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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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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佳搬来的救兵,是贺望兰的亲生父亲贺寻春。
“望兰,你妈说你不想念高中了?那读职高呢...”
“爸...”
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开明,只要她不想读就可以不读,去读职高学点本事,以后有口饭吃父母就能放心。
贺寻春继续讲话:“上三本没有意义,而且你现在的成绩...本科都费劲。”
“爸,我才高二...”这申辩苍白又无力,贺望兰觉得心情糟到极点。
“所以你想上?”
“想。”
电话对面一阵沉默,贺寻春答她:“那好好上,我和你妈说...毕竟上高中的成本不低,希望你别浪费时间和金钱...你妈赚钱不容易。”
“嗯。”
“快点回家,你妈担心你。你在哪?要不爸现在过去接你?”
学校在城市北,贺寻春住城市南。接自己,贺望兰知道,只要她说需要,别说穿一个城市,就是天涯海角,她爸都会来。但她十六,不能那么折腾人,所以她也没说自己在哪,回得是:“我在家附近,马上回去。”
和母亲刘佳顶,她很叛逆。但莫名其妙的,她却听贺寻春的话。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反正绝不是因为贺寻春社会地位更高。她爸就是个公立医院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铁饭碗,吃死工资,薪水也不多。而母亲刘佳就不一样,和贺寻春离婚之后,去了同学开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后来事务所名气渐渐打响,她也跟着身价上涨,跻身中产,能凭一己之力抚养孩子,是个典型的独立女性。
贺望兰回家的时候,刘佳在装行李箱。
她是真的忙碌,也所以对贺望兰开口开得直接:“你要补课,就直接联系老师。这张卡给你,密码是你生日,请老师的钱从里面划,你自己安排。”
贺望兰接过,觉得气氛缓和些,问她:“你明天几点走?”
“早上六点多的航班,”刘佳扣上箱子转身去洗漱,走到一半,回头对贺望兰道,“望兰,期末你要是没有进步,这就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
这“最后的通牒”一下,原本心平气和甚至内疚的贺望兰再度愤怒,把手里的储蓄卡掷到地上,冲进卧室摔门上锁。
其实成绩不好的孩子,更敏感脆弱。
父母离婚的时候,贺望兰还小,当时刘佳还要在外地继续学习深造,到上小学之前,她都是跟父亲生活的。
后来贺寻春要再婚,抚养权就转给了刘佳。这些年过去,刘佳的经济状况渐渐好起来,但剩给女儿的时间却不再多。
日子就只好过成这样,刘佳把钱交给贺望兰,告诉她你要会独立,会自己安排生活,然后转身出去工作拼搏。
那时,是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还有一个多月,他们就会全部结课进入大一轮复习。
贺望兰心情不好,躺在床上翻手机看娱乐八卦。看到那些精修图里的女明星,脑中忽然就浮现出白玉兰的脸,虽说她总带副又闷又傻的黑框眼镜,看着又冷又仄,一点不清纯朝气。但女性的美,逃不过女性的眼,她清楚白玉兰生得是张顶精致的脸。另外她觉得这姑娘身上带股清高劲儿,确实刻意掩饰过,但还是能被人感觉出来。
琢磨着人家姑娘的脸,她忽然就想知道,像白玉兰那样的学生,稳稳当当的年级前五十,七班的学委,这个时间应该做什么。
毕竟她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并且她发现她对另一个世界一无所知。
不过圈子不同,也可以强融。
她找到列表里的孔旻,点开聊天,发现这人果然还在活动,没有睡觉。
孔旻属于每个班都有的那种成绩上游,嘴欠人贱的学生。要说再有点不一样,就是他长得挺好看的,一双眼睛又大又水,而且在这个年纪的男生里,他的脸又是少有的白皙干净,嘴角还带点没褪的婴儿肥,格外讨女性喜欢。
本来就是个瘦高的小伙,又长了张十分具有欺骗性的面孔,因此不仅活泼开朗自来熟的姑娘愿意跟他多说两句,连那种冷僻寡言目高于顶的姑娘,对他居然也是和颜悦色。
此人社交能力更是一流,只要学校里能撞见,又叫得出名字的,他都搭得上话。
这样一个人,分班前和贺望兰这种问题少女待在一个班,岂能不厮混个通透?
贺望兰开口就直奔主题:“你班学委,现在应该在干嘛呢?”
孔旻睡前摸鱼,还想开把黑,人在游戏,回得也简单:“?”
这一回,手机卡了,人物站在那不动,眼看着被打死,等复活期间孔旻忙切出去把白玉兰联系方式推给她,回她:“鹤姐,你能问点我答得出来的吗!”
贺望兰也知道他着急,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她家住哪?怎么上学?每天几点到教室,上课打不打瞌睡?”
“家住远方,每天坐六点半那辆368到校门口,最近上课可能不瞌睡。”孔旻捡着能回答的答了,又回她句:“开黑去了”就再没回复。
贺望兰翻出来分班前军训时各班拍的大合照,找到那个一如既往白皙高挑站在后排的白玉兰,下定决心,要先和她做朋友,混入好学生的圈子,然后再问问他们的补课老师,挑几个顺眼的,都撬过来给自己补课。
第二天,白玉兰从368上一下来,就看到车站蹲点的贺望兰在等她,手里握个快餐店买的饭团在咬,见到她后一脸雀跃。
昨天贺望兰穿着皮裤,头上的辫子梳得也极高,绑在脑袋的最高点,晃起来能直接拥有哆啦A梦“竹蜻蜓”的效果,可谓诡异非常。
但今天她换了一身校服,虽然裤腿改细了收过,不过看上去正常许多,一张小脸白净秀气,加上她笑得灿烂,少了昨天妖魔化的感觉,倒让白玉兰觉出这姑娘养眼。
“小白花!”贺望兰抬手递过个纸袋子,“请你喝咖啡!”
