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千年》北问无聲

2、（二）

　　“虞潇，吃完饭把碗洗了！”余念放下筷子。
　　“啧……”虞潇摘下眼镜，视线移出电脑，对天翻了个白眼，“吃饭不叫我，洗碗倒是忘不了。”
　　余念：“我没叫你你就饿着了？”
　　虞潇合上电脑，往沙发上一扔，揉着僵了半天的脖子，走到餐厅。一双长腿别过凳子腿，勾到腿边，坐定，审视了一下自己卖相颇佳的晚餐，然后看到余念合实摆正的筷子和空饭碗，随口一问：“你吃完了？”
　　“嗯。”余念盯着平板，头也不抬。
　　“就吃这点？”虞潇开始往嘴里扒饭。
　　“没胃口。”
　　虞潇风卷残云一阵后，咬着筷子尖，微眯起眼睛盯着余念，“鱼啊，你这眼镜戴多久了？”
　　“高考之后配的吧。”
　　好家伙，余念今年二十有七，这眼镜可够古董的了。不得不说，余医生的审美打小就正，这种细边眼镜从来就没真正过时过，只不过她的这副镜框有些圆，太学生气了，不适合如今的成熟气质。余医生平时上班不戴眼镜的，想到这里，虞潇忽然觉得，自己能一睹余医生的“反差萌”，着实三生有幸。
　　她盯了一会儿，溜回客厅，把自己那副无框眼镜拿过来，然后直接上手，把余念鼻梁上那“古董”请下来，然后把自己那副怼上去。
　　“啧，晕。”余念皱眉。
　　虞潇不搭话，又把古董请了回去。顾自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心道：中秋礼搞定！

　　啪嗒——
　　虞潇应声回头，余念面无表情地放下平板，“收拾完就回去吧，很晚了。”
　　余念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顾自回到房间，反锁了门。
　　虞潇大概猜得到，研究院下来的新一阶段成果不理想。

　　细想想，两条鱼游成对门邻居有五年了。从虞潇与余念熟络到可以了解彼此日常起，余念从未停止过对研究院一个老科研项目的协作参与。这个项目，是关于“分化病毒”病理性的研究。
　　十二前，一种被命名为“分化病毒”的病毒流行。这种病毒具备传染病的基本特征，但唯一不同且怪异的是，其侵入人体后，对人体产生了改造性影响：感染者内分泌系统发生变异，发育出新的腺体，O型RNA的病毒感染者后颈处还会生成次腺体，腺体发育完全后，A型感染者和O型感染者会定期激素泛滥，信息素外溢，类似动物的发情期。“发情期”期间，除了病理上的发热、阵痛，以及生理行为上的“类发情”，没有其他症状，不致命，部分可遗传。
　　“分化疫”在第二年传染性直线降低，但由于没有完全防治的医疗手段，感染人数一直在小幅度上升，自“分化病毒”出现至今数年，全球分化人数量占比达到了43％。
　　面对分化人逐渐成为人口主体，各种社会法律、伦理道德问题不断涌现。
　　——被法律忽视，被人伦歧视。
　　余念所参与的“分化病毒”病理性研究，是国家第一批科研项目之一，意在研究所谓“分化病”倒底是完全由传染性病毒引起，还是是与某种病毒伴生的人体抵抗反应，抑或是不可避免的人类“再进化”。总而言之，就是研究“分化”是不是病。
　　虞潇想，也许余念在坚信，如果有朝一日“分化病”不再是病，“分化人”不再是感染者，那么生活在阴影里的分化人就能走出法律与道德的黑名单，人们也不用在世界分化人口占比达到100％那天，才被动接受现实……

　　虞潇悄声收拾了碗筷，只留了客厅的落地灯，她拎过空调毯，窝回沙发上，翻开了笔记本电脑。

　　凌晨两点。虞潇揉了揉太阳穴，再次转头，余念卧室门缝里依然透着光，虞潇不能进去，她知道，这不是只属于她和余念的无眠长夜。
　　凌晨两点。余念收拾好摆了一桌子的检测报告，她有点渴，但她不能出去，虞潇还在外面，她们知道，这是属于万千个如她们一样的人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