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本是无凭语》醉龙吟

7、赌约

　　我低“咦”一声，自打我来到延禧宫，这“八爷党”还从没集体活动过，今天倒是来得齐全了。好奇心怂恿，我不由伸长脖子一个劲儿的向外张望。但见远处走来的四人中，胤禩和胤禟闲聊着信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有说有笑的陌生身影。
　　“儿子给额娘请安。”“给宜妃娘娘请安。”
　　“咱延禧宫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宜妃从榻上坐起，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笑意。“这里也没外人就免了这些个规矩，都快坐吧。”转过头，对身边的小桃红吩咐道：“赶紧去端些冰镇的银耳莲子羹来给四位爷消消暑。”
　　“是。”小桃红向四人福了福身子，便自行退了下去。与我擦身时，伸手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我这才反应过来，四位阿哥都已经坐下了，我却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胤禟笑着从我脸上扫过，对宜妃说道：“这大热天的，额娘没有小睡一会吗？”
　　宜妃格格笑道：“我哪睡得着呀！我的瞌睡虫全让雪湮给赶跑了。”
　　胤禟迷惑不解地向我投来问询的目光，我朝他得意地吐吐舌头，道：“我最近在给娘娘讲故事……”
　　一旁的十阿哥闻言来了兴致，眼睛“唰”得一亮，插嘴道：“什么好听的故事，快给我们说说，我也要听。”说得太急，嘴里得银耳莲子羹没来得及通通咽下去，呛得他不停咳嗽起来。
　　瞧着十阿哥狼狈的模样，胤禩忍不住笑道：“十弟，看把你给急的。雪湮这不是正准备往下说嘛。”
　　“这故事叫《神雕侠侣》，是……”
　　“芙蓉格格到！”
　　声如洪钟的通报再次打断了我的话头。我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算什么情况，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我气愤的瞟了眼门口款款而来的芙蓉，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芙蓉给娘娘请安！给几位爷请安！” 芙蓉甜美到骨头都要酥掉的声音在我耳边盈盈响起，看她故作姿态得拜了下去，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只觉全身的寒毛根根肃然起敬。
　　“坐吧。”宜妃淡淡的说了一句。
　　芙蓉走到胤禟的对面，挑了个椅子坐下，巧笑嫣兮的道：“芙蓉很久没来给娘娘请安了，今天特地过来看望娘娘。”
　　宜妃笑着点点头，话里有话的说道：“那正赶巧了，今天你九哥哥也在。”停顿了一下，复又道：“这人老咯，没坐多久就觉得乏了。我回房去小睡一会儿，你们自个儿聊！雪湮你在这里好生伺候着。”
　　“是。”我努努嘴，答道。

　　宜妃临走前颇含深意的瞅了我一眼，嘴角扬着若有若无的弧度。我纳闷的看着宜妃，不明白的她意思。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十阿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绕着我踱了个圈，双睛自始至终上下打量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里骂道：“看什么看，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猩猩！”
　　“你就是董鄂•雪湮？伤都好了？”他嬉皮笑脸的问道。
　　“干嘛？”我没好气的反问。
　　“嘿嘿”他贼忒兮兮得干笑了几声，说：“我对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你生病的那几天，把九哥急得就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三天两头的遣人来问我有没有上好的药材。”
　　“可不是！”十四阿哥帮腔道：“我这里的名贵药材都给九哥搜刮走了，问他什么事，他还跟我急。后来还是问了八哥才知道的。”
　　小鬼头！我干瞪了十四阿哥一眼，其实也就是个年龄与我相若的小男孩，满脸稚气得坏笑着，真是很难把现在的他和将来的“大将军王”胤祯划伤上等号。
　　胤禩不以为然的笑道：“这可不能怨我！九弟二话不说拿了东西就走，我总得帮着善后吧！”
　　我撇撇嘴，不理他。又眼巴巴得望着胤禟，他摇摇头，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我可从没见过九哥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 十阿哥还在口若悬河的长篇大论着。
　　“嘿！还来劲了你！”我回头注视着眼前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十阿哥，他虽不如胤禩般温润儒雅，也不及胤禟的孤高俊美，但胖嘟嘟的脸上自有一种大咧咧的憨厚，我不禁童心大起，盘算着逗他玩玩。
