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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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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的书房里,思南伯放下手中的书册,再次确认:“你说你看上谁了?”
范闲正襟危坐,十分认真:“三公主陈芊芊。”
思南伯愣了一瞬,问道:“你知道三公主有婚约在身吗?”
“儿子知道。”
“知道你还想娶她?”
范闲却半分不犹豫,毅然道:“想!”
思南伯不由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男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可以抓在手上的!你要娶她,为父可以成全你,但闲儿啊,有些事为父还需你的成全。”
一边笑却又一边咳了起来,捂嘴巾帕上,是点点殷红的血迹。
*
庆历五年,思南伯病重,其子范闲逼宫谋反,执剑入得明堂,逼天子禅位于思南伯。
新帝上位,裴府被抄,司学裴恒当街被斩。
一日之间,陈芊芊突缝巨变,家破国亡,从高高在上的三公主,沦为亡国帝姬,就连未婚夫婿也惨死眼前,而她却无能为力。
正当痛恨之际,一份新帝赐婚的诏书和着满绣飘金的喜服一同被送到了月璃府上。
陈芊芊这才知道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
陈芊芊哭笑不得,就因她前日她纵马调戏了那个白衣公子,便引出这般惨剧,眼泪顺着眼角无声而下。
她恨自己,更恨范闲,灭国灭家杀父杀夫之仇,她终是会报的!
*
赐婚的圣旨已经去了有些时间,可宣旨的太监却迟迟未归。
御书房里,范思辙时常探出头去看殿外,瞅了半天没见侯公公回来,不由问道:“哥,你说她会同意亲事吗?”
她自然指的是三公主。
三公主这人吧,范思辙平日里虽也看不上,但也知道是个烈性脾气的。
自家谋朝篡位,老爹与大哥将三公主的父亲逼上绝路,将她的未婚夫婿送入地府,这三公主又如何会服软嫁给仇人?
与性情不定,忐忑不安的范思辙相比,范闲要显得沉稳许多。
他心性刚毅,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不会动摇,自从辅佐父亲走上乱臣贼子的路,便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若不同意婚事,不愿来他的东宫,那他便亲自去月璃府娶她。
原是不该再有多的犹豫,只是听了范思辙的话,也生出些许不安。
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着玄色冕服的思南伯手抚着龙椅上的龙首,面上虽满是病容,精神却难得瞿烁,许是因为得偿所愿的缘故,眼中也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堂下的两个儿子,笑着宽慰道:“放心,她今晚必会嫁给你哥的。”
话是对着范思辙说的,却是讲给范闲听的。
“为什么啊?”范思辙想不明白,傻傻问道。
引得新帝低低笑了起来:“思辙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在死亡面前,求生欲会有多强。”
说着,又对范闲道:“红烛夜,总要胜过断头台。”
范闲原本微蹙的眉头稍平了些,对着思南伯一揖。
范思辙虽听不太懂,但仍附和道:“爹,你说的有道理。”
他方才从臣子成了皇子,一时还没转换过身份来,叫思南伯时还是喊得爹,没意识到该改称父皇了。因着是幼子,思南伯也浑不在意。
正这时,前去宣旨的太监侯公公回来了,禀报道:“陛下,三公主同意婚事了!只是……”
范闲心头一紧。
新帝道:“只是什么?”
侯公公踟蹰道:“只是三公主想在月璃府里办这婚事……”
自古婚事,哪有在女方府里举行的!
新帝心中不悦,但看向长子,仍和气道:“闲儿,此事由你决定吧?”
范闲笑了笑:“随她喜欢。”
*
月璃府中,贴满了囍字,燃起了红烛。
陈芊芊穿上了满绣飘金的喜服,却见短刃藏于袖中。
“我的三公主啊……”梓锐眼含热泪,满是不舍。
陈芊芊却将人挥退了下去,她心中已有了计较,今日便是身死,也定要让贼子陪葬!
盖喜帕,跨火盆,由喜婆牵引着入了正堂。
手被交付给了一只大手,那手修长,骨节分明,可虎口与指腹处却有着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握刀与射箭磨出来的。
这只大手的主人,便是她的仇敌范闲!
陈芊芊强忍着心中的恨意,与仇人拜了天地,又被喜婆领着去了洞房,坐在铺满了桂圆花生的床榻上。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要蛰伏要隐忍,图穷匕见,最致命的一击得留到对方戒备最薄弱的那刻才行!
