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华》连葵

14、第十三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虽然面对的就是传说中叱咤北境的魔王萧景琛，但是我一点也没有示弱！呸！我刚刚差点死了！最轻也是个残疾。

　　“好你这个畜牲儿，屡屡伤人!”我骂了一声，四下想找什么趁手的东西教训它一下。

　　但是，此情此景，哪有什么东西可用，气得我屡起袖子就是一巴掌打去。那马儿有些吃痛，顿时尥了一个蹶子，吓得我方寸大乱连连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突然一只大手稳稳的拉了我一把才找准重心，那男子紧紧扣稳钢绳才不至于重新被我吓惊。

　　“姑娘！可要小心！我这匹马脾气可不好？”一个充满戏虐的男低音传来，这个声音令我十分熟悉。

　　呵！在我家的地盘上护犊子？我心下十分不满起来，看着那男子叫嚣道：“管好你的马，下次碰到个硬脾气的，不怕被宰了！”。

　　“敢动我的马儿，怕是也没几个！你这小姑娘，模样倒是乖巧可爱，嘴里尽是什么打打杀杀的作甚？当心长大了没人敢娶了去！”那男子一脸夸张的表情调笑道，这幅欠揍的样子似乎似曾相识。

　　“大胆！这是我们乐府的七姑娘，岂是你能调戏的？”躲在我身后的小夭也是看不下去了，护主心切！

　　对呀！我在我家被这无赖欺负，我怕什么呢真是丢人呀!于是便底气足了些。

　　“这里是乐府，你屡次纵马伤人，还出言不逊，就是告到圣上面前去，你也得不到什么好…你是尚京城外…”我抬起头理直气壮地瞪着他，正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等等这位萧景琛怎么如此眼熟，莫不是…

　　尚京城外，那个大胡子跟她说：“你在这藏好，老子先去收拾了外面那帮兵匪，小丫头！乱跑的后果可很严重…”

　　不是“顾家人”吗？念及萧顾两家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呦！姑娘可是想起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当初救了一只白眼狼呢？”萧景琛一脸戏谑。

　　“不过这屡次？难道姑娘跟我的绝尘还有什么旧怨不成？”男子很是疑惑的拍了马的脖子一下，然后低头戏虐的问它：“绝尘！你可认得这位姑娘啊？”

　　那马儿竟然识趣的哼哼两声，摇了摇头。

　　“嘿！我们绝尘说它不认识你！姑娘您认错马儿了！”男子转过脸来一脸抱歉的跟我说。

　　“你，你，你的马儿明明刚刚差点撞到我，你还有理了？”我气得直跺脚，话都说不利索。

　　他看到我的样子，十分可笑，又觉得欺负我一个小姑娘是有些过分了，便耐着性子缓言道：“索性姑娘也没什么事儿，您刚刚也打了它，算是扯平了！”。

　　我越想越气，这畜牲万一撞坏了人呢？不是我，今个或许就是别的人，我不过是不疼不痒的打了它一下，这如何算作扯平了呢？

　　“一个畜牲如今也敢在我乐府里撒野了，真是骇人听闻！”我愤愤地说。

　　“丫头！你也莫气了，这是乐府不假，我这马儿平时我被我带到外面野惯了的!这战场上嘛，杀红眼的时候，那都是血茫茫的一片呀！你瞧你这乐府置办跟娶新媳妇儿似的，我们家绝尘怕也是看错了眼！”他用特别夸张的语气重点顿了顿‘血茫茫的一片’几个字 ，吓得我不由得向后退了半米来，对这匹马敬而远之！

　　我的小动作被萧景琛尽收眼底，他不由得暗笑起来，那种表情做得并不隐秘也不高明，全然的落在我的眼里，我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怎么就被他三言两语唬弄了呢？
　　“你…”我刚要发作。

　　“我替我们家绝尘给姑娘赔礼了！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一个畜牲较劲儿了！我来替这畜生给姑娘赔礼，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且谅解它一回吧！”他转换成非常正经的样子跟我说，不等我反应过来便朝我作揖，赔礼道歉。

　　体型上的差距令我感到气场上的压制，我看着他深埋下去的头颅，一身玄色衣衫将高大伟岸的身材包裹的结结实实。

　　他的腰板十分直，我知道这种人有着一根倔犟的脊梁，腰间挂着一柄短剑。

　　若这个人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很多人都会被这种成熟的男性力量感所吸引！但若是听他一张嘴，恐怕被气吐血，他身上天然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气息。

　　良久，看我没有回应，他便把头先抬起来，而身体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他躬身看着我狡黠的笑起来：“姑娘不说话！那我当姑娘是原谅了！”说完直起身子打量起我来。

　　“你哪里有什么面子，我不过看在这战马也曾为国厮杀，和将士浴血杀敌，保家卫国的面子上。”我细细打量起那匹高大的玄色骏马，细看之下，才发现它的眼角还有旧日的刀疤。

　　我的心突然就柔软了下来，将士们冲锋陷阵为了功名，一匹马儿的功过只有它的主人会记得，有了这份同理心，便大抵明白了眼前的男子。它有十分健壮高挑的四肢，不安的蹬着四个健壮的蹄子，的确乐府今日却是装扮了一番，花花绿绿的让这匹马很是不安、焦躁。

　　“姑娘甚是通情达理，我这绝尘不知救了我多少次，有多少次是它带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于姑娘而言，它是个畜牲，于萧某而言，我们是性命相托的兄弟呀！”他极其动情的摸着马儿的鬃说。

