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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鹤年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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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的晨雾裹着股化不开的冷意,柳氏卧房的药味还没散,前院的喧哗就像块石头砸进死水。
沈玉刚从母亲房里出来,墨发用青丝带松松束着,几缕碎发黏在白皙的额角。
是夜里守着母亲时,汗湿了又干的痕迹。
他攥着空药碗,指节泛白得吓人,眼底还凝着未褪的红,平时总翘着的嘴角此刻绷成直线,整个人像根拉到极致的弓弦,稍碰就断。
苏婉跟在他身后,乌发用素银簪挽得齐整,颊边两缕碎发却蔫蔫垂着,冷白的脸上没了半分平日的平稳,眼睫垂得低,手里捏着块叠得整齐的帕子,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
刚才想帮沈玉擦去眼角的泪,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怕戳破他强撑的镇定。
“我去熬粥。”沈玉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转身往厨房走时,脚步虚浮得差点撞回廊柱。
可还没走出三步,前院的叫嚣就炸了过来:“沈玉那小子呢?躲着不敢出来?抢了我们家老爷的生意,还想装死?”
沈玉的脚步猛地顿住,墨发晃了晃,泛红的眼底瞬间窜起怒火。
苏婉连忙上前,冷白的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皮肤下突突直跳的脉搏,声音轻却沉:“别冲动。”
“冲动?”沈玉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苏婉踉跄了半步,“他都闹到家门口了!娘还在里面咳得喘不上气,他凭什么来闹?”
他说着就往前提了步,青衫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尘,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眼底的红更深了,像要滴出血来,“我去撕了他们的嘴!”
苏婉没再拉他,只是快步跟上,冷白的手悄悄挡在他身前。
她知道沈玉现在像头被逼急的小兽,硬拦只会更疯,得先稳住那些闹事的人。
前院门口,十几个家丁堵得满满当当,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穿着周府的灰布短打。
手里拎着根粗木棍,正用棍尖戳着沈府的门槛:“让沈玉出来!我们家周老爷说了,他上次在码头坏了我们的盐运生意,今天要么赔五百两银子,要么让他跪着认错!不然我们就拆了你们这破院子!”
沈忠急得满头汗,拦在门口直跺脚:“你们胡说八道!我家公子从没碰过盐运!是你们周家强占西码头,扣了王掌柜的货船,还涨了三倍运费,全城商户都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汉子嗤笑一声,举起木棍就要往沈忠身上打,“敢多嘴,先打断你的腿!”
“你敢!”沈玉冲过来,一把抓住木棍,白皙的手用力一拧,木棍“咔嚓”断成两截,断口的木刺扎进他掌心。
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死死盯着汉子,眼底的红几乎要溢出来,“周鹤年自己做尽缺德事,还好意思来倒打一耙?上次在码头没把你们扔进江里,是我仁慈!”
汉子被他眼里的疯劲吓了跳,往后缩了缩,随即又硬撑着喊:“小子,别以为会点花架子就了不起!我们这么多人,今天非让你付出代价不可!”
说着就挥手让身后的家丁上前,十几个家丁立刻举着铁锹、木棍围过来,眼看就要动手。
苏婉上前一步,冷白的手轻轻按在沈玉胳膊上,指尖的凉意让他稍缓了些。
她没看那些家丁,只盯着为首的汉子,声音清冷冷的,没多余的字,却像冰锥扎人:“你们来闹事,是周鹤年让的?”
汉子愣了愣,梗着脖子道:“是又怎么样?我家老爷说了,沈玉坏他好事,就得付出代价!”
“代价?”
苏婉微微抬眼,冷白的脸上没半点表情,眼睫扫过汉子手里的断木棍,“他让你们来,是因为知道沈夫人病重,想让沈玉乱了分寸,好抓把柄?还是觉得沈家现在忙着照顾病人,没精力跟你们计较?”
汉子的脸瞬间白了。
这些话正好戳中了周鹤年的心思,昨天周鹤年还特意交代,要故意激怒沈玉,最好让他动手打人,到时候就能告到知府那里,说沈家仗势欺人。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冷的姑娘,一眼就看穿了。
“你……你别胡说!”汉子硬着头皮反驳,“我们就是来要个说法!”
