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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游湖 ...

  •   顾氏找他们能有什么正经事情?连知意有些茫然地偏过了头。不是说世子爷和顾氏势同水火吗?

      “听这语气,傅国公也在吧。”傅落棠语气骤然冷了几个调,但转向连知意的时候却浅浅地笑了起来,“我目不能视,瞧不见前路,这中间的路途,还得烦请夫人。”

      左十默默低下了头。他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那,那棠棠也要注意脚下。”一回生二回熟,连知意乖乖地牵起来了傅落棠的手,一路上也算的上是细心嘱咐,“棠棠这里有台阶,小心一点,莫要绊倒了。”

      顾氏和镇国公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卷:自家儿子身着白色金线繁枝纹样的衣裳,白玉冠随意地束着发,面色依旧是苍白如雪,正偏头和新媳耳语着什么,隐隐间有着幼时撒娇的模样。而新媳也温柔地挽着自家儿子,细细倾耳聆听,时不时还嘱咐着自家儿子小心脚下。

      镇国公心下惊叹,之前是谁说德晋侯府趋炎附势没有好姑娘的来着。面前这个脆弱依赖模样的人是谁,真是自家儿子吗?怕不是被恶鬼夺了舍。

      “何事?”冷冷淡淡二字,傅落棠对着镇国公和对着连知意几乎是判若两人。

      这熟悉的态度。确定了,是自己儿子。镇国公抿了抿茶,心下松了口气。

      “此话其实由我来说也不算得是很恰当。”顾氏清了清嗓子,温和道,“只是我们镇国公府里的孩子素来是洁身自好、品行端正的,我今天就来当一当这恶人。世子,这安平王送来的舞姬,你是打算怎么样处置的?”

      “我知晓世子年少慕色,只是这新婚也不过一小段时日,就算是要收房中人,恐怕最好耽搁些时日,省的外人议论。上回世子未曾随怀瑜回门,已然是惹得外人议论猜测了,此次世子还是注意些为好,莫要伤了怀瑜的心。”顾氏放下茶盏,茶盏与桌案轻叩。

      几乎是直接把品行不良扣到了傅落棠的头上。顾氏心态放的平稳,她并不担心傅落棠发作,可以说,她就期望他发作。女子心思细腻,若傅落棠敢开口顶撞她,她顾氏就不信这般不能让新媳心生嫌隙。

      连知意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怀瑜喊得是自己。

      “舞姬?还回安平王便是。”傅落棠最近的脾气倒是温和。

      顾氏也不着急,她该说的都说了,就算傅落棠处理得当又如何,总归会让新媳心中多根刺,长此以往,不愁他后院不起火。

      “爷,你要把芸羡她们全都送走吗?”连知意还是不好意思在公婆面前喊得过于亲昵,“为什么要送走呢,我很喜欢芸羡她们啊。”

      嗯,这般来说应当不算是善妒啦。连知意在心中夸赞自己。更何况她很少见到同龄的姑娘,她还是很好奇和同龄姑娘相处起来是怎么样子的。

      “不成。”傅落棠抿了抿唇,语气透露出几分低落来。前世阿枝便和这些人彻底不曾往来,今生他自然是要把小阿枝护得好好的。

      这怎么还演上了?连知意睁大了眼眸,懂了,这就是书里所说的“欲拒还迎”。

      “我还没有看过芸羡她们起舞,怎么能这么快便送回去了。她们既然是专攻的,起的舞曲应当是很好看才是。”连知意拉着傅落棠的手,一脸恳求。

      “不成。”傅落棠不舍得松口。

      连知意手上拽了拽傅落棠。差不多得了吧,怎么真的要把她们送走!她还好奇芸羡她们是怎样子切磋舞艺的呢。自从她成了所谓“大家闺秀”以来,几乎就没能跑跑跳跳,哪怕上次回门动手也不够尽兴。她也想与芸羡她们比划比划。

      “就是不成。”傅落棠撇过了脑袋,硬是不松口。

      小两口别别扭捏地争执了起来,场面愈发超出了顾氏的认知。

      顾氏仔细瞧了半天,也只能看到连知意眼里真心想留下那些舞姬的诚恳,愣是看不出半分不情愿。这姑娘怕不是傻的吧!

      “这两小孩。”镇国公摸着胡须哑然失笑。

      先前听到顾氏的话,镇国公对傅落棠还有几分不满,这回两小孩一争执起来,整个场面也变得活泼生动了,不再像以前一般死气沉沉。他就说还是让落棠成家为好。

      见镇国公心情好,顾氏笑容略略僵硬。

      “好了,这舞姬的事情容后再说。”镇国公难得见到傅落棠这般生动,不由劝道,“落棠,先前云游四方的四净僧人最近回到了镜清寺,若是有时日,还是得抓紧让四净大师帮忙瞧一瞧你这盲疾。”

      盲疾?连知意耳朵一动。居然连镇国公都不知道世子爷是装盲。她连知意居然是知道的,她如果吐露出去,会不会很快就被关进小黑屋灭口啊。连知意心中的小人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镇国公话罢,傅落棠明显停了一拍,敷衍道:“知晓了,无事我便走了。”