本以为范闲在外头会宾客,饮得半醉才回来卧房,却不想她在坐了一刻不到的时间,外头便哄闹了起来。
“小范大人,你这就不地道了。才喝这么点就抛下我们去见新娘子?却不知道女人都是母老虎啊。”
“王启年,你再劝我酒,我收你两倍的红包钱!”
“春宵一刻值千金,小范大人干得漂亮!喝什么酒嘛,就该洞房才对嘛!”
“范闲,你大婚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把匕首就当是我给你新婚之礼吧。”
“我大婚,你送把刀给我?”
“不要啊?不要拉倒。”
“哎!谁说不要了。谢了啊兄弟!”
“好了好了,就都送到这吧。洞房就别闹了,我娶个媳妇不容易,可别惊着她。”
“哥,我就瞅一眼,就一眼!”
“瞅什么瞅,都给我滚出去。”
随着将人丢飞的声音,与“吱呀”的关门声,房间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芊芊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大袖袍下,双手紧紧握着短刃。
一根红色的秤杆深入了喜帕底下,将遮面的帕子挑了开,陈芊芊抬眼看去,却见一个俊秀美貌的少年正看着她看得呆了。
少年身上也穿着红衣,比之两人当初街上遇见之时,更多了几分温柔妩媚。
妩媚?这本是该用在女子身上的词儿用在这个少年将军的身上,居然也贴切的紧。
只可惜这个红衣美少年,却是她的杀父杀夫的仇人!
范闲呆呆看着眼前的人儿,目光温柔又细致地扫过她的每一寸皮肤,似乎要将人牢牢刻进记忆深处。
都说女子在成亲的时候是最美的,此话果然不假!他心上的女孩儿如今一身嫁衣,朱唇黛眉的模样,好看的就像天上的仙女!
“你恨我吗?”许久之后,范闲出声问道。
恨!如何不恨!
陈芊芊尽量让自己压下心中的情绪,只起身拿过桌上的酒壶,满了一杯,递于对方。她直接忽视了少年先前的问题,只软着声道:“夫君,交杯酒。”
范闲被这一声“夫君”叫的犹如置身梦中,抬手便接过了酒杯,食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女孩的柔荑。
陈芊芊的手一抖,酒杯险些倒落在地。
范闲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手将酒杯接了住,他苦笑了笑,手指划过酒杯的杯口,视线却直直注视着陈芊芊的眼睛,缓缓说道:“公主,这交杯酒又叫合卺酒。古人婚礼都在黄昏时举行,所以又叫昏礼。新人拜天地,入青庐,共牢而食,合卺而饮,从此夫妻一体,相亲而不相离。公主当真愿与我同饮交杯吗?”
陈芊芊心中恨不得对方死,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她弯下腰与对方直视,星眸璀璨,熠熠生辉,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一对美眸对视少年的墨瞳,一字一句道:“我愿意。”
范闲心中狂笑,便是猜到对方可能是骗他的,可他却心甘情愿被骗。
“夫君,交杯酒。”陈芊芊再次催道。
这一次范闲再不犹豫,举起酒杯就一口饮尽,可就在他仰脖痛饮的当头,却听得“噌”的一声短刃出鞘之声。
陈芊芊手握匕首,朝着范闲的脖颈处便扎了过去……
“砰!”的一声。
范闲握住了小公主的手腕,止住了短刃的冲势,却也让交杯酒盏掉落,碎了一地。
他目光中隐隐有些痛色:“你骗我?”
虽然早就知道她在与他做戏,可正当撕破脸皮,心中的痛楚还是如潮水袭来,瞬间将他湮没。
“是!我骗你的!”陈芊芊眼中有泪,却强撑着不叫泪水滴落,恨意犹如实质,看的范闲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了起来。
“哈哈哈哈……”范闲突然大笑起来,然后手上一用力,直接缴了对方手中的匕首,丢去了墙角。
“便是骗我,你也答应了与我相亲而不相离。”欺身而上,将三公主压倒在了床榻之上。
少年将军自小习武,又在军营里混了多年,这手上功夫又如何是一个千金公主可以比拟的。
陈芊芊欲要起身反抗,却被压制的死死的,双手被对方单手困于头顶,抽脱不开,抬脚想要踹人,却被范闲一膝盖压了回去。
范闲覆身在她的身上,看着身下的少女拼死挣扎着,一颗火热的心渐渐凉了下去。
父亲的话在脑海中不断盘旋着:“男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可以抓在手上的!”
他喜欢的东西只有她一人,他想将她抓在手上,不让给别人,这有什么错!
眉头一紧,却是铁了心,一膝盖就顶入对方的双腿之间……
红烛摇曳,灯影婆娑,这一夜短暂又绵长,少年终是得到了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