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爱[陈芊芊]》阿句句

6、第 6 章

　　十日的毒酒已喝了有七八日，眼见大仇即将得报，陈芊芊却没有丝毫的欢喜。

　　她抱膝坐在窗前，看着院中春光明媚，杂树生花，心情却十分低落。

　　已近午时了，范闲却迟迟没来月璃府，若是换做往日，他早该在两个时辰前便在她的房门口嚷嚷着吵她起床，拖着她出去玩了。

　　可今日，他却没来。

　　陈芊芊想他能来，又不想他来，十分的矛盾。

　　想他来，自然是因为这样她就能见着他了。在这些日子相处里，两人情愫渐深，她无时不刻地希望能见到他。

　　至于不想他来，那因为一旦他来了，那晚上她便只能送上毒酒，个人感情与国仇家恨面前，都是单薄无力的。

　　陈芊芊垂下头，将脸贴在小臂上，看着院中生得正好的花树，叹息道：“不来也好，以后都不要来了。”

　　正这时，梓锐推开了院门匆匆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还喊道：“三公主，大事不好了！”

　　在梓锐身后，竟然还跟着裴恒，他倒不像梓锐那么莽撞，依旧步履沉稳，只是面色沉重，显然这件“大事”的确不太好。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梓锐喘着粗气，话也说不利索：“范，范闲，他，他……”

　　陈芊芊蹙眉，当即紧张道：“他怎么了？”

　　“他今早上朝时毒发，当堂吐了一口乌血。”回话的是后一步进屋的裴恒。

　　梓锐点头道：“对，对，就，就是这个。”

　　陈芊芊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只是裴恒在边上，她面色还是装的不为所动，冷淡道：“他毒发不是好事吗？该高兴才是。”

　　裴恒却摇头道：“毒发的早了。”

　　“什么意思？”

　　“若是再撑得两日毒发，便是费介回京，也救不回他，可现在……”裴恒叹了口气，“伪帝让整个鉴察院三处替他医治，怕是我们这次要功亏一篑了。”

　　这一刻，陈芊芊低落了好几日的心中竟是大松了一口气。

　　只淡淡道：“我早说毒药杀不了他的。”

　　裴恒思忖片刻：“那就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他死！”

　　*

　　思量之后，裴恒乔装打扮入了相府，见了林相。

　　林相是个传奇的存在，本是寒门出生，却一步步登上相位，十年来统领六部，文官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即使改朝换代，也未能动摇他的地位。

　　究其原因，只因林相从来只站在国家百姓的立场之上，对于皇位相争，从来没有过插足。

　　先帝昏庸，思南伯造反时，他便没有阻止，只做了壁上观。

　　思南伯称帝后，仍旧重用林相，一如往昔。

　　书房里，裴恒态度恭谨地正坐在棋盘前，与林相对弈。

　　林相双指夹着棋子，看着棋盘稍一寻思，便落下一子，如叙家常一般问道：“司学棋技不错，不知师从何人？”

　　“是家母所授。”

　　“原是裴司军啊，难怪了，每一步都满是杀伐戾气。”

　　裴恒面上一滞，执棋子的手一紧。

　　却听林相道：“只可惜还是太年轻了些，行事鲁莽，失了令堂的沉稳啊。”

　　棋盘之上，裴恒的白棋才做出来的两个棋眼随着林相的黑子落下，顿失了眼角，一时间真眼成了假眼，活局陷入死局。

　　裴恒眉头紧锁。

　　林相笑着捋了捋胡须，好言劝道：“司学本已是死遁离京的，就该好好过剩下的日子。少年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太冲动，只会让自己丢了小命。京都如今的局面早已是尘埃落定，司学，这时候你就不该回来！”

　　说着，他将黑棋眼角的棋子拿起，丢回棋盒之中。

　　裴恒眉头蹙的越发紧了，手中的白子被他紧紧抓在了手心之中。

　　“丞相这么多年，便没有过冲动的时候吗？”裴恒问道。

　　冲动的时候吗？

　　林相眯眼，想起那个看似柔善，实则狠辣的女人来。

　　是人都有年少的时候，年少轻狂之时又怎么会没做过一两件冲动的事呢？

　　只是冲动之后，才会发觉自己当年错的有多离谱。

　　看着眼前书生意气的少年，林相仿佛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叹了口气道：“天家帝女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司学莫要执迷不悟，陷得太深。”

　　裴恒却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对着林相一揖：“伪帝得位不正，范闲无心朝政，范氏终不能长久。芊芊是先帝嫡女，也是先帝如今唯一的血脉，在下便是万死，也会护她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心定之后，白子也毅然落下。

　　林相叹了口气，与他又走了几步。

　　只不知是不是因为牵扯到了在宫变中殉国的长公主，林相失了先前的沉稳，不知不觉间竟是叫白子首尾连在了一起。

　　虽是假眼死局，却因着两眼串联而成了盘龙的活局。

　　原是因这两只假眼而得的赢势，立刻又因这两只棋眼而倾颓下去。

　　林相看着棋局，心中也起伏不定起来。

　　裴恒再对林相做了一揖道：“范闲是奇才，林相欣赏他，这才由着思南伯上位而未加拦阻，但他是否真的适合当一国之君吗？”

　　林相道：“范闲文能定国，武能安邦，自然是适合的。”

　　“可一国之君所需的并非是将相之才啊！”裴恒道，“皇帝需要的是一颗冷硬的心，无情才不会被人左右，无情才能保花垣万世的昌盛！”

　　林相想到今日朝堂之上，范闲当堂吐血，不禁也细思起了裴恒的话来。

　　“范闲的毒，是公主下的？”林相问道。

　　“是。”裴恒道，“下了八日，本只再需两日便能成事了。”

　　林相不在下棋，似乎也是觉得眼前局势已没了继续的必要，一颗颗收着棋子。

　　“她与她的姑母倒是颇为相像。”林相忽而叹道。

　　裴恒却否认道：“不一样。”

　　林相看向他：“恩？”

　　“芊芊本性善良，只是国家大于个人而已。”

　　林相似乎也是同意了裴恒的说法，点了点头。

　　待将棋子收好后，他起身到书桌前，自抽屉里取出一个木匣，递于裴恒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吧。”

　　裴恒忙起身，双手恭敬地接过木匣。

　　林相笑道：“不打开看看？”

　　裴恒闻言，才小心打开木匣。

　　木匣之中放着一瓶褐色瓷瓶。

　　“这是？”

　　“毒药。”林相道。

　　裴恒皱眉：“可范闲对毒药颇有研究，身后又有费介和鉴察院三处，怕是不容易中招。”

　　“不不不，”林相笑着摇手道，“这毒不是为范闲准备的。”

　　“那是？”

　　“这是为三公主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