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渊》延溪墨

7、傻痴的姐姐

　　虽然说白昭月十分不喜欢在路上一个字也不说，但是她的弟弟要帮她拿伞盒！
　　母猪应该是已经飞上天空了。
　　白昭月显露出了平时都不具有的一种笑容，她心底的小宇宙一个一个地爆发，白昭月实在忍不住轻轻地哼起歌来。
　　她平常也喜欢唱歌，还写了不少曲子。
　　但她从来都不喜欢在街道上放声歌唱，只好细细地哼着自己写得曲子。明明是自己写得曲子，却偏偏总是唱完后忘记了歌词。总认为自己的歌曲天下无双，却偏偏少了将词句记录下来的心。
　　上一次写歌词是什么时候了？
　　白昭月看着苏明玄，他的眼神依旧充满着对世俗的厌恶。其实她都知道，他厌恶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可那又怎么样？
　　现在他待她已经比昔日亲近多了，只要严加管教，不论成功与否，她都愿意试一试。
　　反正，情况也不可能比这更糟糕了。
　　白昭月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坦然又直率面对自己以前最恐惧的人，没有半分昔日的卑微，反而自己成了那个理所当然的人。
　　更何况，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那个人真的是她人生中的一位高人，略略指点几下，便缓和了他们几年来僵硬的关系。
　　心里这么想着，微笑也刻在了脸上。
　　不过白昭月没有注意到，苏明玄轻巧地将夹在伞盒里的头发收入了怀中，平静地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人真的是一种很怪的生物，有人在思考未来的的美满的生活，有人却在思考未来如何折磨别人。
　　这场漫长而又短暂的“散步”，终是以两个人的沉默而终。
　　直到推开宅院大门的时候，才仿佛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宅院失去了干干净净的权利，有几处水洼反射着皎洁的月光，透露出一种幽静的味道。
　　如果这座宅院是他们要清理厉鬼的地方，苏明玄应该会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在月下与厉鬼撕杀。可他现在连踏也不愿踏进门。
　　他看不惯。
　　他看不惯这般清冷的宅院，桌子上连雨水都还未干，四处都比往日杂乱。
　　“你怎么了？不进来吗？”白昭月看着在大门外发死呆的苏明玄，歪着头问道。
　　“嗯。”
　　苏明玄才意识到，他以前是如何看待这里的。
　　以往他连注意都不会注意到这些琐碎的小事，现在看来却有种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的感觉，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白昭月将苏明玄的袖子轻轻扯了扯，示意苏明玄将伞盒给她。
　　苏明玄不想理睬白昭月，将伞盒交给白昭月后直直走向了白昭月的房间。
　　“你别去！”白昭月像是被触动了逆鳞一般，一把挽住苏明玄的手臂。
　　“现在不能进去！”白昭月的语气又加重了一些。
　　在苏明玄眼里，这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找到证据的把戏罢了，可笑且愚蠢。身边人的阻拦丝毫没有起任何的作用，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白昭月都快急得胃穿孔了，手又加重了一倍以上的力量去捏苏明玄的手腕，力道多少有些重。
　　人急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明玄被白昭月的力度抓得有些吃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是他必须保持着他的冷漠。
　　“那个傻痴，不会已经被这只妖物解决了吧。若是，那还需我亲自去地府一趟。”
　　苏明玄突然停下了脚步。
　　白昭月挽着他的手松了一些，不过依旧是挽着他的手臂。
　　苏明玄静静的抽开了他的手臂，低头对着白昭月的眼睛轻轻说：“好，我不进去，我现在饿了。你去准备下晚膳。”
　　月亮都已经照在了宅院的大地上，宅院中连点灯火都没有，连做饭时的油烟味都飘散开来了，实在是没有一点人味。
　　白昭月也发现了。
　　她默默点了点头，将伞盒放在了院中的餐桌上，快步向厨房走去，又突然转过头说“你可点些灯，不然在黑暗中你兴许会受伤的。”又快步向厨房走去。
　　苏明玄看着这只妖，转身去寻灯了。
　　“明明随便个咒的事，却非要去寻灯。”
　　以及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连一只妖都认为他们姐弟的关系很融洽。
　　邻坊邻里都将他们的姐弟情传得神乎其神。
　　偶尔，他们会假装同普通的姐弟一样，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们是令人羡慕的家庭。
　　肤浅。
　　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他眼里他与白昭月的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姐弟情深，什么家庭和睦，一些不明事理的人，凭什么这么认为？！
　　正巧在柜子中翻到了一盏还没有点亮的灯，苏明玄使劲捏着那盛灯，咬着牙企图告诉自己冷静一点。
　　但他还是一只手捏着那盛灯举到了与他眼睛同高的地方，手又轻轻颤抖着。但他还是将那盏灯重新放下了。
　　苏明玄轻轻在这昏暗的屋子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还有点些庆幸，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一定是一张极度生气的扭曲的脸。
　　所有人都在那里羡慕他们的亲情，但一定他们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有多么的阴暗后，怕是会跑得连影都不剩吧。
　　苏明玄的两个指尖轻轻划过，那盏灯中的细烛便刹那间燃出了火焰，随着苏明玄走向门口的步代一点一点地摇曳着。
　　到了门槛，苏明玄却并没有急着跨出去，反而是站在那里停顿了一会。
　　他在尽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决对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破绽。
　　有一句话他非常地认同：
　　“在战场上任何一个细节都决定了战场上的胜负，分心可是会死的哦。”
　　这句话是母亲告诉他的，他一直深深地将这句话埋藏在心底，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行为举止。
　　虽然有时候做不到。
　　他提着那盛灯跨了出去，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整个房间都失去了黑暗中模糊的轮廓。
　　烛火总是这样，日复一日被人们享用着，看着微不足道的火光，但失去后，人们连轮廓都看不到了。一但蜡烛燃尽，就再也燃不起来了，但眼前的记忆仍模糊记得他。
　　但只要还有蜡，亦能复燃。
　　苏明玄在院中看到了白昭月忙碌的身影，香味扩散开来，好像在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苏明玄轻轻走到宅院大门那里，手掌放在门缝上，轻念着凡人听不懂的咒语，刹那间，院内灯火通明，连屋里头都亮得令人发慌。
　　之后又转身提着灯去往白昭月的房间，只是这个宅院，已经被下了一道结界。
　　今晚，应该是一场有趣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