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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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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风一吹,将军府便换了一种颜色。
明河也换上了轻薄点的春衫,鹅黄色的衣裙散落在窗边的小榻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拿着书,懒散的倚在窗边,带着些骨子里的娇弱。
与成亲那日不同,今日的明河明显带这些开心与期待,整个人的气质都像这春日的太阳,暖暖的。
陆离一进门便看见这幅春日美人图,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梦里的阿圆。
最近的梦愈加频繁了,断断续续看到他们的平日生活,但最后一幕总是满是鲜血的皇宫,方离与阿圆坐在血泊里,一死一生,阴阳两隔。
并且随着梦境的深入,他甚至能切身体会到方离的喜怒哀乐。
明河早就看见了梧桐树下的人,一袭黑衣,五官挺立,清冷挺拔的站在那里,倒是比这春日还多了三分颜色。
约法三章里说的直接明了,就是不知道这外界传闻杀伐果断,断情绝爱的将军来这小院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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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温婉,一冷酷,暗黑和鹅黄,在这春日里意外的融洽。
“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明河将手里的茶放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的问。
明河笑的明媚,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那日在扶云殿的娇弱。
“明日二月初二,皇上宴请,你随我去。”
“好啊,不过我自小甚少学习礼仪,恐怕在皇上面前丢了你的脸。”
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一套茶具就放在桌子上,陆离亲眼看着她落茶,洗茶,分茶一道程序下来。虽不及别人规范,但这茶水口味饱满,入口苦涩,入喉回甘,而后丝丝的甜味在口腔炸裂。
伶牙俐齿,手艺精巧,倒是和那日扶云殿的样子天差地别。
与陆离平常喝过的不一样,却又回味无穷。
这手艺,自学可学不来。
陆离眼神深了深,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茶喝尽,才开口安慰她,“不必担心,将军夫人应是无人敢为难的。”
明河听他的话也放下心来,她倒是不怕宫里的那些老妖精们,只是现在她代表的是将军府,维护好将军府,她才能无忧的在这里活着。
只是二月初二,正好是拿药的日子,看来要错开些时间了,明河暗自思索着,丝毫没发现陆离正眼神深深地看着她。
轻风迎面吹来,耳旁的一缕头发与白皙的脸颊接触又分开,阳光透过树枝照下来,发出淡淡的光,像在空中跳舞的精灵。
陆离收回眼神,明河上次离开扶云殿之后,他就让景西去调查过这位将军夫人。
出生于万千宠爱之中,甚至因其出生于至阳之日,还被指婚与太子,当时的明河可谓是天选之女,数不尽的荣宠在她身上。然好景不长,母亲去世,父亲续弦,只留孤女在后院艰难求生,以为将来可以嫁给太子,脱离苦海。
但是不过两年,太子被废,她在侯府没了任何依靠,任人欺负,大病一场后,留下病根。
他们都因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将军?将军?”
明河接收到他的眼神,继续说下去,“昨天收到闺中好友的拜帖,说今日来将军府找我玩,将军要在风月阁一起用膳吗?”
陆离瞅着她,难怪今天笑的这样开心,原来是有别人来。逐客令一下,陆离向来也不是厚脸皮之人。
“不了,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景西。”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明河落后半步跟着。
“将军下次有什么吩咐,让景管家来一趟就行了,不必麻烦将军亲自来。”
陆离本来将要踏出去的步伐停了下来,皱着眉头转身,这是什么意思?嫌自己来这风月阁打扰了?
“我不觉得麻烦。”说完便径直走出了院门,徒留明河一人在身后发蒙。
不是说两人各自行事,互不干扰的吗?他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陆离说完也有些后悔,可是他也不知这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还是那般认真的语气。
他其实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会来到这里。但是见到明河之后,早上的心慌倒是缓解了不少。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直沉默的走到院子门口。刚巧景西带着一位穿着红色劲装的女子走过来。
“将军,夫人,这位姑娘说是来拜访夫人的。”
明河与李柔南相视而笑,李柔南向前行礼,“民女见过陆将军。”
敷衍的行礼简直和明河如出一辙,陆离点点头就带着景西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李柔南猛地抱住明河,“阿圆,我好想你!”
