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一年合欢花开》陈最Chloe

2、文人的落寞

　　进入七月的连州,天气开始逐渐燥热。那颗历史悠久的合欢花在白热的太阳光下开的越发旺盛。
　　程念坐在院子里面发呆，《唐风录》开拍后的这一个月时间应商导演的要求，程念做了大量的修改；原本以为可以按照原著剧本拍摄，改编的工作也不会有许多。可商导临时不断的提出各种要求，为了不影响拍摄，程念和莫贝贝只能没日没夜的改编。人在繁忙体力或者脑力劳动之后，通常是不会在有精力去从事一些娱乐活动的。程念放空自己的方式就是发呆，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她并不是一个有闲情逸致摆弄花草的人,但是绿色可以给人一种静谧舒缓的感觉，置身于中仿佛可以卸下一切疲惫,得到短暂的治愈。
　　莫贝贝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正在帮着程念校对最后一章的剧本改编。这时程念的手机振动,莫贝贝忙把手机递给院子里发呆的程念.
　　一刻钟后莫贝贝看见眉间氤氲，情绪低落的程念走进屋里。
　　“贝贝,商导让我去剧组一趟,说是商量下剧本的修改”程念对着莫贝贝说道.
　　“还要怎么修改呀”？莫贝贝一脸痛苦无助的表情.
　　“不知道,只是说商量”
　　“老大，你现在就要去吗？”
　　“嗯，打车直接过去”程念回答道.
　　从银沙滩到狮子口摄影基地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正处在发呆模式的程念到不觉的枯燥。到达剧组已近下午五点,程念来到摄影棚，避开摄影，贴着墙根找到商导演.
　　正在拍摄林芊芊的戏份,导演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镜头里面演员的表演.程念没有打扰躲在身后。看着自己创作的人物被另一种方式演绎，有种操劳了多年的老母亲终于看到自己孩子长大成人的成就和喜悦.然而这份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和喜悦没有持续多久，程念听到扮演李若絮的李芊芊的台词：
　　“崔公子,英俊潇洒，衣袂飘飘，宛如玉树临风”… 林芊芊逐字逐句从题词版上把台词念了下来,可惜题词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把台词标注上拼音.
　　程念先是怔了一下，看向旁边的导演,商导演并没有喊“cut”,也没有表现出错愕.
　　程念明白后期都会有专业配音的人员配音,所以有些时候演员为了省事甚至不背台词只对口型。明白这些套路和能接受是两回事,想到自己搜肠刮肚，费尽心血创造出的人物被这样一个斗大字不识的人去演绎,程念的心里感到气愤。
　　终于等到中场休息,商导演回过身才发现身后的程念.
　　“大作家，什么时候到的”商导问道.
　　“到了有一会儿了,看您在拍戏，没打扰你”程念回答道.
　　“最近赶进度,一会还有拍夜间戏”商导继续说道.
　　“您是要跟我商量下剧本”程念问道.
　　“是呀，剧本还是要修改一下”然后起身对剧组人员说道“中场休息十分钟”说罢商导转身引着程念离开。程念走出摄影棚的时候，路过林芊芊休息的区域，看着林芊芊翘着腿，悠闲的坐在椅子上面，旁边已经围了四五个助理，有帮忙补妆的，有喂饮料的，有整理裙摆的，还有捏肩捶腿的。程念看着走在前头的商导，想必导演也不会有如此待遇。这时林芊芊突然望向程念这边，二人眼光恰巧对视，程念莫名的感到一丝不适。
　　商导演引着程念来到一间临时搭建用于会议的屋子，一起同来的还有两位程念不认识的女孩，看样子与莫贝贝的年龄相仿.
　　“念啊，我们有几场戏重头戏都不在女主身上，配角可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不能喧宾夺主”商导演说道.
　　程念沉默了片刻道：“导演，这部戏的主要故事线还是在女主身上的，配角只是在个别场所需要有出场的机会。”
　　“你的这个想法我很理解，但是电视剧就是要有主次，配角的光芒不能盖过主角”商导演说道.
　　程念解释道：“导演，这样也是为了突出每个人鲜明的个性，突显思想开明，人才济济，极具包容的盛世呀”。
　　“可如果配角太过出彩，就会迷惑观众分不清主次”
　　“怎么会？导演，主角也不应该是无所不能完美的化身，他们也应该有成长的过程”程念继续辩解道：“何况这部戏已经修改了很多次了，再修改就偏离原著太多了”。
　　“念啊，原著和戏的呈现方式是不一样的，作为导演我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希望你理解”商导演说道。
　　此时的程念心里已经明白是谁提出的这个要求,能让导演有求必应的一定是导演作为收视保证女主.既然她觉得观众都是冲她去看的，自然不想给其他演员的角色闪光的机会。但作为一个作家，她创作的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灵魂的影子,作为女主是因为承受的更多,责任更多。并不一定是无所不能，最漂亮的那个.