“说法?”苏婉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西码头的王掌柜,货船被你们扣了十天,损失了三百两银子,他昨天刚去知府衙门递了状纸;还有李商户,上个月被你们强收了两倍运费,现在还在找证人。你们今天来沈家闹事,要是被知府知道,是觉得周鹤年能保得住你们,还是觉得官府会纵容你们仗势欺人?”
汉子的额头瞬间冒了汗。
他不知道王掌柜真的递了状纸,要是这事闹到官府,周家理亏,他们这些当差的肯定要背锅。
他偷偷看了眼沈玉,见沈玉还死死盯着他,眼底的疯劲没消,手里的断木棍还攥着,指缝里渗出血来,心里更慌了。
这小子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虽说修仙之人往往不与凡人动武,真打起来,他们就算人多,也讨不到好,何况今日周鹤年也是让他们来碰碰运气,找找沈家的霉头。
“我们……我们就是来问问情况,没别的意思。”汉子的语气软了下来,往后退了半步,“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回去跟老爷说清楚。”
“误会?”苏婉没放他走,冷白的手依旧按在沈玉胳膊上,“你们刚才说要拆沈府,要打断忠叔的腿,这些也是误会?”
汉子的脸涨成猪肝色,连忙摆手:“是小的胡说八道!小的这就走,再也不来了!”
说着就拉着身边的家丁,“快走吧!”
家丁们早就慌了,一听这话,转身就跑,连掉在地上的木棍、铁锹都没敢捡,转眼就没了踪影。
看着家丁们跑远,沈玉紧绷的身体才垮了下来,他靠在廊柱上,大口喘着气,掌心的血渗到断木棍上,红得刺眼。
他低着头,墨发垂在眼前,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太过分了……娘都这样了,他们还来添乱……”
苏婉从怀里掏出帕子,蹲下身,冷白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想帮他擦去掌心的血。
沈玉却猛地缩回手,声音带着点委屈:“我没事……就是气不过。”
“气不过也别伤自己。”苏婉没再强求,把帕子递给他,声音放软了些,“你娘还在等你熬粥,要是看见你受伤,会担心的。”
沈玉接过帕子,擦了擦掌心的血,指尖触到帕子的温热,心里才稍微暖了些。
他抬头看向苏婉,冷白的脸上没了刚才的锐利,眼睫垂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心,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愧疚:“刚才……我不该甩你的手。”
“没事。”苏婉摇了摇头,站起身,“先去处理伤口,再熬粥吧。”
这时,沈文渊从书房走出来,他穿着件深蓝色常服,手腕上的膏药边缘卷了起来,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了些,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他看着地上的断木棍和血迹,轻轻叹了口气:“是周鹤年派来的吧?”
沈玉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点沙哑:“爹,周鹤年就是故意的,他知道娘病重,想让我乱了分寸。”
沈文渊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动作轻柔却带着无力:“我知道你委屈,可周鹤年背后是江南盐运使,权势不小。咱们现在要照顾你娘,还要应付灵脉的事,实在没精力跟他们硬碰硬。以后别再跟他们起冲突了,免得给家里添麻烦。”
“可他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沈玉攥紧拳头,白皙的脸颊又涨红了,“难道就看着他欺压商户,什么都不管吗?”
“不是不管,是要等时机。”沈文渊的声音带着疲惫,“等你娘的病好点,灵脉的事有了眉目,咱们再找机会跟他算总账。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别让你娘担心。”
沈玉沉默了,他知道父亲说得对,可心里的气还是咽不下。
苏婉站在旁边,看着沈玉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想起当年周鹤年为了抢灵草生意,故意构陷苏婉父亲的药铺,害得药铺倒闭,父亲抑郁而终。
这件事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可此刻看着周鹤年又来挑事,那一丝对周鹤年的不快也迅速发酵成了恨意。
但她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开口:“沈伯父说得对,现在稳住最重要,总会有机会的。”
沈文渊点了点头,看向苏婉的眼神里多了点感激:“今天多亏了你,要是真让玉儿跟他们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苏婉摇了摇头:“我只是说了该说的。沈伯父,您手腕的伤还没好,别太操劳,灵脉的事可以先让族里的长老帮忙打理,您还是多陪陪伯母吧。”
沈文渊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放心不下。”
他拍了拍沈玉的肩,“你也别太气了,先去处理伤口,再熬粥,你娘醒了肯定想喝热乎的。”
沈玉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走。
苏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冷白的手轻轻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