你别去...唔……”
拉扯间大概是扯痛了张玧诚的伤口,乾元呻吟一声皱起眉,痛苦的捂着腹部。洛清晚怕把伤口扯开,只能重新回到床榻边趴着。
“你别动,别动。我不去了,不去了。”
“清晚...清晚……”张玧诚拉着洛清晚的手不放,轻轻蹭着坤泽的手指。
“阿诚,你有没有哪不舒服?伤口疼不疼?”
“我...昏了多久?”
“...五天。”
“...五天?居然过去了五天。”张玧诚有点意外的撇撇嘴,自己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弩箭被取出,自己咬破洛清晚手指那一刻,怎知道再睁开眼,居然过去了五天。
“你失血过多,又加上伤口感染,一直反复的发烧,昨日才没再上来热度。”洛清晚摸着张玧诚的额头,“现在也没烧,总算是好了。”
“你...一直在照顾我?”张玧诚疼惜的说着,又看了看这人包扎的手指,“对不住,咬疼你了。”
“没关系,只要你平安就好。”
“阿诚,只要你没事,我怎样...都无所谓。”
“清晚……”
“你...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拿点水……”
见洛清晚又要站起身,张玧诚眼疾手快再次拉住这人,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阿诚,我就是去拿杯水。”被张玧诚小孩子脾气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洛清晚无奈不已。
“清晚,陪我一会儿?”
“拿完水就回来。”
“陪我一会儿,我不渴。”
洛清晚实在拗不过受伤的王子,只能依着对方继续守在跟前。两个人四目相对,视线交融,眼神里全都是历经生死后的感悟和再次心意相通的爱意。洛清晚抿抿唇,大着胆子凑到张玧诚跟前,用唇轻轻碰了碰王子的唇,一个淡淡的亲吻,却包含了太多的情感,两个人都有点激动,恨不得死死抱在一起。
正当两人情意缠绵时,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张玧诚一挑眉,脸上露出不解,而洛清晚脸红了红,松开王子殿下稳了稳乱跳的心,应了一声:
“请进。”
房门应声而开,张玧默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二王子立刻发现自个儿大哥睁开双眼,愣了片刻立即走到床榻边。
“大哥醒了?”张玧默脸上淡淡的,可黑眸里却已经染上了欣喜。
“玧默。”张玧诚冲弟弟笑了笑。
“觉得怎样?”
“还好,伤口...还有点疼。”
张玧默点点头,双眼在两人身上扫了个来回,心里已经明白个大概。二王子知趣的站起身,淡淡说了句“我去找瞎子叔叔”便起身离开,不耽误大哥和未来大嫂谈情说爱。
得到张玧诚醒来的消息,黑瞎子和七王爷夫夫跟着二王子紧赶慢赶的来到营房,就连张玧萱都兴奋得跟在后面,见到挣扎着坐起来的大哥,小公主顿时红了眼眶,哇的一声哭出来,叫了声“大哥”扑进大王子怀里,撞得张玧诚差点骂人。
黑瞎子适时把小公主拉开,给大王子检查伤口又把了脉,半天才露出吊儿郎当的表情说了声“没事了,只剩下好好养伤”,让众人终于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了地。黑瞎子也识趣,不打扰七王爷一家团聚,哼着小曲出去煎药。
“诚儿。”吴邪坐在床榻边,拉住儿子的手,眼睛有点湿润,“刚醒过来觉得怎么样?坐着可以吗?”
“爹爹,我没事,能坐一会儿。”张玧诚冲爹爹点点头,在看到七王爷时却露出少有的撒娇,“父王,害您和爹爹担心了。”
“无妨,醒来就好。”七王爷语气平静,可眼睛里却是对孩子的疼爱之情。
“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要不是爹爹拦着,那时我就和二哥冲过去灭了那群小人!”张玧萱又挤了过来,愤愤不平的说。
“我的公主殿下,你可别作妖了,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父王还不把他们踏平了。”张玧诚摸了摸妹妹的头。
“怎么叫作妖,他们害大哥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本公主是要跟他们讨债的,怎么都让他们还回来。”张玧萱嘟着嘴,眼睛瞄到一旁的洛清晚立马换上小女孩的顽皮,“不过大哥也算因祸得福,有清晚□□夜守护还能不好?要我也舍不得一直昏着。”
接着,张玧萱声情并茂的讲述张玧诚昏迷后洛清晚所做的一切,包括洛清晚怎么给大哥喂药,又是怎么不眠不休的照顾,说得洛清晚耳尖都红了起来,连头都不敢抬,张玧诚听着不觉心疼,但眼神逐渐温柔,怜爱的握住洛清晚的手。
“诚儿,不给介绍介绍?”吴邪一脸八卦的对大儿子使了个眼色,“我虽然知道名字,但这关系……”
他这个爹爹八卦毛病犯了,心里明镜似的,偏要自己亲口承认。承认就承认,他和洛清晚又不是见不得人。张玧诚啧了一声,拉过洛清晚让人坐在自己旁边,手自然的搭在这人肩头,微一用力把人搂进怀里。
