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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许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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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见过十几岁的许西,很难把那个扎着马尾却大大咧咧的女孩跟这个三十岁精致而温柔的许西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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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楠,你赶紧的!”我在第二圈跑过陈佳楠的位置时,恨铁不成钢地催促着。
这是每个中学期末女生体育必测的八百米项目,也是很多女生心里的恶魔。
但是我不一样,我从小腿脚就灵活。
枪声响起之前,我就把校服外套脱掉扔到内侧的假草坪上,打算枪一响,就跟一只疯兔子一样“嗖”地飞奔出去。
于是当在跑第二圈的我敦促着慢腾腾还没跑完一圈的陈佳楠的时候,我听见陈佳楠在身后低头骂了我几声。
这厮根本不是人。
体育老师对于我能一口气加速跑完八百米这件事见怪不怪,毕竟我可是一开学在运动会上打破校记录的奇女子。体育组的李主任还亲自来找我,想邀请我加入校队,说辞是我天赋极高,一定能成为优秀的专业运动员。
“许西啊,你的底子不错,稍加培养那就有可能是奥运冠军啊!”李主任五十岁出头,略微有点谢顶的迹象,但因为从事体育工作,一身腱子肉倒是没怎么落下。
不过我这个人最不爱听好话,态度强硬的很,说什么也不肯去。
好在班主任护犊子,这事才就此作罢。
“许嘻嘻你太过分了。”陈佳楠跑完软倒在操场上,还不忘抱怨几句。
我赶紧装模作样地过去把她拎起来,帮忙捶捶腿,“别整天叫我嘻嘻,听起来实在是太傻了!”毕竟这么傻的名字哪能和我这种要走气质路线的美女并列呢!
我们两个人胡乱闹了一会儿,闹过之后双双躺在操场上,阳光虽然不似往常充沛,却也耀得人睁不开眼。
陈佳楠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转过头来问我。
“你想好了没?”
“什么?”
“分文理科呀!”
我有一些头痛。
都说分文理科是为了平衡学生偏科对成绩的影响,也方便挖掘兴趣,可是对于我这种文不成理不就的人来说,分不分都是种折磨。
我从地上爬起来,颇为郑重地看着陈佳楠。
“我选择文科。”
我选择文科的理由很简单,既然文理不好抉择,就选能留给自己后路的那一条。虽然是文不成理不就,但比起抓耳挠腮地解题,我的记忆力还算是更加靠谱些。
“要是实在学不下去,大不了我还有体育这条路能走!”
陈佳楠松松散散地坐起来,颇为审视地看着我。
“可是沈知学理耶!”
唉!
我听过这话脑袋耷拉下来,活像一只颓废的流浪狗。
少女是骑着风火轮的兔子,乖张,性格外扬。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咋咋呼呼的我安静下来,那这个人就一定是沈知。
我喜欢隔壁班的沈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可偏偏沈知不知道。
许家和沈家向来交好,我们两个人的妈妈又是多年的好闺蜜。
用陈佳楠的话来说,我和沈知两人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要是不结婚生他几支足球队简直是天理难容。
我喜欢沈知,从情窦初开的初中开始。
那时我不懂什么是含蓄,不懂什么是掩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喜欢”这两个字就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就要时时刻刻盘旋在嘴边。
我光明正大的喜欢沈知。
我倒是经常有事没事就往沈知班里跑,跟他的同学混的比自己班同学还要熟悉。
经常同沈知打球的男生提出让我帮忙排队买冰镇可乐,拿沈知打球的时间地点做交换,就算小卖部的人排队排到天上去,我也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我偷偷留意他总去哪个老师办公室问问题,自己在错题本上胡乱找一道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和他出现在同一间办公室里。
不上学的假期,为了能看到他,我就干脆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大老远跑去他家,理由是想吃阿姨做的糖醋排骨。
我上体育课,就偷偷溜走,趴在沈知班级的窗户外,悄悄地描摹他的影子。
沈知可真好看啊。
翻书的样子也好看,偶尔皱眉头的样子也好看。
树影映在窗户上重重叠叠,跟沈知的头发叠在一起,相合又分离。
像极了我追追赶赶,与沈知之间的距离。
“干嘛呢?”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我吓了个半死,回头一看,讲台上的李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去了。
“我,我在旁听!”
