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和刺客》凡人野

2、第 2 章

　　雨下了一整夜，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微波粼粼的积水。已经快早上9点整了，天空看起来还是阴沉沉的，下着蒙蒙细雨，没有一点放晴的意思。
　　这种天气适合睡懒觉。
　　就在胖子打算再眯会儿眼的时候，派出所来人了。

　　“你好，我找裴天。”

　　胖子一听到“裴天”两个字就“噌”的一下站起身，用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来人。
　　对面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身形瘦高修长，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外套，眼前的刘海长到遮住了眼睛，只看到直挺的鼻子和泛白到没有血色的嘴唇，嘴唇周围还冒着一圈青茬，看起来很颓废。

　　“你就是昨晚打电话的那个人吧！先等会儿，我这就把你表哥叫过来。”胖子说完就屁颠屁颠跑去接待室叫人了。

　　昨晚打完电话后，他们又连夜调出了监控录像看，想找出犯罪嫌疑人，但是只能看出是个年轻男人，戴着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加上帽檐压得很低，很难从长相上判断出是谁。
　　随后他们又跟那个男人了解了一下当时事情的发生经过，可是他一回想起那件事就犯头疼，没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就让他在监舍过了一夜。

　　忙碌了一整夜都没啥进程，每个人都身心疲累，只盼那个人早点过来。本来是想昨晚就让他来的，但是雨下得太大了，根本无法出行，只能等到今天早上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见到人，这意味着这个案子很快就能得到解决，胖子心里比谁都高兴。
　　不一会儿，胖子就把昨晚那个男人叫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觉的缘故，他现在看起来没有了刚开始的戾气，整个人气势减弱了不少，不过依旧很帅气。这让胖子看了内心直呼天道不公。
　　见胖子一直盯着自己看，那个人就给他回了一个微笑，十分优雅迷人。
　　胖子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内心感到无比震动：他居然会笑！

　　颓废小伙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对面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很快又收回目光。
　　“他不是我表哥。”
　　对面的那个男人也盯着他问：“你是谁？”
　　他的语气和眼睛都有藏不住的失望。
　　“我是宋焱。”宋焱看着对面的“表哥”，面无表情地自我介绍。

　　“啊？你俩不认识呀！”胖子惊讶到声音都劈叉了，他此时此刻觉得有点头大，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展，现在又回到原点了。
　　“小伙子，你撩开刘海仔细看看，这个人真不是你表哥吗？”
　　“不是。”
　　“可是这个不是你表哥的电话号码吗？”
　　“那就得问他了。”

　　胖子看看宋焱又看看那个男人，眼底一片迷茫。
　　就在这时候张队走过来了。

　　“张队！”胖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看到张队走过来，眼里的光登时亮了不少，立马向他说明了情况。
　　“现在事情有点难办，”张队看着那个男人说，“公安局那边的指纹对比反馈来了，数据库里没有你的指纹，无法核实你的身份。”
　　这个结果倒也不意外，指纹采集并不是所有人的都有，如果没有收录在档，一样不能由此辨别身份。

　　“小李！你过来！”张队转过身对着小李喊道。
　　他正满头大汗地给一个光头花臂大哥办理身份证，那大哥操着一口方言，两人的交流可以说是鸡同鸭讲，消息的传递准确率为百分之五十，基本靠猜。
　　“到！”小李一听到声音就立马跑了过来，心想着，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你等会儿忙完就编辑一则寻人通告在网上发布。”
　　“是。”小李匆匆忙忙给裴天照了一张像就又赴汤蹈火去了。
　　现在信息网络这么发达，裴天看起来也像是个有身份的人，应该不难查，相信不久后就能水落石出。

　　“这样只能让他在招待所先住一段时间，等事情有点眉目再说了。”胖子耷拉着脑袋，心里不禁啧啧称奇，这个人就像腾空出现一样，任何信息都找不到，诡异，真诡异。
　　“让他先跟我走吧，”站在一旁的宋焱突然开口了，“我在我爸的手机里见过他的照片，他帮过我爸。”
　　“那你刚才还说认识他。”
　　“我只是说他不是我表哥。”
　　“他叫什么名字？”
　　“不清楚。”

　　“叫我裴天吧。”那个男人突然开口说。
　　他觉得自己的电话号码跟这个“裴天”一模一样，又跟宋焱有着这层联系，可以说是缘分使然。既然造化弄人，他就陪老天斗一回，这个名字还挺符合他现下的心情的。

　　“行，那就这样吧，不过你有空还是先带他去医院瞧瞧，看看身体有没有受过什么创伤，这样也有利于他恢复记忆——那个犯罪嫌疑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这个我们会继续查找，一有什么消息我们也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 ”张队又指着墙上的二维码说，“你扫一下这个二维码，到时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
　　宋焱点点头，拿出手机扫了一下派出所墙上的二维码名片，然后又做了一些相关笔录就跟裴天一起走了。

　　派出所外面停着一辆很酷炫的重型机车，宋焱拿出钥匙按了下开锁键，摩托车就“哔哔”响了几声。
　　他掀下衣服帽子，撩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下面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瞳孔颜色比一般人的要浅一些，加上有点苍白的肤色，有种空灵的脆弱感。
　　但是他现在的动作却很雷厉风行。

　　宋焱从摩托车上拿起一个黑色头盔利落戴上，又给裴天丢过去一个粉色头盔。
　　裴天接过头盔，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戴上了。这个画着HelloKitty的粉色头盔跟他的高大身躯对比起来违和感满满，看起来有点滑稽。
　　刚戴好坐上去，宋焱就开足油门冲了出去，裴天一个没坐稳，手就不由自主地抱上了他的腰。
　　“……”
　　条件反射似的，裴天又立马将手收了回来，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宋焱倒是没在意，一到没人的开阔路段就将油门踩到底，一路水花四溅，隔老远都能听到摩托车“嗡嗡“的声音。

