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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三十一)

      洛清晚双眼紧闭,身体微微发着抖,静静等着。然而等了半天,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还是说那只弩箭已经穿透他的身体,只是速度太快,他的神经已经麻痹,所以...感觉不到疼?再次感受一下,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洛清晚狐疑的睁开眼,悄悄打量自己的身体。

      他的胸口完好无损,并没有见到箭头,而身上其他地方更是没有伤口,难道说...那只弩箭并没有射到他?可是不对啊,弩箭的速度很快,他的反应也是下意识的,不应该...打不到啊,还是说...还是说……

      一滴鲜血从上方滴落,打在衣服上立刻开出一朵血花,红得摇曳且刺眼。跟着又是几滴血珠滴落,在他身上形成越来越多的血痕,洛清晚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他呼吸颤抖,眼睛顺着血滴慢慢向上,却看到更多的血汇聚在线条流畅的下巴,还在不断往下滴。

      那些血是从一张漂亮的红唇里流出来了,而此时那嘴唇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有些惨白。洛清晚顿时心惊肉跳,再也顾不上其他快速看向他原本要保护的乾元。

      张玧诚英俊帅气的脸满是痛苦,五官都快拧到一起,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一点点爬满王子的脸。那双深棕色的双眸神情略微涣散,在看到他时又是深情款款,乾元王子咧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却猛地吐出一口血。

      洛清晚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擦王子嘴边的血迹,完全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诚怎么了?怎么会吐血?他到底怎么了?

      “阿诚...阿诚……”

      “阿诚,你怎么了?怎么了?”

      洛清晚又急又慌,张玧诚嘴里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直接把他的衣袖弄湿,黏糊糊的贴着他的手臂。

      “阿诚!你到底怎么了!”

      “...清晚……”张玧诚虚弱的叫着洛清晚的名字,额头抵上这人。

      “清晚,你……”

      “阿诚,阿诚,你别吓我,你……”

      “清晚,你没事...就好……”

      张玧诚无力的垂下双手,头也一并滑落,栽进这人的肩窝。洛清晚这才看见,张玧诚的后腰深深插入一支弩箭,鲜血把衣服晕开一大片,更是滴在地上。弩箭的杀伤力很大,已经穿透王子的身体,从前腹露出一点箭头。而张玧诚用自己的手心捂住箭头,愣是没让箭头伤到洛清晚分毫。他用自己的身体,保护自己最爱的坤泽。

      洛清晚惊讶的说不上来话,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只弩箭...那只弩箭不是应该射在他身上吗?不是应该他受伤吗?什么时候...又是怎样打在了阿诚身上?阿诚和他...什么时候又换了位置?

      洛清晚脑袋里乱七八糟,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记得自己挡在阿诚前面,至于什么时候阿诚抱着他再次换了两人的位置却全然无知。他只想保护自己的乾元,可为什么到最后,却还是阿诚来保护他!

      张玧诚因为中箭失血太多,加上打仗时体力消耗过大,这时已经站不住,摇摇晃晃往地上倒去,洛清晚赶紧扶着乾元的身体,抱着对方跌到在地。张玧诚枕着心上人的腿,心疼的看着洛清晚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费力的抬起手去擦坤泽的泪水。

      “...别哭……”

      “你别动,快别动。”洛清晚拉着张玧诚的手,看着王子流血的伤口不知所措,想去堵住那些刺眼的鲜血。

      “你别哭,再哭...我心疼……”张玧诚咳了两下,震得伤口冒血不止。

      “别说话了,你的伤口...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啊……”

      “阿诚,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那么傻啊!”

      “我中箭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命没了也不要紧。但是你不能...你不能受伤啊!”洛清晚边哭边喊,“为什么不让我保护你,为什么啊!”

      “胡说...八道,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受伤……”张玧诚气息变弱,眼前也逐渐模糊,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是...我的坤泽,我怎么...怎么舍得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是啊,有他在,他又怎么会让洛清晚受到丁点伤害,那是他爱护都觉得不够的人,又怎么可能...让别人伤他分毫?

