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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外患?外患! ...


  •   “你去了就知道了”
      萧烬明眉毛挑的更离谱了。不过倒也没拒绝,萧烬明将门掩好,跟着林诗酒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进,想来应该是到了坊间,周围的声音骤然变的嘈杂起来。
      到处是叫卖声,磨剪子的,修面的,卖面人的,卖糖果子的,还有茶馆说书的。

      “书接上回,各位可知逐乱使为何从不示人以真面目?哎,是因为他们的皮囊早已被恶鬼侵蚀,他们天天带着面具,终年不见天日,底下的皮囊早已生蛆腐烂,像他们黑透了的心肠一样。要知道逐乱使连自己亲生的爹妈都能抓进大牢里……”
      萧烬明掀开了帘子,此时说书声早已远远的挂在了马蹄的后面。
      窗户视野的边角出露出来一点属于建宁城的纸醉金迷,这里比黎国的都城还要繁华一些,都城走两步都能看到外邦的异族脸庞。

      突然萧烬明眼前出现了个相较于周边建筑物过于“宽阔”的酒楼晃了眼睛。
      整个酒楼都像是随了不知道是谁的审美,装饰,柱间图案纹样都像是打翻…了谁的调色盘一样——过于绚烂了。
      不过细看之下,颜色的搭配倒是很特别,整体看起来处于协调而又不协调的……中间。

      二人就在这里下了车。
      酒楼中的小二熟练的引着他们上了阁楼上的雅座,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不过一盏茶时间,各式菜品鱼贯而入。

      酒楼的掌柜笑着上来跟林诗酒打了个照面,见这位没有多说下去的意思就识趣的替他们关好门下楼去了。

      酒楼下方是熙攘的人群,在这里可以看清下面的一举一动。
      像是在售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刻意吸引小孩子的注意,街角磨剪子的大爷的眼中仿佛只有那块烟灰色的磨刀石。
      在上面的人总能看清一切。

      林诗酒一边说一边给萧烬明布菜。
      “你就不好奇那小皇帝为什么非要你死不可嘛?”

      萧烬明不解她为何提起了这茬。拧巴着眉头说:“世人皆知黎国皇帝忌惮萧家功高震主,你……想说什么?”
      林诗酒就拄着胳膊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萧小将军可知《孟子》中有一言叫做‘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你想说黎国灭国以前朝中无可用之人,又因为没怎么对外打过仗这种老掉牙的论调吗?”

      林诗酒给萧烬明夹了块鱼肉说:“看来萧将军对黎国灭国对事情有些自己的见解。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些你知不知道。”

      “黎国在你‘死’之前,内部的问题就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但是在此之前黎国已经十五年没有打过大型战役了,虽然依旧有盐国人一直在骚扰边关,但是黎盐两国的战役一直都是零零散散的小战役,并没有成气候的。
      又因为黎国地势易守难攻,黎国国都的风气可以说是好到了几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军队能得到的重视和拨款少的可怜。
      直到前几年,盐国经过内部混战和吞并周边政权,已经基本成为西北通关要塞上的一个庞然大物。
      但是黎国任旧活在世外桃源的幻想当中。

      而官员们觉得自己贪一笔而已没关系的,又不是什么紧俏的东西。
      导致黎国皇帝再想从他们手里扣钱出来发展军事和农业的时候,发现蛀虫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一点利益都不肯吐出来,吐点不义之财像是要他们的命一样,恨不得满朝文武都跳出来来反抗。
      前年黎国南边发生洪灾还没缓过来,北边又出了旱灾。急疯了的黎国小皇帝病急乱投医在云山写罪己诏也没用,流民不断,导致大量土地荒芜,地方税收锐减。
      而盐国越来越频繁的骚扰不得不让黎国在军事方面,继续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人也要钱,甲冑也要钱,战马,粮草,调兵,朝廷运作无一不需要流水一样的银子。

      黎国小皇帝不需要你去打更多胜仗,没有了金钱做支撑的政权是可怕的,是摇摇欲坠的。
      人民会在经济繁荣的时候会夸耀任何一位在位的君主仁德,咽下自己承受的苦难——因为钱财会使他们短暂的看到生活的希望。
      与之相反经济萧条的时候,大家看不到希望的存在,一切的苦难都叫人难以忍受。
      他想借助外力来让黎国起死回生,盐国本就有向南扩张之意,只是碍于黎国的群山做屏障,难以推进。
      一旦盐国真正攻入黎国边境,其他势力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是好在黎国易守难攻,且黎国本身民族繁多,各成气候。
      加上地形优势群山和瘴气形成了天堑,外人如果想接管起来费钱又费人,除非只是拿黎国当天险的突破口。
      黎国小皇帝赌你们萧家死绝以后,殷国为了这片缓冲带会出手支援。
      殷国管理起来成本太高,战乱一过这地方还是黎国的,顶多在主权上有退让罢了,只要能让他的王朝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他干什么都愿意。

      谁承想黎国积弱连粮草都少的可怜,殷国援救不及时。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黎国的天灾人祸不仅亏空了国库还亏空了粮仓。
      丰年有硕鼠,灾年也不缺鼠辈。饿着肚子的黎国军队,哪怕等来了殷国的军队,光是一帮子人吃喝拉撒都是个大事情,哪怕从殷国最近的城邦调也只够黎国军队和殷国军队吃半月而已。
      黎国山路本就崎岖难走,哪怕黎国已经门户大开来配合殷国作战。
      可殷国的将士到底人生地不熟,又水土不服,黎国连最基础的后勤保障都做不到,更遑论打胜仗。
      从他对萧家动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也是黎国的末路,你已经尽力了,萧家这块招牌只是他手中的棋子,一个随时诱发战争的棋子。”