　　不搭他的话茬，我自顾自的蹲了下去凝神注视着地面。十阿哥见我如此怪异的举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惑不解地问道：“你看什么呢？”
　　我不理他，仍旧一门心思的观察着地面。十阿哥被我弄得好奇心大起，竟也靠着我蹲了下来。我指了指地面，示意他看。
　　“什么都没有呀！”十阿哥大声嚷嚷道。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你再仔细看看！”
　　十阿哥听后，又把脸往前凑了凑，进一步拉近了和地面的距离。我强自压抑直冲而起的狂猛笑意，煞有介事的问他道：“怎么样？看到没有？”
　　仍全神贯注盯着地面的十阿哥摇摇头，我故意用最夸张的语气喊道：“天啊！你凑得那么近居然还没有看到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呀！”
　　话音刚落，屋里瞬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声，就连始终脸色铁青的芙蓉，也禁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十阿哥知道自己上了当，愤愤得从地上爬起，“哼”了一声，不再理我。我只是看他好玩和他开个玩笑罢了，怕他真的生气，我赶忙上去陪着笑脸，说道：“是奴婢不对！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我和一般见识。”
　　十阿哥转了个身，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我说道：“要不奴婢给您说个笑话就当赔罪！您看怎么样？”见十阿哥有点动摇，我赶紧补充道：“奴婢要说的笑话，保管您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而且绝对好笑！”
　　十阿哥半信半疑得看看我，我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松口道：“你先说来给爷听听！”
　　我在脑子里把自己听过的笑话翻了个遍，灵机一动，我问胤禟：“不知道几位爷可曾学过洋文？”
　　“有啊！”胤禟想了想，说道：“皇阿玛有命洋大臣教我们洋文，还教了一些洋文特有的手势。怎么了？”
　　我笑而不答。定了定神，开始说道：“从前有个孩子叫小明，有一天他犯了错被额娘揪到佛像前罚跪，额娘告诉他‘你要一直跪到佛像说能起来的时候，你才可以起来。’说完额娘就出去了。但等额娘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小明不见了，额娘很生气，又把小明抓了回来，狠狠地教训道‘谁允许你起来的，佛像说过可以起来吗？佛像会说话吗？’”
　　我扫视了下正听得聚精会神的四人，留了个悬念，道：“几位爷猜猜小明说了什么？”
　　胤禟四人面面相觑，胤禩犹疑地问道：“因为佛对众生宽宏大量？”
　　我摇摇头。胤祯接着说道：“难不成是佛像托梦给小明的？”
　　我又摇摇头。十阿哥焦急得催道：“快点说！别卖关子了！小明究竟说了什么？”
　　我清了下嗓子：“小明说……”故意拖长声调，我从容的将左手向内弯曲九十度，手心朝上横放在与胃齐平处，又将右手手指摆了个“OK”的手势，略高一点放到左手摊开的掌心上。接着笃悠悠得说道：“观音菩萨说——OK！”
　　屋内安静了几秒之后，几位素来不苟言笑的阿哥们所向披靡的爆笑声，震得屋顶都在簌簌颤抖。那场面绝对可以称的上一度失控：胤禩和胤禟起初还笑得比较矜持，但最后终于也没绷住，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十阿哥更为夸张，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捶胸顿足！胤祯则边笑边抹着眼泪，指着我想说话，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要是让康熙爷看到他平日里大方稳重的儿子们现在的样子，估计他连想死的心都有！
　　满屋混乱中，最镇定的就是芙蓉了，我斜眼睨了她一眼，就见她一头雾水的盯着对面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四人，樱桃小嘴惊骇得张到了最大程度！猛得侧过脸，穷凶极恶的怒视着我，那眼神简直是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我朝她耸耸肩，挑衅的扬了扬半边嘴角。
　　笑了半晌，胤禩第一个缓过劲来，朝我竖起了大拇指，断断续续的道：“雪湮，我……我……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十阿哥紧跟着说：“你还有多少好玩的，一起说出来听听。”
　　我朝他们眨眨眼，说道：“我有趣的事多了去了，以后再告诉你们！”
　　此时早被胤禟他们遗忘到九霄云外的芙蓉再也忍耐不住，起身跑到胤禟身边，嗲声嗲气地说：“九哥哥，芙蓉知道下个月就是你的寿辰了！芙蓉特意为你准备了歌舞，到时作为礼物献给九哥哥。”
　　胤禟脸上的笑容顷刻烟消云散，重又凝结成平日里一贯的爱理不理状。十阿哥忙在一旁打圆场：“芙蓉的歌舞那在宫里那可是出了名的，连皇阿玛都赞不绝口，九哥这回有福了。”