      当他被洛清晚抱着变换位置的时候,余光就扫到逼近的弩箭,立马明白这人是打算用身体替自己挡下这一箭。然而游牧民族的兵器力道大,破坏力又强,真打在这人身上能直接要了命,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来抗!

      电光火石间张玧诚立刻做出决定,他脚下用力稳住身体,搂着洛清晚再次调转两人的位置,并抱着这人往前迈了一步,尽量让弩箭避开自己的要害。然而弩箭的威力还是超出了张玧诚的想象,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下穿透,箭身摩擦内脏带来巨大的疼痛让他差点呻吟出声,而那箭头虽然减了速,可还是钻破了他的前腹,仿佛要贯穿而出。他抬手捂住前面,生怕尖锐的箭头刺伤洛清晚。

      自己受训的时候也受过伤,可这次是最疼的,疼得张玧诚呲牙咧嘴,不过...洛清晚没事,只要洛清晚没事,他怎样都无所谓。

      脱力的笑了笑,张玧诚感到洛清晚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怎么都无法碰到这人的脸庞。乾元王子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手无力的落在洛清晚手上。

      “...清晚……”

      “阿诚,阿诚,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好不好?”洛清晚泪流满面,哆嗦着抓住张玧诚的手。

      “休息会儿,快别说话了。”

      “清晚,我...我有点疼……”

      “伤口疼吗?是不是受伤的地方疼?”

      “你抱抱我...好不好?抱抱我...就行……”

      洛清晚手忙脚乱的抱住王子,触到对方的皮肤时却发现一片冰凉。然而下一刻,张玧诚逐渐失去了意识,洛清晚顿时惊慌失措,手慌张的拍着乾元的脸。

      “...阿诚?阿诚……”

      “阿诚,阿诚!你醒醒,快醒醒!”

      “别睡,阿诚!你别睡!睁开眼睛啊!”

      “阿诚!阿诚!”

      声嘶力竭的叫声唤回其他人的神智,这才反应过来在刚才那短短的一时之间发生了什么。张玧默率先拔腿跑到洛清晚身边,伸手查看大哥的鼻息,才发现张玧诚尚有一丝气息。年轻的二王子头一次见大哥被伤成这样,还是背地偷袭,一股怒火涌了上来,逼得眼睛通红,黑色的双眸怒视对面的游牧军队,提着刀站起身,作势就要冲到对面拼个你死我活。

      张玧默刚迈几步,一支羽箭从后方飞射而出,带着戾气嗖的一声正中刚才用弩箭偷袭张玧诚的将领胸膛,羽箭直接刺穿铠甲,狠狠钉在心口,那将领还沉浸在偷袭的喜悦中,下一刻就被夺走性命,直挺挺的摔下马背断了气。

      游牧首领被对方的箭术弄得倒吸一口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距离,还能...一箭毙命,轻松夺走他手下的性命,精湛程度简直叹为观止。究竟是何人会有这样的功夫,漠北...又有多少这样的奇人!

      首领惊讶的看向对面,才看到荼白衣裳的公子后方站着一个一身碧绿的人,那人手拿弓箭,眼神犀利,温润如玉的脸上全是怒气,愤愤的瞪着他们。那人长相与张玧诚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像极了彼此。首领握紧手中的缰绳,心中升起不详的感觉。那人莫不是……

      “默儿回来,小心有诈。”吴邪叫着二儿子,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对面。

      “那种不讲信用的人,不能用君子的方法,只能用小人的方式。”