　　开过了几条街，又绕过了几个繁华的路段，开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摩托车终于在一栋贴满各种小广告的楼房前停下。

　　这里的楼房分布构造很独特，四面都有一栋栋破旧的五层楼房，围成一圈，就像古罗马斗兽场，抬起头向上看，感觉自己在里面就像一个井底之蛙，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
　　因为租金便宜，这里就成了外地打工人的首选之地，也被人们称之为“筒子楼”。
　　虽然这里的住宿条件很简陋，但是邻里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和……

　　“哗啦——”三楼有人不小心把水盆里的水打翻了，把刚好从那里经过的大妈浇成了个水人儿。
　　“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没看到你奶奶在这吗？！我刚买的连衣裙啊！你赔给我！”大妈指着楼上的人骂得唾液横飞，说完还气冲冲跑上楼去了，那人一看，立马丢下水盆跑去关紧门。大妈踹了半天门没踹开，估计也累了，然后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样的事情也见怪不怪，人多的地方总会有摩擦，但是一般来说，大家平时的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裴天正盯着楼房上面的各种晾衣杆出神，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惊雷声”，立马就把他给震精神了。
　　“小焱回来啦！这个老板是谁呀，长得好气派喔！”一个身材肥胖矮小的中年妇女正吃力拿着一大袋垃圾下楼，一看到他俩，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说话声音大得就像里面装了个喇叭。
　　她是这栋楼的房东，陈姐。
　　“普通朋友。”宋焱边回答边走上前，一把拽过陈姐手上的垃圾袋拿去垃圾桶丢了。
　　“这孩子，还是那么懂事儿！”陈姐一脸欣慰地看着宋焱，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裴天看到陈姐一直对他笑眯眯的，自己也礼貌性地对她笑了笑。
　　看到大帅哥对着自己笑了，陈姐心里比吃了蜜都甜，一直不停地跟他说话。
　　“你是哪里人呀？有没有女朋友？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我跟你说……”
　　陈姐说话语速很快，跟机关枪似的，一句接着一句。裴天时不时点点头，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回着她的问话。
　　“本地人”“应该没有”“不用麻烦了”“我对男人不感兴趣”诸如此类。

　　终了，陈姐一脸惋惜地看着裴天，这个媒婆她左右是当不成了，长得这么一表人才，可惜了。
　　“那你们好好玩，我先忙去了。”陈姐拍了拍宋焱的肩膀，脸上又重新笑出了花，左右两边还有酒窝，看起来很和蔼和亲。
　　“嗯。”

　　把车停好后，宋焱径直走上了楼梯，裴天紧随其后。
　　楼道很拥挤，勉强能通过两个人。整个楼梯弯弯绕绕的，犹如一条盘龙，从下往上看还挺震撼的。楼梯内侧则是一户户住房，窄小，破旧，幽暗，如笼子一般。
　　宋焱的宿舍在5楼507号房，一打开门，一股浓烈刺鼻的烟酒味就扑面而来，呛得裴天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窗户都被门帘捂得死死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夹杂着难闻的气味，让人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宋焱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了堆满衣服的沙发上，长长的刘海加上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说吧，你的手机是从哪来的？”
　　“我自己的。”裴天也跟着走进去，第一时间拉开了窗帘。
　　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虽然没有平时那么耀眼，但是房间里有了这些阳光，总算是活过来了。

　　宋焱将两条腿叠放在前面的茶几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缓缓说道：“你也知道自己失忆了，那你凭什么确定这个手机就是你的。”
　　“我……”裴天靠在墙上，沉吟了片刻，“那你表哥呢？如果真是他的手机，为什么现在会在我手里？”
　　宋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这次他给我打电话还是因为借钱，他这个人性格比较孤僻，身边没什么朋友，又是个孤儿，现在手机又在你手上，我自己也很难联系上他。”
　　“那你……”裴天想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昨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还以为他又犯事了——今天做笔录的时候，我把这个情况都跟警察说了，到时公安局那边会处理，无论是你的或者他的有了消息，这个问题都能解开。”宋焱知道他要问什么，就自顾自说开了。
　　“你爸他……”裴天正想问一下他爸的事情，突然房门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帅哥冲了进来。裴天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看风景了。

　　“……送……送银儿……你可算是回……回来了……你昨晚去哪儿了？到处都找……找不到人……你赶紧跟我回学校，出大事了！”黄毛气喘如牛，说着说着就走上前去想拉起宋焱的手走，被他一把甩掉了。
　　“怎么了？”宋焱一脸淡定，不知道是不是困了，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吴纤纤正在闹自杀呢！你快去劝劝她！”
　　“这关我什么事。”
　　听到宋焱这样说，黄毛气不打一处来，用食指指着他骂：“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说分手就分手，还句句诛心，人家小姑娘上辈子欠你的？！”
　　“这个傻瓜……”宋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一脸疲惫。

　　“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黄毛凑近他跟前，想听清楚宋焱究竟在说什么，被他一手推开了。
　　黄毛一个不防备，脚底一踉跄差点摔倒，忍不住爆粗口：“喂！你小子——”
　　“走吧。”宋焱打断黄毛的话，站起身率先走出门，突然又想起什么事，脚步一顿，扭过头对裴天说，“你先自己待着，我办完事就回来。”
　　裴天做了个ok手势。

　　半小时后，裴天脱下之前的西装衬衫，从房间里挑出一件白色T恤穿上，也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