　　“导演，这部剧的剧本已经完成，我并不觉得有修改的必要”。程念坚定的语气说道。
　　“这个也能理解,修改自己原本满意的作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商导演看了一眼那两个与莫贝贝年龄相仿的女孩，然后继续说道“这几场戏的剧本我已经让陆佳和秦珍代写了,但她们的文笔还很稚嫩,还需大作家给她们把把关，提提建议”。
　　商导说完，陆佳和秦珍两个女孩把自己写好的剧本拿到程念面前,非常谦卑的的说道“还请程姐多多指教”。
　　程念看着眼前这两摞剧本才明白：原来并不是讨论如何修改剧本，而是通知剧本已经被修改.所谓商量只不过是商导给她这位“大作家”一个台阶下。自己已经被架空的，任何反对的意见已经没有意义。
　　程念低着头看着两摞剧本说道“既然已经修改好了,想必导演也已经看过了”说完看了一眼商导演，程念明显感觉到商导演有一些躲闪然后继续说道“我没有什么意见”。
　　从剧组出来程念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夕阳的余晖洒在面庞上暖暖的，可程念的心情却跌到了谷底。悲凉、心痛比这更甚的是自己的无可奈何。明明是自己的作品却无法自己做主，程念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为了满足别人的要求一遍一遍的修改；最后又被架空成了名义上的编剧。
　　感叹这个“流量当道，文人落寞”的时代.
　　天色渐暗,程念惆怅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精神矍铄正在锻炼的老人，看着嬉闹打闹的小孩儿，看着面前路过相互依偎着的说笑的情侣。程念感到孤独,似乎这世间一切的美好都与她无半点干系。
　　一声手机震动，打断了程念的思绪。
　　“喂！老曹”程念接起老曹的电话.
　　“剧本的事我听说了,你别往心里去,商导也要需要考虑市场”老曹安慰道.
　　“我都明白,作品与他们来说首要是商品,比起质量，他们更看重是否可以赚钱”。
　　成年人的世界，好坏对错有什么要紧；况且好快对错也不是当下就能分辨出来的。人都是聪明的，择利而从至少先保证自己不要吃亏。程念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无法接受,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以自己获利多少来选择,那人与不知道痛苦，没有感知的机械还有什么区别.如果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生活,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大环境驱使，不是个人能左右的”老曹说道。
　　“老曹,我不想再和商导演合作了”程念停顿了一会，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老曹答应到。
　　“我想休息一段时间”程念继续说道.
　　“好。。。”停顿片刻后老曹继续问道“你现在已经回到银沙滩了吗”
　　“没有，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人”！程念答道。
　　电话那头传来老曹“呵呵”却略带苦涩的笑声,“我找个车过去接你,老余的公司在附近”。
　　三十分钟后余绍周在公园道长椅上找到程念,许是第二次见面，余绍周没有了第一次的拘谨,见程念一脸黑线,也不由得打趣起来。
　　“怎么？被生活打击到了”余绍周微笑着问道。
　　这种打趣的方式也让程念感到放松，无法释怀的事再多的道理也无济于事。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某一时当自己回想往事时才觉得云烟消散，一片晴空。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我饿了”程念对着脸上挂着微笑的余绍周说道。
　　“走，带你去吃饭”余绍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
　　程念起身跟在余绍周的后面,一边走一边说道“记老曹账上”。。。。
　　上车的时候程念没有坐到后排,而是前排的副驾驶上，直到后来的许多年后她一直奇怪为什么当时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坐在那个位置。
　　“你想吃什么”余绍周询问到。
　　“辣的”
　　“火锅”？
　　“好”。
　　于是二人来到一家重庆火锅店,在点底锅时，服务员好心的建议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微辣,他家是正宗西充二荆条辣椒,辛辣鲜香，辣味浓郁.