      张玧默握了握手里的唐横刀,一步步退了漠北边境,退到自己爹爹身后。

      一句话说得游牧首领很是下不来台,这时的确是他们失信,说了休战还偷袭两次,本就有悖原则,让人抓住把柄,被灭族都不为过。一旁的军队听到对方的话立刻火大,愤愤的呼喊。

      吴邪冷哼一声,再次搭箭拉弓,啪啪啪连续三只羽箭射出,陆续钉在游牧军队的将旗旗杆上,三箭全都在同一个地方,而前两只箭尾相继劈开,最后一支则刺穿了旗杆,将旗摇摇欲坠,呼啦摔落在地,游牧军队看着折了的将旗,立刻一片唏嘘。

      旗倒代表败,是打仗的机会,就算只剩最后一人都不能让旗帜倒下去。而现在,那个人轻轻松松折了他们的将旗,这明显是在侮辱人,游牧军队立刻开始骚动,挥舞着武器就要重新杀回去。

      “还敢来?哼,爷正好在气头上,敢来就让你们一个都回不去!”

      “敢动爷的儿子,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

      一句话更加印证了首领的猜测,他脸色铁青,一声厉呵止住了部下,皮笑肉不笑的说:

      “吴小佛爷好身手,果然名不虚传。”

      “少在那扯淡,背信弃义没有良将之风,管不了手下更不是好的领袖,就这样还来打漠北?简直是笑话!”

      “吴小佛爷是不是有点……”

      “有什么?爷的能耐以后会让你们慢慢领教。杀你一个手下是给你警告,再干做这种卑鄙下流的事爷就陪你们玩到底,困你们十天半个月断水断粮!”

      “你!”

      “信不信我说到做到!”

      游牧首领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都说吴小佛爷伶牙俐齿,几句话就能把人气死,看来所言不去,他...被这样不带脏字骂了一通,还无法反驳。

      “我儿子战死沙场是他的荣幸,可不会让你们用这种方法占他的便宜。这笔账,爷给你们记着,到时候全都找你们讨回来!”

      “你们得庆幸爷现在的脾气好了很多,要是当年...早就率军踏平你们的祖坟!”

      “你们不仁,我不能不义。现在立刻撤走,到时候在战场上,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吴邪的一席话说的张狂,却也让游牧首领知道吴小佛爷有那个本事跟他们讨回来。他咽了咽口水,看到七王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七王妃身边,按了按小佛爷的肩头。

      吴邪一看到张起灵登时泄了气,顺着自家小哥的视线望向倒在地上的儿子。撕扯般的疼痛袭上心头,痛入骨髓,吴邪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走到儿子身边。

      张起灵转头望了眼游牧军队,缓缓抬起手取下脸上的黄金面具。七王爷俊美的容颜就这样出现在战场上,看得对手心惊胆战。传言,战场上没有人见过七王爷真容,见过的全都成了那柄黑金古刀的刀下亡魂。这次...七王爷主动露出真容,这是要……

      “传言真假,到时候你们自会清楚。”张起灵看出对手的心思,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就走,留下游牧部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游牧首领不禁苦笑,这一下得罪漠北两位大人物,梁子彻底结下了,也只怪自己手下太冲动,断了后路。看来这一次...不以死相拼,他们会被漠北灭族。

      张玧诚已经被团团围住,张玧默简单的给大哥处理伤口,张玧萱则没了战场上的泼辣,哭得一塌糊涂,李将领红着眼睛叫人让军医快到王子营房那里准备,洛清晚拉着张玧诚的手不放,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起灵扒拉开围着的人们,蹲在大儿子跟前用手探了探,指尖蘸着血一撮,又放到鼻前闻了闻。

      “有毒吗?”吴邪紧张的问。

      “没有。”张起灵摇摇头,“诚儿...避开了要害。”

      “那就好,那就好。”吴邪暂时放下心。

      张起灵看了洛清晚一眼,沉默的从这人怀里接过儿子。洛清晚只觉得怀中一空,茫然的看着张玧诚被七王爷背在背上,大步朝营地走去,他赶紧擦干眼泪,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追上七王爷的脚步。

      营地里乱糟糟的一片,支援部队已经到达,站在门口等候命令,副将走了进来,刚想询问自家王爷在哪,就看到张起灵背着张玧诚急匆匆的回来,副将被这阵仗唬了一跳,赶紧走进问:

      “王爷,这……”

      “受伤了,你安排后续。”

      “王爷放心,一切交给我。”副将得令,赶紧去安排后面的事宜。

      张起灵顿了顿,冲着大部队的方向喊了一声:“瞎子!”