　　芙蓉听后得意的笑笑，我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别人随便说说你还就当真了！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屑，芙蓉板起了脸就想开口喝斥我。但随即又展颜一笑，上来拉着我的手，和颜悦色的说道：“一个人跳舞多没意思，要不雪湮你也跳一个吧。大家都还没见过你跳舞呢！你就当是为九哥哥的生日添点喜气。”
　　任由她拉着，我道：“奴婢的舞姿哪能入得了各位的法眼，更不敢跟格格相提并论了。”
　　“没关系！要不这样，咱们干脆来比试一下。先比舞再比歌！两场里随便你赢得哪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芙蓉软磨硬泡得说道。
　　我淡然一笑也不作答。芙蓉又道：“莫非雪湮怕输？你不要担心，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再说你跟九哥哥他们都这么熟了，也不怕丢人。”
　　我心里冷笑，就你这点激将法也想让我往里跳？没门！刚想拒绝，胤禟却先我一步道：“雪湮，看在芙蓉一腔热情的份上，你就答应了吧！”听到胤禟竟出声支持她的观点，芙蓉脸上直欲笑开了花。
　　我不解得望着胤禟，他又说道：“那就这么办吧，我替雪湮应下了。”随后起身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袍子，对着众人道：“时候不早了，咱们都回吧！”

　　送走了他们五个，我转身朝后花园走去，我知道胤禟一定会回来找我。果然不出我所料，就见胤禟四人又折了回来。我瞪着他，语带不满得冲他吼道：“你怎么帮着芙蓉来整我。明知道我不想搭理她，却自作主张的替我应下了什么破比赛！”
　　胤禟鄙视我一眼，解释道：“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没看出来！刚才无论你答不答应，这个舞你注定要比！就算你不答应，芙蓉也可以去求了额娘让你答应。与其让她以为你是怕输不敢应承，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应了她，也好杀杀她的威风。再说她的目的也就是让你当众出下丑，也不会把你怎样！何况是在我的生日上，即便输了，她也未必敢把你怎样。”
　　我一想倒也是。只要芙蓉有心让我出丑，那这个赌我是横竖都逃不过了。认错态度要端正及时，于是我马上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对着胤禟诚恳得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谢谢了！”
　　胤禟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我一眼，道：“现在知道说谢谢了，早干嘛去了！好了，我们不能多停留，也该出宫了！”说完便和胤禩他们一起向后走去。
　　我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叫道：“放心！我不会输的！”不就唱歌跳舞么，我会的可都是你们没见过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我急忙大步流星得追了上去，挡在胤禩面前，说道：“八贝勒留步！能否借一步说话？”
　　胤禟、胤礻我和胤祯同时朝我递来一个狐疑的目光，我也不解释，直直盯着胤禩，他微微一笑，向一边走去。
　　在离胤禟十五步开外处站定，他回过身静静等我开口。我压低声音对胤禩说道：“我想请八贝勒帮个忙！”
　　胤禩“嗯”了一声，我接着说：“我入宫这些时日以来，多亏了八爷和九爷的照顾，雪湮感激不尽。所以下个月九阿哥的生辰，我想由我来帮他办！我希望能送给他一个别开生面的难忘生日！”
　　“你想要我做什么？”胤禩问。
　　“我想请八爷帮我准备一些材料以及布置一下场地！”
　　胤禩笑道，“好！”举步就要走。
　　我忙说道：“还有！”胤禩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我想给九爷一个惊喜，所以还请八爷暂时替我保密！连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
　　胤禩打断我，“不告诉胤禟和胤礻我可以，但十四弟那里必须要知会一声。我和九弟的府邸都不在宫里，你又不能私自出宫，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生日办在阿哥所，十四弟那里。”
　　“嗯。”我认真听胤禩说着。
　　“我今日不能听你细说，改天我会差人来找你！到时你再把想法跟我和十四弟说说，我们会尽力帮你！”胤禩说完提步就往胤禟那里走去。
　　头顶的太阳日渐西沉，我站在原地，不去管迎面而来的惊疑迷惑。随意蹬掉脚上的花盆底，我怡然自得的席地而卧。头枕绵延绿色，身盖无尽红霞，想着与芙蓉的赌约以及胤禟的生日会，我的脸上不由自主荡起高深莫测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究竟是怎样的生日会……嘘~暂时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