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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我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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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禹谦是信奉父母灌输给他的那套表面大义,更把先生教授的那些圣贤道理奉为圭臬,持务殿上跪地求宦官的母亲,和推卸责任给妾氏的父亲,都让他晴天霹雳。
他信奉的那些不复存在,荣王府学堂里最忠实的门生飘零在大喆的不忠诚结构里。
六神无主的信徒要抓到些什么,所以毅然决然的去追寻还未倒塌的圣贤之论,誓死守护他的纯澈的心境。
“不信自己的人。”段钦尧把香炉拨乱,底灰覆盖了出烟的那一小红点:“只会死于偏颇撕扯。”
他在想是谁在姜禹谦不知如何是好时“指点迷津”让他去青州。
姜禹谦是不会主动去的,明知佟巧思被王妃放了却不见踪影,更何况他只效忠正统皇权,不对浔王俯首称臣,更不会屑于仰仗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逆王。
这么多年传言不断,说逆王仍有余党,就四散在青州山庄各处。
可传言只是传言,连浔王都没没找到过一丝一毫关于逆王的痕迹。深夜持务殿内殿,摔碎了多少茶盏,桌案被拳锤了几百。
该不会是自己父亲吧,段钦尧不自觉紧张,他直了直身子,正好看到泫凰和若拙回来,她一进门就盯着他。
“看书看的累了?”泫凰问他。
这样平淡的关心已经很久没有过,段钦尧没察觉到里头心机的意思,被一丝甜意迷的晕头转向。
从小与父母亲分别,祖父祖母都是严厉的人,他哪见识过这些。
段钦尧想着姜禹谦的事,也有些心虚:“还好。”
若拙说:“宗姬,兵部似乎有废王余党。”
泫凰点点头:“那就除掉。”
“此人在兵部当差,先前立过功,一路升上来,军中的人讲究功过相抵,殿下不好动他,恐伤了军心。”若拙没有感情的重复一遍,配合泫凰杀鸡儆猴。
再重复一边泫凰也觉得好笑,以前都是直来直去,不管别人如何看如何想,当众挽起袖子露出手臂在花池里捞莲蓬也不是没做过。
现下居然要拐弯抹角的,她心里不痛快,说话不自觉咬牙切齿:“父亲除不得,我来除。”
段钦尧没动作,眼神看向泫凰,若拙行礼退下了。
“你故意说给我听。”段钦尧和她对峙。
泫凰被拆穿也不羞愧:“嗯,不说给你你岂会知道。”
“那你直说不就好了。”段钦尧又气又好笑,还隐隐觉得心痛,“你认定我父亲是逆王的人。”
“你也这样怀疑不是吗?”泫凰看着他:“如今没有证据,我不曾像姜禹谦一样去持务殿莽告,也不曾将此事告知我父亲,段钦尧,你还想我做到什么程度?”
“你似乎…”段钦尧声音轻的发飘,“丝毫不在意我。”
“我要如何在意你。”泫凰说:“我警惕你父亲你就觉得我不在意你的左右为难了,你父亲谋逆事发之时,还望你别包庇纵容,而是像质问我一样质问他,在不在乎你。”
段钦尧站起来,“我纠结你在不在乎我,是因为我在乎你。”
泫凰神色柔和下来,她松开紧握的手,“睡吧。”
灯吹了,泫凰侧身躺在床上,外头有瓦片坠地摔碎声,浔王府的护院正在追逐着擅闯者,这样的事隔三差五就在发生。
段钦尧想起来枯死的梧桐树上砸下来的死人,习以为常的泫凰,连十来岁的瑾持都见怪不怪。
段钦尧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泫凰,她从何时起不再被静夜中忽如其来的瓦片摔碎声吓一跳,她又何时能在静谧中分辨出轻功踩踏石墙的微响。
“我原谅你了。”段钦尧从后面抱紧她。
泫凰在黑暗中掀开眼皮,不知道自己被原谅了什么,但却觉得自己确实有许多事等待着被原谅。
她想起来雪夜深山上血淋淋的段钦尧,她偶尔会后悔自己是不是被鬼迷心窍,为何是他呢。
但又无数次觉得庆幸,那些后悔时刻没有退缩,所有不解和失落,都在一瞬安心中被击破,就是他。
“你后悔吗?”泫凰问。
段钦尧抱得紧,胸膛能感觉到怀里人说话时的震感,他问:“后悔什么?”