“父王,爹爹,他叫洛清晚,是我心仪的人,也是我想厮守终身的人,之前跟您二位说我想要成婚的人,就是他。我只要他一人便足以,希望与他能像父王跟爹爹一样恩爱。”
“阿诚。”洛清晚拉了拉张玧诚的衣服,瞄到对面的小佛爷表情温和,七王爷也微微点点头。
“清晚,我给你介绍我的家人。”张玧诚贴着洛清晚的耳边,挨个指给这人看。
“这是我爹爹,就是你崇拜的吴小佛爷。爹爹身后的是我父王,漠北七王爷,之前在朝都见过一面。那位是我二弟张玧默,这个...是我的妹妹张玧萱。还有个小弟张玧悦,这次没来,有机会再介绍给你认识。”
洛清晚红着脸和七王爷一家点头打招呼,尽管之前他已经大致了解过,但如此正式介绍,还是让他不太好意思。所谓丑媳妇见公婆,就是...这种感觉吧。
“清晚哥哥,我好喜欢你给我选的璎珞。”张玧萱拽出颈间那条粉红色的璎珞,正是洛清晚早几年选的那条,“之前没机会,现在总算能当面谢谢你。”
“公主您……”
“你跟大哥一样,叫我玧萱就行,不然...同爹爹一样叫我萱儿也行。”
“那个...玧萱,你喜欢就好。”
“清晚哥哥,我什么时候...能改口叫你大嫂啊?”张玧萱嘿嘿一笑,眼珠一转就来鬼点子。
洛清晚脸唰的一下彻底红透,不知所措的看着张玧诚。张玧诚心里很受用妹妹的古灵精怪,但碍于两位父亲在这,他还得装装样子。
“那什么,怎么也得...父王和爹爹点头同意我和你清晚哥哥成婚不是?”
“臭小子,在这跟我装腔作势,你主意这么正,还用得着问我和小哥?”吴邪瞥了儿子一眼,哼了一声。
“我那不是得征求两位父亲的意见嘛。”
“可拉倒,你是直接通知我俩,何曾征求过意见了?”吴邪还想逗儿子,哪成想七王爷捅了捅王妃,轻轻说了句:
“吴邪,说正事。”
“行了行了,看在你这次一个人独当一面,又受了伤的份儿上不逗你和清晚了。”吴邪看着俩孩子忐忑的样子噗嗤一笑,转头问七王爷,“小哥,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七王爷给七王妃放权。
“我说就我说,小哥你那个样估计也不愿说。”七王妃嘟嘟囔囔,不理会七王爷宠溺的眼神,“我和你父王这次来,的确是有好消息,这个清晚已经知晓,不过具体是什么,只等着你醒来让你们一起高兴高兴。”
张玧诚和洛清晚对视一眼,不由得坐正了身体。
“这次偷袭的游牧民族,诚儿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是,孩儿觉得是两年前陷害洛家的奸细一族。”张玧诚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诚?可是真的?”洛清晚一听,心头就是一颤。
“我见过他们都有一模一样的物件。”
“你说的那个物件,小哥也见过一次,是在……”吴邪顿了顿,又接着说,“是在王宫的一名内官身上。”
“什么?!”张玧诚吃惊的喊着。
“小哥当年在大狱里见过那些奸细随身物品,对那个物件有印象,去年机缘巧合见到那名内官也有,就起了疑心。”吴邪继续解释。
“小哥做事谨慎,怕打草惊蛇就在暗中调查,发现那名内官才是真正潜伏在漠北的奸细,他们里应外合,互通消息情报,才会...抓得准时机,掌握第一手资料,打算彻底拿下漠北这块肥肉。”
“这次攻打西北边境,也是他们放手一搏,那个内官故意压着消息不让国主知晓,大军却快速压到边境。若不是你让玄眉带来家书,你三伯伯...还被蒙在鼓里呢。”
“那三伯伯...岂不是很危险?”张玧诚紧张起来。
“你三伯伯没事,放心吧。”吴邪安慰的拍了拍儿子,“小哥偷着把你写的家书给你三伯伯看,国主大惊,才让我俩带着军队过来支援,就怕你...撑不到最后。”
“那...那名内官……”
“那名内管已经被你玧星堂哥……”吴邪一顿,看了眼不动声色的二儿子,“已经被你玧星堂哥扣下,严加看守,绝不会让他自杀或是服毒。”
“我们这边,也要把首领活捉,带回朝都和那个内官对峙。”
“所以爹爹那天才没让二哥动手?也没带着人冲过去?”张玧萱这才反应过来爹爹的用意。
“都像你这么毛毛躁躁,还怎么给你清晚哥哥洗刷冤屈?”吴邪戳了戳女儿的头,意有所指的看向洛清晚。
“洗刷冤屈?小佛爷的意思是……”洛清晚瞪大双眼,双手攥紧衣袖。
“是啊,我和小哥从你们到西北边境,就开始调查洛家的事情,在确定你爹,就是洛大人是个清官,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后就想到真正的奸细就在我们身边,才留意到那个内官。”
“小哥找机会对了笔迹,发现那个内官的字迹和大狱里所谓洛大人与别国通信的字迹十分相似,更加证明洛大人是冤枉的。”
“这事…小哥已经秘密告诉国主,国主放了话,这次活捉叛党,若是供词对上,逼着他们认罪,证明得了洛家的无辜,必定给洛家翻案,还...洛大人一家清白。”
“真的?”张玧诚听完很是高兴,看到洛清晚时发现这人已经双眼含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心中又有一丝担忧,“可他们咬死不认,还是说洛家……”
“小哥已经主动请缨,说带回敌军就亲自审理此案,你还不放心?”