      不远处的军队里人头攒动,纷纷让出一条路,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背着医箱打着呵欠走了出来,吊儿郎当的样子有点不着调,最奇怪的,是他的双眼蒙着一层黑纱。

      “哑巴,刚到就不让我歇会儿,有你这么催命的吗?”

      “诚儿中了弩箭。”

      “我就说你们爷俩不让我省心,一个个就知道找麻烦。”

      黑瞎子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他快步上前简单查看一番,眉头皱了起来。

      “小诚儿伤的不轻啊,快背他进去。”

      张起灵点点头,一脚踹开门背着儿子走了进去,吴邪紧随其后,洛清晚想跟进去时被一把拦下,黑瞎子把这人上下打量一番,打趣着:

      “你谁啊?闲杂人等可不让进。”

      “我...我是……”洛清晚焦急的往里面张望,一下子语无伦次。

      “在外面等着,别碍手碍脚。”黑瞎子把人拉到一旁,看到张玧默已经自顾自的支起架子,把锅放在上面,“呦,还是小默儿有眼力见,知道我想要什么。”

      “去救我哥。”张玧默瞥了黑瞎子一眼,对这个叔叔的德行见怪不怪。

      “你跟你那个哑巴爹一个德行,得罪不起。”黑瞎子啧了一声,戳了戳张玧默的头。

      “先生,先生。”洛清晚见黑瞎子迈进门槛,赶紧拉住对方,“你让我进去吧,我要去看看他,不然我不放心。”

      “小朋友,那里面可不是你能看的,搞不好能吓晕你。”黑瞎子勾着嘴角,说着吓人的话。

      “我不怕!我不看到他怎么都不放心。”

      “有意思,你到底是谁啊?这么关心小诚儿?”

      “我大嫂。”张玧默在一旁突然开口。

      一句话让洛清晚脸上微微泛红,黑瞎子来了兴趣,又把人仔细看了看。这个人就是让张大王子牵肠挂肚,求张海客求到磕破头的那个坤泽?当时小诚儿来找自己包扎,为此他还把人笑话了一通,现在看来…倒是情真意切。

      “瞎子,你还在外面磨蹭什么!”七王妃的一声叫喊打断了黑瞎子还想打趣人的念头,洛清晚趁机挤进屋里,跑到张玧诚的床榻前。

      张玧诚侧躺在床上,上身的衣裳尽数脱去,露出白净结实的上半身,更让那支弩箭格外触目惊心。洛清晚张张嘴,颤颤的跪在张玧诚跟前,摸着王子殿下紧闭的双眼。

      黑瞎子换上认真的表情,全神贯注把那支弩箭和伤口检查一番。随后黑瞎子皱起眉,额头也冒出汗,与黑瞎子深交多年的七王妃夫夫很快察觉出异常,互相对视一眼轻声问:

      “瞎子,很...麻烦吗?”

      “吴邪,我的性子你跟哑巴清楚,我也不瞒你,小诚儿这伤...有点棘手。”

      “怎么说?”张起灵搂住颤抖的吴邪追问。

      “这弩箭杀伤力大,哑巴你是清楚的,而且贯穿了身体,已经造成里面脏器的损伤,最麻烦的...是如何把弩箭取出来。”

      “这箭才冒了个头,大部分还在小诚儿身体里。我有两个办法,你们看看哪一个比较好。”

      “第一就是从后面把箭拔出来,但是这样造成的损伤太大,箭头会再次刮伤内脏,导致两次损伤。第二,是从后面往前推,让箭头全部从前腹出来,再敲断后面,从前面把箭拔出来,这样造成的损伤相对小,可也会震荡到内脏,用上金疮药有可能把血止住。”

