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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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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太阳寸寸西落,棋子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两个人相顾无言。
明河懒散散的趴在桌子上,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的像梦,哪怕她根本不在意这些,本来也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陆离意外昏迷,自己被迫冲喜,本以为两人可以一直平和的过下去。结果陆离告诉自己这一切可能都有人在暗中策划,可是自己的生活根本没变,说到底,这不过是陆离的梦而已。
碎玉是自己从小带着的,陆离所说的梦境,明河也不知真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又怎样呢?在这里和他探讨,不过是这生活有些无聊,而这件事又有些稀奇罢了。
天色逐渐暗下去,不知不觉两人在书房将要一个时辰,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现在的办法就是,陆离继续做梦,直到看清他们的脸,或者等南儒大师出关。
事情太过玄幻了。
目前来看,只有等着。明河扭头看向窗外,明晃晃的夕阳照在刚刚发芽的嫩叶上,带这些新生的希望。
“既如此,我就先回风月阁了。”明河慵懒的站起来,随意的顺了顺自己的衣服,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礼仪可言。
陆离皱着眉头看着她的动作,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军营也有不懂礼数的女子,她们礼数不周,但对别人总是礼貌且恭敬的。而眼前的人,以不知礼仪为由,敷衍了事。但转念一想,这般由着性子行事,倒也是真诚,比那些女子强得多。
敛下莫辨的神情,叫住往外走的明河,“阿圆不如在扶云殿用膳,省的底下人来回跑了。”
明河回头看他,带着些张扬的笑意,“将军这般体谅下属,那明河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明河故意顿了顿,挑了挑眉才继续说,“只是阿圆是亲友唤我的小名,我与将军的关系,如此称呼,怕是不妥。”
所谓亲友,也不过只有李柔南一人罢了,她这名姓早已无人在意了。
夕阳斜照,明河刚好站在光照进来的地方,丝纱质地的衣裙淡淡发着光,脸上的笑容明媚又张扬,和陆离梦里的阿圆深度重合,这样的场景应该是快乐的,陆离却总感觉有一种淡淡的悲伤围绕着。
她到底是不是阿圆?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又是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萦绕在陆离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陆离愣着没说话,看着明河转身走出书房。
明河敛下眉眼间的思考,脸上的笑容早就有点僵硬了,随意的扯了扯嘴角,才跟着景西往厢房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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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桌子前相邻而坐,霜影站在明河身后,刚想为她布菜就被制止。
“你先下去吧,将军都不曾需要人照顾,我也不好僭越。”
“无妨,我在军中习惯了,不必迁就我。”陆离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对明河主仆二人说道。
明河还是没有让霜影备菜,她也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伺候着,只是嫁入这将军府来,娇气的形象要维护好。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陆离应该是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的,而明河就是单纯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多年行军,陆离吃饭很快,放下碗筷时,明河还有一小半。
陆离没有催促,就是静静的等着,正襟危坐地看着明河挑鱼刺,清炖鲫鱼,刺很多,明河挑了半天才挑出一点,陆离看的紧皱眉头,太笨了些。
紧紧握住手掌,克制住自己想要帮她挑刺的欲望。
莫名又突然的那种想要照顾她,呵护她的欲望。
等明河吃完,外面的夕阳只剩下点点余晖,室内也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灯。
明河接过霜影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多谢将军款待了。若是无事...”