被抱住的女生笑着伸手回环住她的腰,回应她,“我也好想你,你这次怎么去这么久?”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子里走,丝毫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陆离主仆二人。
明河是阿圆?
陆离眼前闪过梦见过的一幕幕,将明河的脸代入阿圆,丝毫没有违和感。
他们一起长大,他说成为大将军就娶她,他说让她永远都开心......
明河的碎玉是明玉的一部分,他昏迷也是因为要让明河到他身边来吗?然后苏醒之后他又频繁的梦见阿圆,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吗?明河知不知道?
陆离一脑子的疑问。一场昏迷,牵扯出这么多的谜团?
......
风月阁。
李柔南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才开始感慨,“这地方还挺不错的啊,比侯府那里好多了啊。”
风月阁虽然离主院挺远的,但胜在很清静。
明河顺着李柔南的眼神看了一圈,“我也觉得挺好的。”
“看你这面色红润的,婚后生活很好啊?”李柔南打趣道。
“阿南!你说话越来越没有把门的了。我们俩早就约法三章了,各自行事,互不打扰。”
明河将那日的情形还有约法三章的内容仔仔细细的说给了李柔南听。
“那这样也挺好的,就是没办法知道陆离这样绝色的人,没能力怎么样了?哎,可惜可惜。”
李柔南一边晃悠着手里的茶杯,一边吊儿郎当的感叹着,“阿圆,你说这陆离不会真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吧?”
外界传闻,陆大将军作战时,曾伤到命根子,所以才不近女色,至今未娶。
明河想起那天的脉象,传闻应该是假的,不禁反驳李柔南,“传闻还说大将军断情绝爱只为了保家卫国呢,你怎么不说?”
“呦,这就护上了?我今日看也不像,阿圆莫要担心今后的幸福生活。”
李柔南乐呵呵的吃茶,明河瞪了她一眼,没再继续接下去,越说她这人越起劲。
“行了行了,赶紧说正事。”
两人说了快要一个时辰,将将说完霜影就进来了。
午膳早就做好了,只是她看两人谈得起劲就没有打扰,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能说这么久。
眼看饭菜就要凉了,她才敲门进来。
“霜影妹妹几天不见又变好看了啊,是因为和阿圆住在一起的缘故吗?那过几天我也过来和你们一起住。”
李柔南和明河不一样,明河体弱,浑身散发着温柔,偶尔笑起来,就像这春日的太阳,暖暖的。
李柔南则更加英姿飒爽一些,头发高高束起,身着劲装,像是草原上飞奔的骏马。撩起人来丝毫不输红秀园哄姑娘的公子哥们。
她每次来都会逗弄霜影,把人家小姑娘说的满脸通红。
“小姐,该吃饭了。”
“你这害羞也是和你家小姐学的吗?以前可没那么容易红脸啊,这将军府是有什么魔力吗?”李柔南捡着桌上的干果往嘴里扔,看似随意却又能准确无误的扔进去。
“行了,每次都要逗她,赶紧用饭,饿死了。”明河无语的打断两人,起身净手。
两人吃完饭,又说了会话,李柔南才离开将军府。
明河将人送到将军府大门口,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她俩相识于幼时,那时候太子刚刚被废,明河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天天被人欺负,还多亏了李柔南护着她,两人也因此成为了好朋友,私下往来颇多。
“你这次回来应该没什么事了,有机会再来找我就行。我应该也不会再接任务了。”明河牵住她的手,轻柔的说道。
“放心好了,你过几天别忘了去拿药。”李柔南面色认真的提醒明河。
左右就剩下半年的期限了,可不能出了差错。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李柔南翻身上马,姿态颇为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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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河看着她挥鞭走远,才带着霜影慢慢的走回去。
