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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有一只蛇妖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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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唐了……”
水秋听见,冷笑一声:“这有何荒唐?我带着族人为他们采药,与他们合作。他们赚了银子,我们得了功德。几十年的情谊,只因国师一声令下,这些人便联合起来暗算我同胞的性命。见利忘义,过河拆桥的东西,也配称人?不如直接夺了这躯壳,省得还要花时间修成人形。”
“那这些人的灵魂又在何处?”
水秋拖了拖手里的木盒:“就叫他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衡天低声朝谢庭解释道:“这蛇妖要把村民的灵魂献祭,献祭成功,灵魂就再也换不回来了。必须阻止他。”
百条人命,没一人敢轻视,水秋咬破了手指,滴在木头盒子上,血顺着木盒表面的纹流淌,化成了法阵。
阿福还呆呆的站在水秋旁边,谢庭朝阿福招手喊道:“过来!那边危险!”
阿福看了看谢庭,又看着眼底映出血光的水秋,鼓起勇气问道:“水、水秋哥哥,村子里的大家,是、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吗?”
水秋盯了他半晌,冰冷道:“我不该把他们变成这样吗?你偷偷给我送饭的时候,没看到我是被怎么折磨的吗?”
阿福当然记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村民喂水秋吃雄黄酒,水秋的脸上和手上显现出细细密密的鳞片,然后那些鳞片被一片片摘下来仔细研究。
他低下头,讷讷说不出话来。
他还听说,上一辈的时候,村里抓住一只在粮仓里冬眠的蛇妖,修士取了妖丹,剩下半死不活的蛇妖就被锁在地窖里,不知怎么的,那蛇妖竟然有了孩子。
水秋就是那个孩子。
水秋就像个活在村里的幽灵,没有家,吃了上顿没下顿,随便找个干草垛也可以睡一晚。
直到有一天,朝廷在各个村里张榜,说高价收购一种魂回草。水秋背了一箩筐回来,换了一大笔银子。
从那天开始就逐渐有人给他送饭送衣服,问他,如何才能采到这么多魂回草。
水秋道,山上有位老人,教他养了一条自己的蛇伴,每日给蛇一滴血混在吃食里,它便与你心意相通,能为你去采集悬崖峭壁上的草药。
大伙半信半疑,有人偷偷试了,成功了。
采药村的名号逐渐传播开来。
即使大人不说,阿福也明白,他们这个村能够攒下钱、盖房子,生活富足,都是那些采药蛇的功劳。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闻,在这一会儿时间,衡天也把情况和谢庭说得七七八八,周卜拧着眉毛,问道:“那村民为何要杀蛇?”
谢庭道:“ 狗都能与主人有嫌隙,何况是蛇。况且,一只蛇天天喝你的血,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人家跟你一样聪明,再来个国师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吓吓你,你杀不杀?”
周卜无言,眼看水秋就要启动法阵献祭了,急道:“师尊,咱们总不能眼看他真把这百来村民献祭了吧。”
“废话!给我上!”
衡天说完便突然发难,几个弟子紧跟其后。
水秋左手拎着阿福,右手还捧着那个启动法阵的木盒,在众人的围攻中左右闪躲,剑宗众人顾忌阿福,束手束脚,竟没让水秋落入下风。
谢庭技能CD也没好,见衡天打起来都吃力,也颇有自知之明地站到一边去,隔空对着水秋话疗:“喂,你说了半天,都是国师挑拨村民,你得去找国师报仇啊——”
水秋冷笑一声:“我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至于国师,等我们两败俱伤,他自会出来。”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不更应该好好商量吗?”
水秋等着手中的木盒,法阵已成,装在里面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漂浮出来,在空中慢慢地转动着。
珠子中依稀浮现出村民的脸,有的在痛哭,有的在尖叫,阿福在水秋身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忍不哭起来。
他扑通一声抓着水秋的衣角跪下了,哀求道:“别、别杀他们好不好,求你了,我的血、血可以给你喝,我是舅妈带大的,求你、求你别杀他们。”
稚童的哭声凄厉,连国师手下的士兵都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
水秋没看他,只是催动着法阵,漠然道:“阿福,等我复活了母亲,她也会好好对你的,比你舅舅和舅妈对你好。”
红色的珠子周围,空气剧烈波动,连雨丝都绕开那片区域。
水秋手中的笛子发出淡淡的微光,似乎在汲取那些由灵魂转换而来的力量。
水秋脸上露出一丝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根笛子。
衡天大喝道:“所有人!上!不能让他成功!”
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不再有所保留,谢庭的技能还在冷却期,她问系统:“我的剑能强化吗?之前你给我保证过的。”
系统道:“你的剑上有我的力量,只要心念与剑招合一,就能发挥出来。”
谢庭也提剑加入弟子中。
千钧一发之际,雨丝突然停滞了一下。
水秋绷着脸:“国师,不是答应这村子任我报复吗,为何出尔反尔?”
空气中传来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草菅人命,岂能容你?老夫不过假意答应,引蛇出洞罢了。”
那股似有若无的寒意迅速扩散,雨丝凝成冰渣,细细密密地掉下来。
水秋冷笑一声:“是看上我这魂回珠了吧?我也才得知,魂回珠藏宝之地周围会长一种奇特的草药,怪不得朝廷一直到处收购这种草药,莫非你们也有要复生的人?”