我不会撒谎,每次只要撒谎我的声音就不自觉地升高,脸都能从脖子根红到头顶。
窗户没关,教室里面发出一阵爆笑。
李老师倒也知趣,拍了拍许我的肩膀,“看来我讲的课很生动。”
“下次可以直接到教室里面听,外面猫着腰怪累的。”
等我讪讪地僵笑着回头,发现室内的一双双眼睛带着笑意盯着脖子通红的我。
只有沈知低着头,笔下刷刷地写着数学题,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周遭一样。
从那以后我喜欢沈知这件事情,就在人群中传开了。
我倒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可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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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大大方方地在分科表上的文科一栏画上一个对勾,屁颠屁颠地拿着请母亲周女王签字去。
我喜欢沈知没错,可我还不敢冒那么大的险。
暑假我跟着周女王到沈知家玩,几个大人打牌打的不亦乐乎,我只好装作文静地在沙发上坐了半天都没看到沈知的影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几句。
“阿姨,沈知去哪里了?”
张阿姨一边摸牌一边笑嘻嘻的说:“去他爷爷家送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哎呦,好牌都被你们几个抓去了呀,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周女王埋怨道。
我挠了挠头,悄咪咪的移动到门口,转开门把手。
真清净!一群大人打起牌来乌央乌央又是一下午。
我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玩弄着MP3的耳机线。
外面的天炎热,耳机里林忆莲的歌循环播放着。
我有时候做过梦,梦到炎热的夏天里自己中暑晕倒在沈知的怀里,沈知一脸紧张无措的样子。
“在这里干嘛?”
循声望去,沈知就站在台阶下。
完了完了,不会真的中暑了吧,都热出幻觉了。
“许西?”沈知一把扯掉我挂在耳上的耳机,可真不够怜香惜玉的。
这么热的天我愣是打了个寒战。
“快,请我吃个雪糕……”
我赶紧麻溜地站起来推着他往商店的方向去。
我跟在沈知身后,慢吞吞地走着。
天气闷热很少有微风,我走在他的影子里,一步一步轻轻地踩着,生怕一不小心把这么好看的影子踩坏了。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来照着地上的影子,悄悄地摸了摸地上沈知的影子的头。
要是人也能和影子一样顺遂心意就好了。
小时候我被押着去上钢琴课,哭哭赖赖扒着门框不肯进去,那时候的沈知还能从兜里掏出块糖安慰我。
咋咋呼呼的我一脚踢碎了皮孩子拿来吓人的搞怪盒子,差点被围攻的时候还是沈知挡在我前面让我别害怕。
而现在的沈知啊,虽然骨子里还是个张扬的少年,但有时候可真像个冷面大阎王。
我有时候故意拿着数学题去他家找他,坐在一旁晃悠腿的功夫,人家就把题解出来了。
沈知拿着笔给我讲,我就拖着腮偏过头来看他。
有一次我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沈知没说话,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练习题翻开,扔到我面前,“差不多的题型,你多练几遍。”
从那以后无论我什么好话,沈知都没再答应过帮我补习功课。
我有时候会和陈佳楠抱怨沈知简直是个睁眼瞎,他们之前像正常的青梅竹马一样相处,也经常互相蹭饭,但每当触碰到“许西喜欢沈知”的字眼,他就恍若视而不见。
“我要这个,这个……”
我毫不客气地低着头在超市冰柜里面翻找,一件一件扔进沈知提着的篮子里。
“哎——”我感到后脑勺一阵钝痛,沈知重重地拍了我一巴掌。
沈知把手里的篮子抬高,在我眼前晃了晃,“不够你吃的?”
我笑眯眯地眨眼,装作没看到半篮子多的雪糕,“我这不是还考虑到家里的阿姨们嘛!”
“用不了这么多。”沈知说着就要从篮子里往外拿。
我赶紧按住他的手。
温温热热的。
“你总得放在冰箱里囤一些,改天我再去你家就不用这么麻烦地出来买了。”
“对吧?”我装作很有理地看着他。
结完账出来,我舔着绿豆味雪糕蹦蹦跳跳,沈知说我这样活脱脱像个疯兔子。
“沈知,你选理科呀?”小女生向来喜欢明知故问。
沈知懒懒地看了我一眼,嘴里叼着半根冰棍,含含糊糊地说:“你选文科。”
真无趣,一眼就看穿了。
我仰着头滋溜着化下来的雪糕水,“那能怎么办,你又不教我学数理化。”
我有时候考砸了蒙在被子里发狠地想着,自己理科这么薄弱都是因为这个沈知。
只要一看到密密麻麻的数字公式,总是能出神地想起他。
偏偏这个人还不肯给自己补课。
沈知没理我,只是敦促我这个舔雪糕的疯兔子快一点,“袋子里的雪糕要化了。”
我含着雪糕嗖嗖地跑到沈知前面,回头厚着脸皮对着身后的人喊着:“走快点呀沈知,雪糕都要化了!”
“等我进了文科班以后,能不能来找你补课啊?”我转过身来倒退着走。
沈知挑挑眉,“历史政治?”
“数学呀数学呀!”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三根手指立誓状,“我保证好好学习,不捣乱。”
沈知没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阳光穿过树枝斑斑驳驳地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