　　程念看向余绍周问道:“你可以吃辣吗”
　　“可以”。。。此刻的余绍周并没有分辨出程念问话的含义,以为她听从了服务员的建议的程念在担心他是否可以承受西充二荆条辣度。
　　“变态辣。。。”程念转头对着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眼神闪过一丝惊诧,但程念不可否置的语气又让他坚信自己没有听错,心里暗忖这就是两个闲的没事找刺激的顾客。于是又流露出对面前两位顾客一副不知危险的怜悯，和即将英勇就义的惋惜的表情。
　　看着服务拿着菜单转身离开，程念笑呵呵的说道：“哈哈。。。你看没看到刚才服务员的表情”
　　余绍周担忧的说道：“我跟他的想法可能是一样的,咱们吃个饭不至于拼命吧”
　　十分钟后,服务员端上一锅火红辣椒的底锅,然后彬彬有礼的说道“菜已上齐，请慢用”。如果在平时这应该就是一句的礼貌的话,可加上之前的前奏就变成了另一副意义：“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俩怎么被辣翻”
　　汤锅已沸,程念先夹起一片雪花肥牛涮了起来.
　　“咦。。。没有想象中的辣哟”说完程念又夹起一片雪花肥牛涮了起来,紧接着又涮了一片说道：“这也不辣呀”？
　　对面的余绍周见状，也放下了畏惧：“不辣吗？”然后试探性的夹起一簇肥牛涮了起来,还没咀嚼两下一股辛辣直窜入脑壳，他觉得自己喉咙仿佛着了火一般,呛的他眼泪差点流出来；可肉已进口，他也不好吐出来，硬着头皮不得不把这股火辣吞入腹中。
　　对面的程念见捉弄他的目的达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不停煽动右手加速喉咙的空气流动已减少火辣感觉,一边煽动还一边不忘嘲笑对面余绍周的窘迫样子。
　　余绍周对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表示无奈,更无奈的事自己居然中了这么肤浅的阴谋。
　　程念连忙开启一瓶冰凉啤酒，倒给对面的余绍周，余绍周抓起酒杯饮了半杯才罢，程念也忙着喝了几口压下火辣。
　　恢复镇静的二人看着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火红锅底，和一桌子新鲜的肉品蔬菜。二人此时有了种英勇就义的感觉。
　　程念看着还剩半盘的雪花肥牛对余绍周说道：“你四片，我四片”。
　　余绍周想起刚才的作弄，不甘露怯说道：“好。”心里拟定着作战计划一口肉，一口酒；轮酒量对面的那个小丫头绝不是对手，撑到最后就是胜利。
　　看着余绍周坚定的眼神，程念心里暗暗拟定着计划；论对辣的承受力这两个人半斤八两，重点是解辣的啤酒；对于自身身体机能深刻了解的程念，体内活跃的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对度数底啤酒无非就是多上几次卫生间而已，如此循环往复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程念：“请。。。”
　　余绍周：“请。。。”
　　第二天清晨醒来,程念依然可以感觉到腹部残余的火辣的感觉。良心发现似的想问候一下；拿起手机打开短信编辑功能“你怎么样啦”。可转念一想两人似乎还不算熟悉的可以随便问候的朋友，这条信息会不会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想到这些于是作罢。
　　看着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多小时程念，莫贝贝关心且八卦的问道：“老大，你昨天回来很晚耶？似乎还有很醉”？
　　“稿子校对完了吗？这么有闲心”对付八卦的下属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检查他们的工作的完成进度。
　　“已经校对完成” 似乎早料到程念的发问，一早有对策的莫贝贝的一脸得意的等着程念对昨夜晚归的解释。
　　程念见状,为了避免莫贝贝继续追根究底便忙着转移话题，老曹说了我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休息，你也可以休息。
　　对于这段日子里跟着程念成天的赶稿子的莫贝贝，这个消息简直就像备受压迫的穷苦人民终于解放了一般。
　　“我们可以休息啦,耶。。耶！”莫贝贝兴奋的从椅子上下来，边蹦边转着圈圈。
　　程念也被这份欢乐感染到，一边喝着白茶一边看着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莫贝贝并暗自窃喜已经成功的转移的莫贝贝八卦的注意力。
　　“老大，我们想好去哪里玩了吗”兴奋劲过后的莫贝贝马上计划起休假的行程。
　　“谁要和你一起啊，休假还要和你一起休，还有休假的感觉吗”程念嫌弃说道。
　　“也对哦，那我回家一趟，我想我妈妈啦”莫贝贝突然由刚才的“脱兔”转换成一个思乡心切的游子，还不到五秒的时间。
　　拒绝了提议一同旅行的莫贝贝，程念一时之间到是想不出来如何安排这难得假期。这时手机提示收到一笔转账，是《唐风录》稿酬到账,程念一边从后往前数着零一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计划。
　　于是她避开喜欢八卦的莫贝贝，拨通了老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