“父王?”张玧诚赶紧看向七王爷,得到七王爷肯定的点头后才释然,“太好了,太好了,这真的是好消息。清晚,你们一家的冤屈总算是要洗清了。清晚,清晚?”
洛清晚任凭张玧诚怎么叫自己都呆若木鸡,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又被王子推了几下才猛地回过神,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跟着这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给七王爷磕了几个响头。
“清晚,你这是做什么?”吴邪惊讶不已,刚想搀扶却被大儿子阻止,他看了看儿子,明白这是这孩子的心意。
“多谢...七王爷愿意相信我父亲的清白,也多谢七王爷不辞辛劳为我爹申冤。洛清晚无以为报,若真能还我爹清白,清晚...清晚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来回报七王爷和小佛爷的大恩大德!”
“傻孩子,胡说什么。”吴邪把眼泪忍了回去,赶紧把洛清晚拽了起来,“我们可受不得你这样,你只要跟诚儿好好的,我们就知足了。”
“爹爹,那我和清晚成婚的事……”张玧诚赶紧趁热打铁。
“不急,有机会会跟国主说。”张起灵心里已经有了对策,让儿子先别急。
“不急,不急,总归先给他们一家翻案重要,多谢爹爹父王成全。”张玧诚也高兴得沁出泪水。
“我已经布阵断了他们的退路,不让敌军退回他们自己的地方,只等着跟我们正面对决。”
“嚯,爹爹你这是下血本了?也算他们倒霉。”张玧诚嘿嘿一笑,爹爹布阵的能耐,可比他强太多,只怕那群游牧部队这个时候正在鬼打墙,连出路都找不到。
“岂能让你白手上,敢动我儿子,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吴邪冷哼一声。
“父王,爹爹,孩子请缨一起上战场。”张玧默一抱拳,按了按腰间的唐横刀。
“好。”张起灵点点头,拍拍二儿子的肩。
“父王,我也要去。”张玧萱不依不饶。
“你不行,乖乖跟我在营地里。”吴邪瞪了女儿一眼。
“历练历练也可以。”张起灵望着女儿乞求的眼神,不由得心软。
“小哥!”
“父王,孩儿也要去。”张玧诚握握拳。
“阿诚?”洛清晚心头一跳,再次想起乾元中箭的场面。
“诚儿,你这伤没一两个月好不了,要不还是下次……”吴邪劝着儿子。
“不,诬陷清晚一家的奸细,孩儿要亲自抓住。”
看着张玧诚坚定的眼神,张起灵知道这个儿子势必会跟着去,但儿子身上的伤……七王爷想了想,幽幽开口:
“到战场上,没人会顾及你的伤。”
“孩儿可以照顾自己,就算伤裂开也要去。”
“好,就让你去。”
“多谢父王成全。”
“小哥。”吴邪还想说什么,却见七王爷一抬手,也知道劝也没用,大儿子认定的事没人拗得过,也就叹了口气摇摇头。
接着吴邪以研究作战方案和布置阵法为由,带着七王爷和儿子女儿,离开了大儿子的营房。原本热闹的房间一下子变成只有张玧诚和洛清晚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张玧诚率先笑了出来,伸手把人拽到自己跟前。
“清晚,高兴吗?”
“嗯,阿诚,谢谢。”
“谢我做什么?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你再...好好谢谢我。”
张玧诚语气暧昧,令洛清晚想到之前在乾元的燎原期发生的一切。脸颊一烫,恨不得找个地缝儿转进去,再不出来见人。不过他立刻想到自己衣袖里的两个荷包,不顾上害羞拿了出来,塞进王子手中。
“这个...还你。”
“怎么在你那?”张玧诚用手指摩挲着夫妻结。
“小佛爷...在你亵衣里找到的,我的在这里。”洛清晚拿着荷包,和张玧诚的靠在一块。
“阿诚,这个...是夫妻结,我已经知道它的意义了。”
“我爹爹告诉你的?”张玧诚挑挑眉。
“嗯。”洛清晚点点头,拉过张玧诚的手,让彼此把两个夫妻结握住,“阿诚,我会好好收着它,把它当成自己的命来对待。”
“你的心意我也不会辜负,等到...等到事情了解,我会...永远跟随你,去哪都不分开。”
张玧诚喉结上下翻覆,顾不上腹部的伤把洛清晚死死抱进怀里,用力吸着这人身上秋海棠的味道,并用自己的沉香木给予回应。
他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