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の旅人》似空斋

2、北の爱恋

　　人要是认真起来，有时候是很麻烦的事情。对自己尤其是这样。
　　戚少商在图书馆里埋头读书，一支笔下意识地在本子上划着，等他合上书本一看，发现那页纸上从头到尾都写着小顾的名字。

　　“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小秋歪着脑袋，吸着速溶可可。
　　戚少商把一枚硬币投在自动贩卖机里，那个东西却一动也不动。
　　“不是吧…上次就这样…”
　　他想伸脚踹，可还是算了。
　　“喂！”
　　小秋不满起来。
　　“你不是都不感兴趣么…对于‘谈恋爱这么费神的事情’…”
　　戚少商学起小秋平时那种慢条斯理的模样。
　　小秋朝他吐舌头：“我现在是在关心你。”
　　少商用力拍自动贩卖机，终于，里面的灯亮了，一盒果汁弹出来。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在交往…恩，你说说看？”
　　“那…你喜欢他？”
　　“废话么。”
　　“约会过？”
　　“有几次…诶…”
　　那样也算是约会？戚少商在心里嘀咕。
　　“哦，哦~”小秋笑了，“牵过手？”
　　“恶，两个大男人在街上，牵哪门子的手？”
　　戚少商戳开果汁盒子。
　　“KISS过？”
　　“没有。”

　　好吧，小秋无语地不想再问下去。
　　戚少商也觉得挺郁闷，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顾来电。
　　“你现在有时间吗？”
　　小顾的声音像是隔着几万光年一般，模糊，迷蒙。
　　戚少商被暖暖的阳光沐浴着，惬意地想，当然有时间啊…哈。
　　“少商？”
　　“恩！我在，怎么了？”
　　“我以为你没在听。”
　　“我被你的声音给迷住啦。”
　　“……”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说啊…有什么事？我有时间。”
　　“就是…想和你见个面。”

　　戚少商从学校出来大约走了五分钟，在“美羽之食”门口看见了顾惜朝。
　　他的头发变得长了些，软软地落在颈后。
　　“你打工完了？”
　　“没有，下午要去接班的。只有这会儿有时间。”
　　“时间紧的话，下次再见也不迟嘛。”
　　说着，少商想去开餐厅的门。
　　小顾没有跟过来。
　　“怎么了？”
　　“…你要是…”他有些怯怯，迟疑了一下，“也许下次再见…”
　　少商恨自己嘴贱，说那些多余的东西。他明明也想见小顾想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他连忙拉住小顾，“什么呀！你搞得我都很紧张。”
　　小顾嘴角露出一点笑来，“对不起。”

　　他们坐在包间里，要了一壶清茶。
　　“我下周要去北海道一趟。”
　　“北海道？”
　　“一个朋友在那边开画展，她想让我去看看。”
　　画展呐，少商点点头。
　　“下周是论文修改的咨询课…”
　　“不要紧的，我只是想和你提前说一声。免得你到时候找不到我。”
　　他还没有走，就已经在想着自己了。少商突然感到，也许在小顾心中，自己也是特别的吧？
　　“要去多久呢？”
　　“也许十多天。”
　　“好长……”
　　不过论文一结束，自己也能去北海道啊。这样真不错，不过还是先不要说，等去了再给他惊喜。
　　少商美滋滋地喝茶，在他眼里，小顾给人的感觉很奇异。有时候遥远得不能亲近，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近的连自己都以为是在做梦。和他在一块儿，少商顿时不再有那种身处异乡的乖戾之感。很祥和，但总觉得那样的温柔之前，小顾必定是另一番模样。

　　“你在家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很普通啊，和现在没有什么不同。”
　　“总觉着你是在敷衍我耶。”
　　“呵呵，那你认为我以前会是什么样子啊？”
　　“一定闹得不得了。”
　　“……”
　　“什么事都不在乎，不顾及。自我中心，超级没良心！”
　　少商尽量使自己听起来像瞎胡诌。
　　小顾嘴扯了一下，不动声。
　　少商不敢往下说了。这时候轮到小顾恶作剧地笑了起来，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无是处。”
　　“我才不管你以前什么样子呢！”

　　倘若小顾以前真的“十恶不赦”，那又如何？
　　少商坚定地看着小顾。

　　要是给戚少商机会出现在顾惜朝“从前的生命里”，不知他们能否还可以和目前这样自如地相对。惜朝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被命运这种东西所抛弃。
　　他们坐在新干线上，中午11点，空荡荡的车厢被淡淡的粉色因子填满。
　　惜朝把头靠在少商肩膀上，对面唯一带着帽子的中年男子，他抬头看了那两个年亲人一眼，又飞快地重新瞅着自己手中的报纸。
　　惜朝轻轻一笑，有种悸动。
　　“我心有点疼…”
　　呼吸也在这样的彼此依靠中变得些微局促。
　　少商低下头，一只手覆在惜朝的胸口，
　　“还疼吗？”
　　惜朝握住了少商，“现在不了……”

　　戚少商此刻的胸口也很疼，以至于在梦中醒来。
　　醒来后，他知道，飞雪敲击的车窗正把他带向他们曾经那么期盼的目的地。
　　挤满了人的大巴，有人叽叽喳喳说话，有人鼾声如雷，还有浓重的烟味儿夹杂着车厢特有的汽油味儿。
　　少商看看时间，还有大概两个小时。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惜朝只和自己说过一次。
　　“他们都是很平凡的父母，没什么特别。”
　　“谁说不特别，不是生下了你，还把你养得这么高，这么帅，这么善良，这么……”他揉着小顾的脸，亲了一下，“这么让我喜欢。”

　　戚少商下了车，拖着行李。
　　雪小了很多。
　　现在已经深夜，但车站还是人潮如熙。他坐上一张黑色的面包车，“我想去这里最大的美食街。”

　　“我对食物很挑剔。”
　　“那我可麻烦了…”
　　“怎么？”
　　“我对做饭可是一窍不通…将来娶了你…”
　　话音未落，头就被惜朝一顿暴栗。
　　少商笑着把他抱住，头埋在他的颈窝。惜朝闭上眼睛，回抱着少商。
　　“他们在家乡的美食街有一间小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在不在么，等有一天咱们一道回去看看就知道啦。”
　　“你会和我回去？”
　　“那当然。”
　　“你不怕被我老爸给打死？”
　　“他才不会把我打死。”
　　“为什么？”
　　“因为把我打死了，谁来疼他们的儿子啊？”

　　停在了一家生意红火的小吃店前，少商看着锅灶前忙碌的一个女人，走了进去。
　　“吃什么？”
　　女人把手在围裙上擦擦。
　　少商赶紧看了看周围的食客，指着旁边的一个，“他吃的那种。”
　　女人了然，转身拿碗。

　　泛黄的墙上除了年历，就是一个旧相框。
　　里面七七八八的贴着些或新或旧的相片。少商久久看着那里面的照片，看到唯独的一张，那个豁然而笑的男孩子，也许只是八九岁的时候。
　　“你的鱼香牛杂好了。”
　　“谢谢。”

　　热气腾腾的小吃，香气扑鼻。
　　少商舀起一勺放在嘴巴里，再也忍不住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