　　我低头不语，这人真是讨厌，我已经不是个很计较了。这番言辞下，他确实是以道德的制高点来挟制我。如今，倒显得我斤斤计较，心地不纯了。恰在此时手腕露出了一截彩线，我心中一动。有办法了！我卯足了劲的把它从手腕处拽下来。

　　小夭看见我如此，心下一惊道：“姑娘，你干什么呀？多不吉利呀！等下第一场雨的时候…”。
　　我没有在意她的喋喋不休，然后向马儿靠近，试图伸手摸一下马头，小夭在一边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出声。起先，那马儿还摇头晃脑的反抗，后来渐渐温顺起来，我逮准时机把手中红红绿绿的彩线系在马笼头上。

　　“这下好了，给你挂个红，以后就免得惊了，马儿，你莫怕！这尚京城里是太平世道，你要收起你急躁的脾气来，莫再伤人了啊！改日你若碰得个天潢贵胄，怕是你主子也护不了你的！”我大起胆子来贴在他耳边和声细语的安慰它。

　　萧景琛惊讶的看着我，他本是长的剑眉星目的英俊，如今这种表情倒是十分逗趣。

　　“这有用吗？”他十分存疑，觉得我神神叨叨的。

　　“当然，不信你且试试！日后保证不会这么容易受惊了！”我打保票的跟他说。

　　“我家绝尘从不让人碰的，你倒是第一个敢摸它脑袋的丫头，对！你刚刚还打了它！小子，你的脾气呢？”男人拍了一下他的小老弟，绝尘十分不满的哼哼两声，甩了两下尾巴。

　　“那日…”我本想询问那日救我之时的场景，刚要开口却被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活生生打断。
　　“萧将军，大驾光临，乐某人有失远迎，失礼！失礼！”那声音正是乐融的老父亲——乐宗明。
　　还隔着四五米老父亲便堆满了笑容，拱着手便快步迎了过来，他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乐大人有礼！”萧景琛无缝切换进入了职场的状态。两人你来我往的打着官腔，父亲只一抬眼一个小厮便心领神会的要将绝尘牵走，父亲吩咐着好生照料着。

　　“长羽！”萧景琛不放心的吩咐他的近侍莫长羽跟过去，毕竟绝尘是一匹一受惊的马。
　　马儿一牵走，视线便开阔了起来，父亲才注意到我这个女儿。其实当时我都怀疑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女儿，但是我还是很识趣的向前给父亲请安。

　　“你如何在前院，胡闹儿！”父亲绷起脸来，突然眼睛一亮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便又用极其舒缓的语气道：“七丫头！有外客在，切不可失礼了”！

　　“你就是七姑娘？”父亲身侧的男人终于忍不住的出声，那男子长得并不出众，但是风度极佳，身材很是修长。

　　我正不知该如何应对，父亲在一旁无限欢喜的开口了：“贤侄儿，瞧我这记性！这位正是七丫头。”。说完和声细语的对我说：“融儿，还不快来见见你顾家四哥哥！”。

　　那男子见了我是极其欢喜的，我心下便明白了，这便是我的表哥，盼儿表妹的亲哥哥！但是我依然故作疑惑：“顾家四哥哥？”我还是显得糊涂些才好。

　　“可不是嘛！这都怪为父的不是了，当年你外祖家远在江南，想你母亲受尽了委屈，每每思家而不得归！贤侄儿，如今你们既回了尚京来，可要多走动了！你姑姑也就留的这么一个。。。”说着情之所动，略带着呜咽的声音。

　　我在原地目瞪口呆了起来，这家子绝了，比台上的戏子还有过之一二。萧景琛作为局外人则冷眼旁观，无话可插。

　　“乐伯父莫难过了，我那祖母每每念此，也是悲伤不止！如今也为姑母正了声名，我这妹妹日后自然是有福气的，姑母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七妹妹，祖母时常惦念你呢。”唯有站在一旁的顾家老四无限悲悯的扶着我那老父亲，宽慰道。说完瞅着我。

　　顾家四哥不愧是顾家四哥！既驳了父亲的一番苦诉，又成全了我。意思无非是：你哭啥？我们顾家才是受害人，我们不过是看着我表妹的面子才跟你家走动的，你若是照顾不好我这个表妹，我们顾家来照顾。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朵小白花，看来以后在这一堆狐狸里还是少说话的好，道行不够深。

　　“那是自然，改日便要让你妹妹去看望老人家，且替亡母尽尽孝心！”父亲立即收起凄婉之情。

　　我唯唯诺诺的做小伏低，尽量乖巧的样子，萧景琛看着这场闹剧有点看不下去了，他素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顾兄，今日是你邀我来送东西，东西既已送到！如今你们还有家事处理，景琛告辞！”萧景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萧将军莫急，萧将军莫急！”父亲慌张的挽留。

　　“萧兄！萧兄！”顾四也劝萧景琛耐心些。

　　“请萧将军，入前厅一叙！”，父亲陪笑道，极尽谄媚。

　　“丫头！你还快快退下，别让你祖母等急了！你不快去！”想起我还站在原地，办板着脸对我说。

　　“是，是，是！”我如释重负，迅速的溜之大吉。只剩三个戏子般的人物，登台对阵、你来我往的，原来三个男人一台戏呀！可是我现在没什么看好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