      萧烬明手中的筷子下意识被折断,他抬了眼看了看林诗酒。
      萧烬明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理智让没有将断掉的筷子狠狠的拍在桌上。但攥紧的手却没办法理智的让他收敛自己的愤怒。

      林诗酒给自己到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将话头转了个弯说:“这是局势造就的结果,谁也拦不住。”

      林诗酒那副面具下似乎真的生了张恶鬼的脸,冷血又无情。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幅子冷冰冰的鬼样子。她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信件。
      “这是在槐水之战爆发前,黎帝的密信,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些。”

      萧烬明越是看那些信件越是嘴唇发抖。强忍着的怒意冲破了他的皮肤,用力过度的嘴唇抿到发紫。
      强装的镇定让他稍稍找回了些理智,他将信件重新放回桌上,却还是没收住手劲,有一封信件顺着他的指缝滑到了他的脚边。
      萧烬明伸手将躺在信封外面的信纸收好,将身体板的笔直。

      那信纸上赫然是用黎国情报处的密语写成的加急文书。防伪标记也都对的上。
      但是信上的内容确确实实可以和那次战役蹊跷的细节对上。
      他不是没怀疑过黎国朝廷内部有内奸,只是从来都没怀疑过他会这样对他。

      “不愧是逐乱使啊,这些东西都能翻的出来。你们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早布局?”

      在他看信件的时间里,林诗酒一直在吃饭,毕竟虽然是自家酒楼,但是点了这么多不吃浪费的都是自己那白花花的银子。

      “一个是这些东西传回来的时候殷国援助军队已经到了乌蒙城了,你们的粮草消息黎帝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再一个殷国本来就没有义务给黎国擦屁股。”
      林诗酒一边说一边给他夹了一堆菜,好似看不出他现在的情绪很糟糕一样。
      “我说这些只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功高震主,而是他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你做弃子。

      林诗酒望着他说:“就算是萧家没有被当成饵料,你在黎国到最后也许会在拥护黎帝,在四处冒出来的起义军里和外患之间焦头烂额。这一切已成定局了。”

      林诗酒现在的身份和她的未来注定了她没办法站在他的身边安慰他,所以只能将事实剖开,连带着血肉的真相一起打包丢给他。

      萧烬明却一瞬间被心头涌上的愤怒与痛苦淹没了,过去的片段不断闪现。
      也许是在战火连天里拼死拼活拉出来的兄弟,转头却被不知道哪个人随手射出来的弩箭击中心脏的无力。
      也许是手中刀剑挥舞,上一刻还在和自己拼杀的素未谋面的“仇敌”,下一秒露出了破绽后,自己却被刀剑砍下的头颅滋了一脸的鲜血。

      明明……大家在上战场之前都未曾见过,却已经被附上了杀死对方妻儿父兄的罪孽。
      明明……那些罪孽也许并不是他们亲手造成的,但是人挤人的仇恨敌视里,生不出和平的鲜花。
      仇恨,敌视,谩骂,侮辱这场名为战争的“罪恶”里,好像只有让恨意和恶意里无限滋生,才能泯灭那点我们同属于人的良知。

      看着同族将战场上拼死拼活开疆拓土,又或者拼死守护一座城的老少妇孺。
      甚至不惜加以歌颂认为所谓的打不赢就去死,才能成全他们心目中的“忠孝两全”,萧烬明却逐渐迷茫到找不到自己。

      他想也许我应该死在那场战役里的。

      他又很想大声吼出来质问她,问她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救世主吗?为什么非要去假惺惺的把他捞起来,为什么非要多管那档子闲事。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其实本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要怎么去和午夜梦回里那些地下的兄弟们说?去跟死人说,这其实都是他的错吗?如果不是跟着他……
      要怎么去跟他们说他们的性命被人当做是多余的,是可以随意被丢弃的,可以任凭铁骑从身上踏过的?只因为是作为“转机”的棋子,就该死吗?
      这些日子里他来来回回的痛恨活下来的是自己,不敢去地下面对死去的兄弟们。一边又只能从悔恨中汲取力量,撑着残破而腐朽的身躯爬到这里。

      有时候侥幸活下来的时候总会想。
      ‘要是不躲过去任凭剑刃刺破他的心脏就好了,就不用背负地下每一位在战火中死去的兄弟们的恨意了。’

      林诗酒知道他喜欢自己消化情绪,而且作为和他关系还没有“那么熟”的情况下,她也没有立场去安慰他。
      只是静静的等他情绪稳定下来。

      “李朝一朝覆灭,世家将土地分而治之,形成了现在西疆盐国,西南群山的江国,南面的渊国,以及殷国四国鼎立的局面。周围甚至还有许多不成气候的小国。
      大家本就同属一宗,若不是李朝末期的小皇帝太羸弱动摇了国之根本,现在你我本该为同胞。各国虎视眈眈,没有人不觊觎对方手上的肥肉,黎国已如覆巢之卵,加入我们的阵营有何不好?
      殷国经历了六十年前的改革以后,不仅国富民强,也更加包容别国的人才。
      泉国的尚郡尚可以在我朝位极人臣,为何不与我朝合作?
      作为报酬今天要带你去的地方,也许会有让你想停留下来的人。”

      林诗酒身后的光透过雕着花样的窗棂,碎金一样细细碎碎的撒在她的发丝,肩上。
      却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更深的阴影,一双眼睛藏在浓密的睫毛下,望着眼前的酒杯,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答案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外患?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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