      “小哥,你看……”箭要从儿子身体里活活拔出,无论哪一个他这个当爹爹的都不忍心,恨不得疼在自己身上。

      “先别急。”张起灵也有点犹豫,取箭势必会造成很大的损伤,这两个方法无论哪一个都会导致大出血,即便他封住儿子的穴道止血,儿子也有当场丧命的可能。

      七王爷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可事关儿子,让一向果决的七王爷犹豫起来。他看了看儿子,眼神暗了下去。自己是想选第二种方案,不知吴邪……

      “选第二个吧。”突如其来的宛转声音打断了这边的纠结,三个大人齐刷刷看了过来,发现说话的是洛清晚。他眼神坚定,语气果敢。

      “小朋友,你就...这么拿的准?”黑瞎子饶有兴趣的说。一个坤泽...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决定,勇气可嘉啊,难怪...能被小诚儿看上。

      “并不是十拿九稳,只是……”

      “只是?”

      “只是听一个朋友说过,利器所伤,要以最短最快的速度取出,造成的损伤要最小才能...保住性命。不然受损的脏器会感染,还会溃烂止不住血。”

      “第一个方法等于扩大了伤口,不容易止住血,而第二个...尽管整支弩箭穿过阿诚的身体,可...可总归不会扩大伤口,或许……”

      “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洛清晚想着从林月沐那里听到的一些医理知识,偷偷瞄了眼七王爷夫夫。

      “这都是你朋友告诉你的?”黑瞎子挑着眉说。

      “是。”洛清晚老实的点头。

      “你这朋友挺有趣,我倒是想见见。”黑瞎子摸着下巴琢磨一会儿,转头问七王爷,“哑巴,你怎么看?”

      “若是第二个把握有多大?”张起灵抿着唇问。

      “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不过你要是让我选,我会选第二个。”

      “我想选第二个。吴邪,你……”

      “小哥,我信得过瞎子,也信得过你的决定。不过诚儿...诚儿他……”吴邪看着床上的儿子,不觉红了眼睛。

      “诚儿会没事,你放心。”七王爷搂紧七王妃,安慰对方不安的情绪。

      “那就尽快取箭,再耽搁感染的机会会增大。”黑瞎子挽起袖子,打开医箱拿出银针,“哑巴,一会儿得让你动手,你速度比我快,小诚儿能少吃点苦,还有还有,先封住小诚儿几处穴道止血。”

      “我先用针让小诚儿醒过来,他醒着肌肉能收缩,虽然痛苦但多少能起到点止血的作用。”

      张玧默把烧好的水端了进来,黑瞎子抓了把止血的药草扔进去,又把纱布扔进去浸泡。七王妃嘱咐二儿子去照看妹妹,张玧默懂事的点点头,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玧萱领了出去。黑瞎子拿起银针扎进张玧诚胸骨上的穴位,乾元王子因为疼痛幽幽的睁开眼睛,便看到床榻边的洛清晚。

      “清晚……”张玧诚抖着唇叫着心上人的名字

      “阿诚。”洛清晚赶紧抓住张玧诚的手。

      “诚儿,还好吗?”吴邪见大儿子醒过来,赶紧凑过来。

      “爹爹,让你担心了,我还...撑得住。”尽管腹部火辣辣疼得厉害,张玧诚还是费力冲自个儿爹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傻孩子,说什么话。”吴邪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一会儿...你父王要帮你取箭,会很疼,你...忍着点。”

      “爹爹放心,我忍得了。”张玧诚点点头,又看向七王爷,“父王……”

      “做得很好。”七王爷安慰的按了按儿子的手,“辛苦你了。”

      “难得听到...父王夸我。”张玧诚眼睛涌上热意,无意中扯痛的伤口,“十四岁之后就没怎么听...父王夸过我了。”