“那就是不后悔。”泫凰找到自己在乎的答案,合上眼睛放空。
若拙没想到什么好法子铲除在兵部当差的废王余党,底子都翻出来了也没有能在明面上被除掉的正当理由。
泫凰说你先想着吧。
段钦尧问他去哪儿,泫凰说去找历月说说话,顺便问问簪子的事。
段钦尧表情不太好,但还是说你去吧。
历月今日回了荣王府娘家,凌府的小厮告诉她,泫凰点点头:“那我顺便见见凌淞。”
侍女将茶送到厅里去,厅里空无一人,她疑惑的退出去。泫凰歪在贵妃塌上,“所以你有什么法子。”
“宗姬殿下,小的正忙秋闱呢,若是考的差了,你得从中运作给我按个好差事赔偿我。”凌淞坐在凉席上,往口中扔莲子。
泫凰心不在焉,凌淞见她不说话又问:“你夫君呢?他家白事不考,你让他替你想,别跟我说你被他的伪装骗了,那人精明着呢。”
“你说话积点德。”泫凰白他一眼。
“啧啧啧…”凌淞坐到桌子上去,指着泫凰说:“大逆不道的话你我以前可没少说,段钦尧这是成你心肝了,这就要骂我。”
泫凰又问:“你记不记得有支极坚硬的簪子,铸剑的还说那簪子非金非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嗯?”
泫凰坐起来了:“在你这儿吗?在的话你得还我。”
凌淞嘁了一声:“段钦尧疯了吧,破簪子都得要回去了?改日我把浔王府给的都收拾好送他锦国公府上去!”
“你这说的什么话。”泫凰说:“那是我从前跟漫秋换的东西,她如今想要,她深宫日子难过好不容易向我讨个东西,我自然要找回来。”
凌淞不再那么生气:“哦,这样,我没见过那簪子。”
“不急,你再好好想想。”
凌淞说:“簪子不在我这儿,你给的每样东西我都好好收着,没那东西。”
泫凰又躺回去:“凌淞,你钟意我小姑姑吗?”
“这是什么话。”
“钟意是什么感觉?”
凌淞想了想:“惦记,她遇上了不好的事,我比她还要难过,这算不算。”
泫凰想起来自己在得知太国公死于非命时的担忧,此事在肚子里想了几百遍,也不敢提不敢问。
好像不提不问没有证据,锦国公府就跟逆王没有任何关系。
要不是解语的突然出现,或许她还能自欺欺人得过且过,在平静中静候事发,然后看着段钦尧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你死我活。
泫凰发现,太国公的死还有锦国公对自己婚事的阻挠,锦国公府已然被她怀疑,但她从来都不信段钦尧会是其中之一。
“我走了。”泫凰起身。
凌淞喊她:“不用了午膳再走?我母亲想你想的很。”
“改日再来。”泫凰顺手拿了桌上被凌淞剥的乱七八糟的莲蓬,“我走了。”
“你说的那人我记着了,包在我身上。”凌淞对她说。
泫凰忙着找簪子好几日,还去静国公府问过佟巧岫了,她不记得这个簪子,不过她说若是不在王府,兴许在佟府。
泫凰等着她一起回佟府找找,佟巧岫答应下来,但是要等三日后,近几日婆母那边不安生,来了许多挑拨离间的亲戚。
泫凰虽然急但也知道她为难,回家路上问竹喧:“兵部那人到底做的多干净,我就不信七情六欲的人没破绽,我都想见见他了。”
竹喧说:“若拙姐姐这两日都亲自去跟了,凌公子也在帮忙,即便再聪明的人,也哪有那么容易就…”
“若是后日再不成。”泫凰说:“那就去青州,逆王是不择手段不在乎人心的主,兴许就扣着他的亲眷。”
“是。”
泫凰刚下了轿,就听见马蹄声飞奔而来,凌淞还没等马停稳就跳下来,被晃的一个踉跄,摇摇晃晃的跑过来。
他有点生气:“你耍我玩呢?”
凌淞傲娇的哼了一声先她一步进了王府,泫凰跟上去。
关上门后凌淞才说:“兵部那人昨日就犯过被处,他事务不重不轻,没人报到京中来。”
“啊?”泫凰也疑惑,昨日若拙回来时那人还好好的。
凌淞问:“他带人护送粮草,有山不爬走水路,粮食被冲走了大半不说第一日就给耽搁下来,出师未捷身先死,蠢得可以。”
泫凰疑惑,若拙再用手段也不能让人主动犯蠢,怎么会自己出事。
“该不会是你还让别人做了?”凌淞问。
泫凰摇头。
“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