只不过刚走了片刻,便被景西拦住说将军在书房等她。
两人一起走到扶云殿,景西没有进去,只守在书房门口示意明河一人进去。
明河点点头,上前敲了敲书房的门。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冷的“进”,明河才推门进去。
景西站在门外,看着明河的身影陷入沉思。
风月阁的那一声“阿圆”,他在明河嫁入将军府的那天晚上就听见陆离说过,当时他还以为是幻听。
可是他从小和陆离一起长大,他身边从来没有一位叫阿圆的女生。
而今天,将军在听到李家小姐称夫人为阿圆时,状态明显不对。
所以,将军认识阿圆,但并不知道阿圆就是夫人。
书房的门被关上,景西守在外面。
明河走进书房,陆离正站在书桌旁画画,她不敢打扰,行礼之后只是远远地站着,想到约法三章的内容,只是大略扫了一眼书房的格局。
书房很大,书桌正对着房门,身后是一排书架,零零散散的放着几本书和一些小玩意。南侧的窗户下放着小榻,上面摆着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局残棋,下午的阳光从西南方向斜射进来,散落在棋盘之上。
良久之后,陆离才放下手里的毛笔,拿起另外两幅画,抬头示意明河过来。
明河不知他所谓何事,故作往日娇弱的样子小步上前。
只是看见桌上两幅画时,震惊不已,分明是她五岁和十岁的样子,可是那时候的她从未见过陆离。
陆离将她的惊讶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又将刚画的那副画拿起来朝向明河。
画中人依旧是明河,可是神态,动作,都与明河完全不同。
前面两幅画,一幅抬头笑,一幅撑着手坐在窗边,除了九成像的面容,给人的感觉也像明河本人。
只是最后一幅,一手拿着刀,一手扶着旗,丝发飘扬,衣裙翩飞。
和娇娇弱弱的明河除了脸相似之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这三个人都叫阿圆。”陆离抬头看了眼咫尺之远的明河,清冷的声音又继续说道,“”、昏迷醒来之后一直在我梦里,除她之外还有一位叫方离的男生。”
方离,陆离。
明河认识的人中只有陆离一人名中含有“离”,惊讶的看向陆离。
陆离注意到她的眼神,开口解释,“今日本将无意间听到李姑娘唤你阿圆。不知道夫人是否认识一位方离的男子?”
明河的思绪被打断,可她的确未曾认识过方离这个人。
“不曾认识。”明河顿了顿,“我只认识将军一人名姓中带有离字。”
太过稀奇了。
是前世吗?
两人一时无言,谁也解释不了这件事。前世今生这种事太过荒诞了吧?
是一场阴谋吗?那又是谁在后面操纵着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
明河一脸苦瓜样的思索着,身体却顺着桌子坐在了椅子上,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趴在三幅画上,嘴唇不自觉的撅着,若不是五官伶俐,倒像是撒娇的奶娃娃。
陆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动作,心里不觉好笑,压在心上一天的事就因为她的这些小动作而烟消云散了。
明河眼神一亮,抬头刚好撞上陆离的眼神。
不似前两次的清冷,此时的眼神里氤氲着些笑意。
“怎么了?”语气也温柔。
明河一时有些愣,回过神来说出自己的想法,“将军可以去找南儒大师,我被送来冲喜就是南儒大师的主意。”
还有那块碎玉,其实她不知道是不是母亲送她的,她从记事起就配带着。
想来也是没有保平安的功效的,不然这些年她也不会过得这样艰难。
陆离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看到她的眼神一寸寸的暗下去,没了神采。
“南儒大师已经闭关了,找他要等到三月之后了。”陆离前天已经去过一趟青云山了,南儒大师从将军府回去就闭关了。三个月,任何人都不可见。
明河坐直身子看他,什么意思?
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