      “以后,做得好,都夸你。”

      “父王可得...说话算话,还请爹爹给儿子做个证。”

      “行啦行啦,先把箭取出来,过后你们张家人想怎么联络感情就怎么联络感情。”黑瞎子把止血的药全部拿了出来,对着张起灵使了个眼色。

      张起灵立刻会意,骨感修长的手指点了几下,封住张玧诚几处穴位。洛清晚看着情形就知道要取箭,赶紧把自己的手递到王子唇边。

      “疼就咬着我。”

      “胡说,我怎么忍心...唔……”

      张玧诚还没来得及扯皮,前腹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拉扯着疼,那支箭被张起灵在后面用力一推,瞬间突破了王子的皮肤,跟着只听“啪”的一声,箭尾折断,几乎没留多少在体外。

      “诚儿,挺住。”张起灵二指夹住前面的箭头,又喊了一声,“瞎子。”

      “哑巴,我准备好了,快抽出来。”黑瞎子拿着纱布对张起灵点点头。

      七王爷没犹豫,手指一发力,那支弩箭猛地被拉了出来,整个箭身全都是鲜血,被拔出来的那一刻甚至连带着翻起腹部的皮肉,大股的鲜血顷刻间涌了出来,喷到床榻上,甚至喷到低下。

      “啊——”张玧诚发出痛苦的叫声,脸色瞬间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他难过的扭动身体,更让伤口流血不止。

      “哑巴,快按住他!”黑瞎子跪在床榻上,着急忙慌想用纱布按住张玧诚的伤口,“别让他乱动,不然伤口扯得更大。”

      张起灵赶紧按住儿子,奈何张玧诚疼得厉害,反抗得也厉害,七王爷怕伤到儿子,不敢太用力。

      张玧诚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滑落至脸庞,贯穿的伤口因为挣扎而血流不止,一下染红了黑瞎子手里的所有纱布。

      “不行,止不住血。哑巴,再封住几处穴道。”黑瞎子也急出汗,弩箭造成的创伤被他想象中的要大,加上张玧诚不停挣扎,更是扩大了创面。

      张起灵又点了儿子几处穴道,但血没有止住的意思,七王爷不由得皱起眉,更是按住儿子,他知道黑瞎子要上金疮药,可儿子动个不停,没办法上药,实在不行……

      七王爷犹豫一下,伸出二指打算捏晕儿子。黑瞎子一看立刻阻止,说把张玧诚捏晕了更不容易止血,也有醒不过来的可能,得让他保持清醒。张起灵踌躇的放下手,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洛清晚看到这个场景也是心疼到不行,张玧诚疼成这样,他巴不得替对方疼。他摸着王子的脸,又把自己的手指往王子嘴里塞。

      “阿诚,你咬着我,咬着我就好了。”

      张玧诚摇着头,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乾元王子牙齿打颤,喉间发出难受的呻吟,身体上的疼痛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逐渐扩散开,延展到整个腹部,甚至往胸部进展。张玧诚直接一口咬破自己的嘴唇,鲜血立刻间染红王子的牙齿。

      “阿诚!”洛清晚焦急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帮张玧诚缓解痛苦。

      “阿诚,你别咬自己,你咬我,你咬着我。”

      “不...嗯……”张玧诚固执的拒绝。

      “阿诚,你咬着我,我不要紧的。”

      “你别这样,我心疼,我心疼你,阿诚……”

      洛清晚抵上张玧诚的额头,一下下亲着王子的眼睛和鼻子,又轻轻捧着王子的唇,用自己的气息缓解乾元的痛苦。眼泪从坤泽眼睛里留下,消失在彼此的唇间。张玧诚被微咸的泪水唤回些许神智,眯着眼睛看着跟前的心上人。

      “...清晚,我疼……”

      “我知道,我知道。”

      “疼...嗯唔——”

      “我陪你,阿诚,你疼...我陪着你。”