“还有一件事。”陆离急促的出声打断明河,引得众人齐齐的看向他,陆离双唇抿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还有何事,只是单纯的,想要和她再待会,就像下午那样,即使不说话,即使说的都是废话,即使两人根本不熟。
片刻,陆离开口,“关于二月初二的宫宴,届时祖母也会参加,希望你可以备一份礼,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语气已然恢复往日的清冷。
明河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疑惑,这些礼物什么的不都是有管家准备的吗?但又转念一想,陆离只剩祖母一位亲人,第一次见面也该拿出些有诚意的东西。
明河心下了然,就没有过多纠结了。
陆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明河瞟见也没有说什么,今天的陆离神神叨叨的。
她其实并不纠结,陆离梦中的青梅竹马与现实中的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明河起身行礼,敷衍潦草到看不出是哪门子的礼。
“阿圆也如你这般不知礼数。”陆离的声音蓦然响起。
明河行礼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随机又恢复平日那般。
一顿饭下来,明河的好脾气被磨了个精光,任谁也不会愿意被当成另外一个人,还被反复提醒两人是多么的相像。
“将军,其实永安侯府的阿圆早就死了,与你梦中那位幸福的阿圆必不会是同一人。”
自从明河嫁入将军府,陆离从未见过语气如此决绝的她,而今天下午,她还好好地和自己商讨着,哪怕她毫不在意这些。烛火昏暗,陆离看不清明河此时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陆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草率。
因为一个相同的名讳,草率的把明河叫过来,又因为一己私欲,丝毫不顾及明河的感受。她对这些毫不知情,却还陪着自己想办法。
陆离有一瞬间竟然是羡慕方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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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河带着霜影回风月阁,一路上心情都不太好,其实她很久没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是什么开始这样的。
三岁前,她都是快乐的,小小的糯米团子,围绕着莫大的宠爱和荣誉,父母相爱,家庭和睦。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
温柔的母亲重病,卧床不起,面容憔悴,父亲越来越少得来母亲的院子里。漂亮的侍妾一个接一个的入府,甚至有些能挑衅到母亲面前。母亲去世了,原本冷清的院子更加荒芜,丫鬟也循着关系离开,明河哭着去找父亲,却见他抱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笑得开心...
再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屈辱,一次又一次的顶撞,明河被送到永安侯府最偏僻的院子里。
冬天很冷,夏天很热。
......
一次又一次的欺凌,她开始明白她再也不会得到父亲的喜爱了。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会失望
明河抬头,看着风月阁的门匾,她倒是希望可以在这住的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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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一直到二月初二,明河才再见到陆离。
华丽的马车,陆离穿着一身黑色,上面勾勒着流畅的金线,春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许是感应到明河的到来,陆离只抬头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踩着台阶上了马车。
冷淡程度和那日的陆离判若两人。
明河意识到什么,也没有开口,面色困顿的跟了上去。
两人的行为落在众人的眼里,看来将军夫妇二人不和的传言是真的。
一边的景西,发愁的看着两个人,他跟在陆离身边很久了,也很久没有看到他的情绪波动了,哪怕是在人命如蝼蚁的战场上,他向来面不改色。
而那天,李柔南一声阿圆,他第一次见到陆离震惊的表情,还有那一整天奇奇怪怪的表现,他都以为明河会是一个例外。
可是那天明河走之后,陆离就又变成了往日的样子,他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明明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还很和谐。
无论是作为下属还是作为出生入死的兄弟,景西都希望他身边可以有个人。以前是陆离一直抗拒,现在阴差阳错下结了亲,好好珍惜也是一段良缘。
但是这两天,不知道将军府谁传出去的,说两人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甚至明河还未曾见过陆离,二月初二的宫宴上,陆离会向圣上提出和离。
半真半假的传着,竟有不少人信。景西与将军说过这些,可他却没有什么反应。
明河不常出门,三个丫鬟也不与她说这些,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陆离看着坐在一侧的明河,她穿着浅色的衣裙,后面褐色的墙色衬着,长发盘起,双眼微阖,像是不染纤尘的仙女。
想了想,还是选择开了口,“外界所传之事,你不必忧心。”
“什么事?”明河懵懵懂懂的抬起头,不明白陆离所说何事。她实在是困的很,明明是中午的宫宴,不知为何要起的如此早。
陆离无奈地看着她,两次接触下来,他算是了解明河了,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体弱多病,有些鬼机灵和不争不抢的随缘,整个人傻乎乎的,但有些时候又有些不服输的韧劲。
像她的名字一样,是天上的星星。万里无云时,静静的发着光,照亮着一方明镜。乌云笼罩时,不争不抢,静等着再次绽放光芒的机会。
明河无力的倚在车壁上,不愧是将军府,财大气粗,连马车壁上都布满了软和的羊毛,靠在上面,舒服得很。
“将军有事直说,我听着呢。”语气软软糯糯的,仿佛睡梦间的呓语。
“无事,困便再睡会吧。”
无人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