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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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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璃府里,裴恒将从林相府中得来的瓷瓶放在了桌案上,神色凝重:“这是用黑色曼陀罗的果实炼制的,是林相给的。”
“黑色曼陀罗?”
“恩,一种羽族的毒药。”
陈芊芊拿起瓷瓶看了看,然后拔了塞口一嗅,冲鼻的味道立刻让她蹙了眉:“这气味……”臭的有些一言难尽,范闲会吃就怪了。心里却是一松。
裴恒道:“这不是给范闲用的,是……是林相为公主准备的。”
陈芊芊有些意外:“我?”
裴恒道:“此毒会使人体温逐日升高,高热难退,直到人衰竭而亡。能解此毒的,只有羽族的星流花。”
陈芊芊抚摸着瓶口,已然明白了林相的意思:“林相是想让范闲去羽族寻星流花?”
“是。”裴恒道,“羽族之所以能翱翔于九天,就是因为有星流花的花粉。而星流花百年才得一株,十分宝贵,羽族将它奉为圣物,种在禁地之中,唯有羽皇可进入。范闲要取它,就必须先打下羽族。”
陈芊芊道:“范闲武功高强,又有多年与羽族交战的经验,若给他重兵,未必攻不下一个小小的羽族。”
“他打不下的。”裴恒道。
“你就这么笃定?”
“不是我笃定,而是林相早有安排。为君者切忌感情用事,江山美人,焉有兼得之理。林相早在范闲身边安插了暗卫,若范闲选择离京,暗卫便会对他动手。林相也会弃了范家,推翻伪帝,祝公主上位之时。至于黑陀罗的毒,当年长公主离京前,将花垣秘宝龙骨交予了林相,龙骨可治百病,除百毒,即便没有星流花,公主您也不会有事的。”
“那若范闲没有离京呢,林相又如何?”
裴恒颤声道:“如此,林相便认范闲为天下之主,届时必会……必会厚葬公主。”说着,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坚定道,“若真走到那一步,芊芊,我愿陪你共同赴死!”
陈芊芊低头笑了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轻轻说了声:“没必要的。”言罢,将褐色瓷瓶的中的药全部倒进了嘴里,一口吞咽了下去。
“公主!”裴恒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芊芊将空了的药瓶丢回了桌上。
“裴恒,我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陈芊芊道。
裴恒双目赤红,抿着唇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
*
陈芊芊抱着膝盖坐在窗前,头枕在窗楞上,发怔地看着窗外飞掠过空际的秋雁,神情恍惚。
自从知道范闲当朝吐血后,她便整日无精打采,心中矛盾重重。
她知道自己是在担忧着范闲,她怕他会就这么死了。
在这几日相处之中,她这颗冷硬的心早就被这个一腔爱意的少年捂热软化了,就如那日射雁时范闲说的那样,她的确是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他。
可他们有仇啊!毁家灭国的血海深仇!
虽然父皇不是范闲所害,但父皇的死与范家的犯上叛乱脱不了干系,这仇她不得不报。
可要如何去报复一个自己所爱之人呢?继续给他下毒吗?
那么明目张胆,仗着他对自己的喜欢去害他吗?
陈芊芊疲惫地合上眼,同样的事她再也狠不下心去做第二次了。
既然如初,那不如就按着林相的想法去做吧。
若成功,便替父皇报了仇,夺回陈氏江山;若失败了,……一条命而已。
爱上仇人的她,本就没脸面继续苟活下去。死亡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
范闲昏睡了三日才醒,醒来第一件事便问他的小公主可好。
滕梓荆道:“命都要给人霍霍没了,还想着她呢?”
范闲一边撑着床沿猛咳一边艰难道:“回我的话,她还好吗?父亲没为难她吧?”
滕梓荆叹了口气道:“没。我没把她给你下毒的事说出去。”
范闲大松了一口气,倒回床上:“这就好。”
说着又想到什么,紧张地问道:“那我昏迷的这些日子,她……可有来看过我?”
“没有!”滕梓荆打击道,“失不失望?”
范闲却是神态如常:“不来也好,她身体弱,情绪不宜太过起伏。没为我的事挂心,也挺好的。”
滕梓荆道:“我看你是有病。”
“你怎么知道?”范闲笑道,“这叫相思病。你想得还得不来呢。”
滕梓荆翻了个白眼:“我懒得理你。”起身便要离开。
范闲瞥了他一眼:“去哪?”
“回家。”滕梓荆道,“看老婆儿子去!”
范闲笑道:“你早该回去了。”
滕梓荆走到门口,脚步突然一顿,回头道:“对了,告诉你个事。”
“什么?”
“你那小公主虽没来看你,但应该挺为你挂心的。你昏迷期间她也病倒了,估计是想你想的。”
“她病了?”范闲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不早说!”
滕梓荆哼地一笑,开门出了去。
*
范闲拖着病体匆匆赶到月璃府,一进门,就见梓锐端着碗汤药从陈芊芊的卧房中出来。
他一把将人拦下,拿过药碗嗅了嗅。
药是治伤寒的药,大夫的医术不错,开的药也十分温和,对身体应该没有太大影响,只是这满满的汤药,竟是一口都未喝的样子。
“你家公主怎么了?”范闲担忧道。
“公主连日高烧不退,医药无效。刚刚嫌药苦,不肯再喝了。”梓锐满脸急色,此刻也不管范闲是敌非友,恳求道,“小范大人,你去劝劝三公主吧,让她多少把药喝了。”
范闲接过药碗:“你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梓锐忙千恩万谢地离去。
卧房里陈芊芊蜷缩在床上,被褥严严实实地裹着,白嫩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范闲掀开布帘时,便看到她惹人怜爱的睡颜,像只猧子。
少女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手炉,是她先前病时,他特意为她做的。手炉此刻就这么静静地贴着少女的面颊。
范闲心头一软,放缓了脚步慢慢靠过去,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贴在少女的额上探了探。
少女额头不正常的温度让他一下拧起了眉头,刚想给她把脉,陈芊芊却突然醒了过来。
人因为烧热有些懵懂,睡眼也是没睡醒的模样,就那么软绵绵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范闲忙收回手,从怀里拿出那方先前给她把脉时常用的帕子道:“我给你把个脉,你再睡会儿。”
帕子刚放上少女的手腕,对方就把手猛得缩了回去。
范闲心中有些苦涩,正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时,陈芊芊却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少女的主动让范闲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陈芊芊脑袋有些混沌,很多原本的顾虑与矛盾此刻都被她抛去了九霄云外,她抓着范闲的手,直直看着这个俊俏美丽的少年,突然开口道:“你陪陪我,好不好?”
少女的声音软糯甜腻,因为生病难受的缘故还带着些许哭腔,就像个撒娇的孩子。
范闲心头狂跳,被握住的手微微有些打颤,突如其来的幸福将他砸的有些摸不着北。
强忍着将女孩直接抱入怀里的冲动,他克制道:“公主,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芊芊没有立刻回他,只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烧的糊涂,一脑袋差点倒栽下来。
范闲忙一把将人扶住。
陈芊芊毛茸茸的脑袋扎进范闲的胸膛:“安之,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