      “好,好。”镇国公难得能跟自家儿子正常地说上那么几句话,也完全不去计较傅落棠的敷衍。

      “等等。”傅落棠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道,“我夫人院子里的装潢委实寒酸了些,还请顾夫人按照我房里的样式装点一二。”

      “好,好。”镇国公正巧觉着这儿媳妇又贤惠又乖巧,还能让自家儿子像个正常人一般,他的心情正是大好的时候,现在几乎是处于傅落棠说要天上的月亮都能够答应的状态。

      可他身旁的顾氏脸色扭曲了一瞬。按照傅落棠房里的样式?镇国公这老头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有多偏爱这个世子。就按照傅落棠房里的样式来?这傅落棠说的倒轻巧,就这么随口一提,她先前中饱私囊的钱都能亏进去大半。

      “顾夫人?您不舒服吗?”连知意见顾氏面色不好,出于好心地问道,“是不是脸抽筋儿了?我也曾见过这般的,大多是凉风吹的有些多。”

      小姑娘的眼眸清澈无辜,顾氏的笑容差点就没能维持住,笑得心都在滴血:“无事,无事,怀瑜有心了。”

      “夫人,听说绿盼湖的景色不错,想不想与我同往。”傅落棠这厢与连知意商量着出游,“也算是透透气。如果夫人喜欢看舞的话,我便带夫人一同看。剑舞,胡旋舞,楚舞……还不知道夫人喜欢哪一种。”

      “这么多的吗!”连知意的眼眸一亮,牵动得眼角点成朱砂痣的伤痕三月里的桃花般绽放开来,“这些舞种爷能同我讲讲吗?听起来都别有一番风味。”

      顾氏嘴角僵硬。这些都是什么浑人,她在这里忙活来忙活去的还要倒贴钱,这边居然就谈上出游了!这瞎眼的世子。顾氏心中恨恨。

      ……

      “落雨了。”烟雨朦胧中,手执殷红色油纸伞的男子略一抬头,眼上蒙着的白色布条松散了开来,布条的尾巴顺到了男子的下颌,油纸伞也随着一倾,雨珠便顺着伞而下了。

      在远处青山的映衬下,傅落棠只是简单地立于船头,都有几分君子如玉的风姿。伞上的殷红,反而让这般如玉的感觉多了几分,就像是世俗里唯一濯净的莲,起码在连知意的心中大多是这般的。只不过她的比喻是花楼里的和尚。

      “棠棠散掉了。”连知意撑着一把月白色的油纸伞,心虚地凑到傅落棠旁边。

      都说了她是第一回系这个,果然没经验,这才没一会居然就散开来了。

      小姑娘一心虚,眼角的伤痕便像是花儿缩成了花苞,手里头的伞都有几分不稳地掉落下来。傅落棠无奈地叹了口气,顺势将自己的伞倾向连知意,好让小姑娘不要沾染了湿寒。

      连知意一心只有自己没系稳的带子,踮起脚来,专心致志地把布条顺着挽了上来:“我系过一次,已然熟悉了,下回必是不会犯这般错处了。”

      小姑娘的玉白的指尖无意中蹭过傅落棠的脸庞,拨弄出些许痒意,也不知拨弄着的是脸庞还是心弦。指尖一离开,傅落棠陡然升起怅然若失来。只是好在,这一世的小阿枝,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伴在他身边。

      “嗯。”来日方长不是。傅落棠倏地笑了,薄唇带着春意来。

      游船缓缓地行进着,划开碧色湖面涟漪,层层漾进远山里。细细的雨丝悄悄然落入湖面,小姑娘坐在坐具上,托着腮望着湖面,眼底也漾着笑意来。难得走出宅门的小姑娘此刻颇像是归到山林里的小松鼠,在枝头上跳来跳去。

      “好生漂亮。棠棠从前也爱游湖吗?”连知意一时沉浸了进去,嘴上的话也忍不住多了起来。

      傅落棠一怔,翻来覆去的不过是一片黑暗,以及他想象中或高或低或大或小的影来。无边的挣扎与孤寂从心里头翻涌上来,与这淅淅沥沥的雨声悄然融合。直白说会吓到小阿枝吧。傅落棠敛了神色。

      “喜欢,同夫人此刻的感觉一样。”傅落棠隔着白布看向小姑娘。小姑娘此刻的雀跃尽然显在眉眼之间,如若不是顾忌场面与安危,兴许小姑娘更乐意下去亲自玩水。

      连知意抱着膝看着湖面,及腰的长发绾成随云髻,外搭青白色绡纱,腰间系着的铃铛顺着坠下,坠在在妃色玄都花绣纹的留仙裙上。小姑娘正看得认真,长长的睫羽上沾染了水珠也不自知,玉白的面容笑起来软糯可爱。

      这般挺好,重来一世,能够护得小阿枝周全。

      傅落棠执着伞低下身来,与小姑娘平齐,把小姑娘完全庇护在了伞下。连知意仰头看了看伞,又看了看傅落棠来,也许是雨落得太安静,也许是空山无人过于寂寥,也许是傅落棠太过温存,连知意没能压住心底的好奇,她忍不住道:“棠棠,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傅落棠有些讶意,反手扯下了眼上的白布,眼眸看向攥着裙摆的小姑娘,浅浅地笑了笑,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小姑娘的耳畔。

      “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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