见国师不答话,水秋幸灾乐祸道:“不会是你们人皇已经驾鹤西去了吧?”
“休得放肆!”
国师伸手一指,号令士兵:“拿下蛇妖,死活不论,那珠子一定不能有闪失。”
他说吧,从怀里掏出一只大笔,以灵力墨,在空中慢慢挥洒出一个巨大的法阵。
蛇妖吹响笛子,戏台下的村民们木然转过身,像是要用身体去阻挡那些士兵。
衡天见状,立刻朝国师道:“国师!那些人身里虽然装着蛇的灵魂,但□□与普通人无异,国师莫要伤了他们!”
“既已无灵魂,便不是再人,还是入土为安吧。”
“国师三思——村民灵魂还在那珠子里,若是能夺得珠子,让村民们魂归□□也有可能!”
水秋大笑起来:“你这蠢货,国师大人要的是经过血祭,能为他所用的魂回珠,若村民魂归□□,他拿什么血祭?”
他笑完,一张脸上满是冰冷的杀意:“你当初挑拨村民杀蛇,就为了故意激怒我,替你完成换魂血祭,是吗?”
国师八风不动地写着他的法阵,宽大的袖口流畅地划过空中,最后一笔落下,法阵已成,国师终于抬起头,面对水秋的质问,淡淡道:“你不也想要将母亲复生吗?纵然没有我,非我族类,他们焉能容你?我知道你不会按照约定把珠子给我,我同样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蛇妖,伏诛吧。”
风雪之意从法阵中心喷涌而出。
几息之间,被雨水淋湿的村民们身上都结了一层霜,他们的行动慢慢迟缓下来,水秋面色也十分苍白。
这法阵普通人只会觉得冷,但是蛇族在其中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寒毒冻死。
他强撑道:“这珠子已经认了主,你拿去也没用,我必须活着。”
国师不多言,一挥手,士兵们已经顶着风雪,冲散村民,向戏台上冲去。
水秋也下定决心,催动村民上前抵抗。
衡天嗓子都喊破了音:“住手——”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挥剑横扫,逼退几名士兵,大声对身后大喝道:“水秋,号令这些村民离开!”
那形容诡异的村民并没有看他,伸长脖子,目光聚焦在地上从衡天身上滴下来的几滴鲜血。
国师不屑一顾,水秋也没理他,衡天夹在行尸走肉的村民和士兵中间,要多傻有多傻。
瘫坐在高台上的一直的阿福看到这一幕,突然嚎啕大哭出来:“叔、叔叔,你、你能救救他们吗?”
谢庭和衡天说过阿福的来历,他知道阿福曾经在水秋最饥寒交迫的时候,省下自己的饭来给他吃,救了他一命。
衡天转头道:“阿福,要杀他们的是那颗珠子。抢到那颗珠子,村民就能回来。”
珠子在水秋手上,要抢珠子,先解决水秋。
他并不真的指望一个小孩能做什么,只要让水秋分心,他就有机会。
水秋看着哆哆嗦嗦的阿福,面上的浮现出了一抹自嘲的笑:“非我族类,连你也......”
他一脚把掉在地上的刀子踢到阿福手边,说话的时候苍白的嘴唇里呵出一阵白气:“拿着吧。”
阿福已经满脸都是泪水,眼泪化作冰渣子糊在脸上。
他不知所措地拿着刀柄,却猛摇头,哽咽到语无伦次:“求你放了他们吧,我不杀你,我也不要你死。”
“......为什么不杀我?”
阿福突然大哭:“我也只、只有你一个朋友啊,我一紧张就、结巴,只有你、听我说话。”
朋友?
国师的寒毒发作的很快,有衡天的阻拦,士兵一时半会儿上不来,水秋索性靠坐在地上,看着地下那些混乱的村民、士兵,还有水池里那些死去已久的小蛇。
本来再过十年,这一批小蛇攒够了功德,他就可以带着开了灵智的小蛇们去往深山,建立自己的家园。
它们是蛇的时候是很可爱的,碧绿的,莹白的,采药的时候很灵活,等待着吃食的时候乖顺且安静。
不知为何活到了人的躯壳中,会变成这般可怖的样貌。
魂回珠确实滴血认了主,但国师一定知道,珠子主人死了,也是可以换的。他一个野生野长的半妖,还是斗不过那老不死的。
他为母亲报了仇,手刃那个捉她的修士,又惩罚了这些囚禁她的村民。
那些血与仇恨已经结清,骨笛上的淡淡光辉闪烁了几下,又烟流云散。他谈不上多失望,复生,也只不过是世人对遗憾的幻想。
他从出生就遭人厌弃,在人和妖的夹缝中挣扎。
即使后来有蛇族来找过,也因他有半人血统而将他丢弃了。
这一生能留下的,只有那些神智未开的小蛇在他手上嬉戏的时刻,还有那小孩送饭给他的几个瞬间。
他主动往阿福那边挪了挪,闭上眼睛:“血祭一开始就不能停下,寒毒发作还有一会儿,你杀了我吧,若你家人还没被魂回珠吸收,我帮你换一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