      洛清晚擦了把眼泪,又碰了碰张玧诚苍白的嘴唇,把王子殿下唇边的血渍舔走。他拔掉发间的银簪,让自己的秋海棠散发出来,安慰着难受的乾元王子。有了心上人信香的安抚,张玧诚安静些,挣扎也不再那么剧烈。

      “小朋友,继续安慰小诚儿,我要给他撒药,还是会疼些。”黑瞎子见状,嘱咐洛清晚,“你好好安抚他,别让他太反抗。”

      “我知道了。”洛清晚点点头,“阿诚,要撒药了,你...忍不住就咬我。”

      “我舍不得...啊——”

      金疮药撒在伤口上的那一刻,就像烙铁烫过一般,火辣辣得扯着神经,又烫又疼,又像蚂蚁在爬,啃食着他的内脏。张玧诚又叫了一声,打算闭上嘴再度咬破自己的嘴唇。

      两根手指在洁白牙齿落下之前,趁机快速钻进王子口中,张玧诚只觉得自己咬破了柔软的东西,一股带着秋海棠的血腥充满了他的口腔,让张玧诚惊讶睁开了双眼。

      他的嘴里,含着洛清晚的手指,指节的地方已经被自己咬破,过深的伤口参差不齐,不断冒着血。然而洛清晚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疼惜的抚摸着自己,好像自己咬的...不是他的手指。

      张玧诚内心翻腾不已,用舌顶了顶洛清晚的手指。

      “怎么了?还疼吗?”

      “...拿出去……”

      “什么?”

      “手指...拿出去……”张玧诚含糊不清的说,“别让我咬着你。”

      “阿诚,我不疼。”洛清晚拉起袖子擦掉王子脸上的汗水,“比起你,我这点不算什么。”

      “不...我心疼。”

      “我也心疼你。”

      “清晚……”

      “阿诚,我心疼你,让我陪你疼,好不好?”洛清晚轻轻笑了笑,在王子额头印上深情的一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论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我陪着你,怎样都陪着你。陪你疼,陪你难受,只要你能好受点,我怎样...都无所谓。”

      “阿诚,让我陪你吧,好吗?”

      张玧诚鼻子酸的不行,眼皮抖动间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他用仅存的力气舔了舔洛清晚被自己咬破的手指,好像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歉意。手指被温柔的包裹,惹得洛清晚眼泪更是落个不停,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块,一起分担过重的疼痛。

      黑瞎子把一切看在眼里,也知道七王爷夫夫肯定看到这一幕,这个小朋友的确不简单,看似平平无奇,却有一颗善良温暖的心,比一般的坤泽有胆量、有抉择,难怪小诚儿会喜欢。

      黑瞎子心里嘀嘀咕咕,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怠慢,他快速的把金疮药撒在张玧诚的伤口处,看着创面在上好药物的作用下止住了血。跟着黑瞎子用药草泡过的纱布缠住伤口,才擦着头上的告诉七王爷夫夫伤口已经处理好,暂时没什么大碍,让夫夫俩松了口气。

      张玧诚因为疼痛和大量失血再度晕了过去,洛清晚急得不行,黑瞎子搭过脉说只是因为受伤动了点元气,休息一段时间补一补就好了,才让这人放了心。

      就如张玧诚当年不眠不休的照顾生病的自己,洛清晚现在也一动不动的守在王子身边。他轻抚王子的黑发,替王子拉高被子。黑瞎子端来止血镇痛的药物后,洛清晚二话不说接过碗,一口一口渡到王子口中,更是贴心的擦净王子嘴角的药渍和血渍,小心的给王子受伤的嘴角上药。

      洛清晚手指上的咬伤比想象中的深,有的地方还能看到肌肉,黑瞎子查看的时候只咋舌,直说小诚儿嘴劲儿不小,再用点力这两根手指就能咬废了,洛清晚一点也不在意,幽幽的说:

      [只要他能好受点,我怎样都行,无所谓的。]

      [废两根手指能换来他的平安,值了。]

      这句话正巧被进来的吴小佛爷听到,一时间感到暖流流过,目光带着赞许看着背对自己的洛清晚。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孩子长得倒是不错,样貌配得上诚儿,没想到...性子却意外的刚烈,有着自己年轻时候的倔劲儿,也有着一颗热忱的心,一旦认定,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难怪...诚儿会这么喜欢这孩子。

      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对荷包,这是...诚儿的夫妻结,一个在儿子贴身亵衣的内兜里,一个...从这孩子的衣袖里滑落。两心相许,夫夫同心,同甘共苦,白首不离。诚儿...终于找到能给出夫妻结的人了,他们是真情实意,心系彼此,他这个做爹爹的也算是放心了……

      张玧诚一直昏迷不醒,到了天黑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洛清晚不免有点担心,缠着黑瞎子问个不停,黑瞎子觉得这个小朋友属实有趣,便打趣对方:

      [要不你亲亲他,或许一下就行了。]

      洛清晚听后耳朵都红了起来,愤愤的瞪了黑瞎子一眼。黑瞎子更觉得好玩,继续拿话逗这人。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之前不是还胆子挺大,当着我的面亲人吗?]

      [你跟小诚儿怎么认识的?跟我说说呗。]

      [我算他半个干爹,他们兄妹四人可都是我看着出生的。]

      本来是自己想了解张玧诚的情况,哪知道被对方缠着八卦,洛清晚更加觉得黑瞎子奇怪,转身就要回屋,黑瞎子也不恼只说[不想知道小诚儿情况了?]便成功让洛清晚停下脚步。

      [小诚儿没什么事,自己一个人撑到现在也算是到了极限。]

      [体力消耗大又加上受伤失血,肯定得多休息休息。]

      [他们张家人古怪得很,受到重创时会自动的减少需求和消耗,醒过来不用多久就生龙活虎,你就放心吧。]

      听到黑瞎子这么说,洛清晚才舒了口气,不由得心里嘟囔这个人比张家人还要奇怪,脾气说风就是雨,根本捉摸不透。

      许是伤口的疼痛作祟,张玧诚睡得不是太踏实,时不时的皱眉或是呻吟几声,听到声响洛清晚会立即凑到王子跟前查看情况,揉着乾元的眉心缓解心上人的不适。

      “阿诚……”洛清晚用自己掌心贴着王子的脸庞,喃喃的叫着王子。

      “阿诚,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不是说好了要一直都在一起的吗?别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

      “阿诚,我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

      “阿诚……”

      “诚儿没事,会很快醒来。”清澈的声音打断洛清晚思绪,让这人猛地回过头。

      来人是七王妃吴邪,依然是那身碧绿色的衣裳,只不过胸前多了个精致的金项圈,一头栗棕色的头发挽于脑后,温润如玉的容貌很是平易近人,完全没有之前在战场上与敌人横眉冷对的样子。他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脸上露出温柔和煦的笑容。

      “我吓到你了?”

      “没...没有。”仰慕很久的小佛爷就在跟前,还是心上人的爹爹,洛清晚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扯着自己的衣袖。

      “你为诚儿忙活半天,也累的不轻,快坐着。”吴邪把人按回原位坐着,自己则坐在床榻边,摸了摸儿子的手。

      “我没关系的,我……”

      “我又不吃人,不用这么紧张。”

      小佛爷的口气...和阿诚很像,果然是父子。洛清晚抿着嘴偷笑一下,心里放松了很多,小佛爷...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很容易亲近。

      看洛清晚放松下来,吴邪也微微一笑,犹豫一下缓缓开口:

      “你...叫洛清晚?”

      “我...小佛爷,我是叫洛清晚。”

      “都说不用那么紧张,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我...可以叫你清晚吗?”

      “可以,当然可以。”

      “那...清晚,愿意跟我说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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