白玉兰一怔,摇头推开,走进学校,看着恹恹的,也没搭话。
贺望兰一点都不着急,边吃边喝,跟在白玉兰后面,引得路过相识的同年级学生议论纷纷:“这俩昨天不是还在撕?今天怎么走这么近?”
在七班,白玉兰来得算早。这时间教室也没几个人,贺望兰跟到七班门口,干脆大着胆子进屋坐到孙倩的位子上,把买的咖啡给白玉兰摆好,安安静静看着她动作。
她是越看越觉得不公平,这世上就是有人天生长得比别人好看,又做什么像什么。
像白玉兰,生一双纤手,翻卷纸的样子都如此优雅养眼!
而白玉兰,想起来自己昨天还警告过这姑娘别再进七班,但今天看她这般自如,显然是已经忘了昨天的是非。不过咬下唇,她发现自己也说不出推拒的话,只好就这般任贺望兰坐着,兀自抽出昨天没写完的英语作业开始补。
她回家就学不成习,也所以最近白玉兰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申请住校。
大概就三分钟的功夫,教室里人渐多起,孙倩也来了。贺望兰站起来腾地方,走前伏在白玉兰耳边把自己来意说明:“我觉得你就是我的理想型,我特别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多包涵,不许讨厌我!”
说完背包走人,看得孙倩十分惊讶,拎起白玉兰凳子边上的咖啡,调侃道:“她看上你了?”
白玉兰眉头紧蹙摇摇头,也是被这姑娘交友的独特方式给惊到了。
难道说中国当代女学生交友都这么欧化这么奔放了吗?
然而这就是个开始,接下来上午这半天,只要有课间,贺望兰撑得住不睡觉,她就跑到七班后门去蹲白玉兰。
孔旻倒是特别愿意和她凑一起,这俩人能说得热火朝天。他看到贺望兰,就会把人拉到自己旁边那个空座上聊天,游戏球鞋手表热搜...从第一个班某某到最后一个班谁谁,俩人仿佛有无穷无尽说不完的话。
这也和个人属性有关。孔旻就是太能说,所以班主任把他安排到和孙倩还有白玉兰一组,并且没给他设置同桌。
至于贺望兰,天天跟着一堆能玩会作的旁听生厮混,能说给孔旻的好玩事多了去了。
守到中午,教室里人基本走空,白玉兰跟后门蹲点的贺望兰两相对望,一阵无语。
下课答疑完出教室的班主任马建国在自己班后门看到贺望兰,也觉得有趣,问她:“你找谁啊?”
分班前马建国带过贺望兰,所以记得这姑娘。
贺望兰站正了笑答:“马哥好!我找白玉兰。”
马建国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还认识白玉兰,临出门想想,嘱咐她:“玉兰成绩好,你虽然是个文科生,没事也可以问问人家语数外嘛!好好学!”
说完走人,留下门口贺望兰觉得这真是金玉良言,冲进教室抱住白玉兰胳膊问她:“学霸,我能问你题吗?”
白玉兰推下眼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拎起凳子边上的咖啡递给她,同她讲:“我不喝,你以后别买了。”
这一杯四十块,她宁可还给贺望兰倒掉,也不愿意喝下。
然后她说:“你有问题要问,直接拿过来问就好,只要我会,我都可以给你讲。”
贺望兰还能闻到她校服上洗衣液的清新味道,这条纤细的胳膊抱在怀里,一时间她竟不想松手。
白玉兰这句许诺其实挺要命的。因为俩人一个不清楚对方到底差成什么样,一个不清楚自己教起来是件多麻烦的事情。
就是打算卖乖到底,贺望兰把头抵在人家肩上,吭吭唧唧求道:“学霸,你多带带我成吗?”
她比白玉兰矮了五公分,这低伏姿态被演绎得极佳。白玉兰信她是真心想学好的,答应得也痛快:“你问就是。”
那时候的的贺望兰,一年多没做过题,哪有什么正经问题?她当时想的只是先处好关系,再把人家老师撬过来而已。
就这样,又到下午大课间,她捧着本一轮用的数学必刷题跑到七班,随便指了一道给白玉兰问。
难度是有些,总比理科的大题容易。白玉兰算了半天,抽出张干净草纸给贺望兰讲了一遍,看到贺望兰全程点头,听得顺利,还觉得孺子可教,不枉她白费一张草纸。
这之后贺望兰放开手脚问题,不仅有数学,还有语文外语。她什么都问,白玉兰就挨个解答。
结果问到第二天就露馅了,白玉兰有些恼她:“这是最基本的求可行域的问题,我昨天才给你讲过,你今天为什么又不会了...”
“还有,”白玉兰从她手肘下面抽出来一张随堂小测的英语卷举到她眼前,“‘brochure’,你这上还标着中文意思‘小册子’呢,怎么今天又问我!”
说实话,白玉兰讲题她根本就没听,全程在盯着人家姑娘脸看,当然也就不知道什么叫“求可行域”,什么叫“brochure”。
孙倩恼她成天跑来七班,要么招呼白玉兰,要么就和孔旻没完没了地说话,当时拆穿她拆得毫不留情,抄过她练习册翻出昨天白玉兰给她讲得导数大题,摆在她面前就问:“你第一问能做出来吗?”
这第一问分值不大,就是高考卷上的送分题。
贺望兰扒着笔杆在草纸上装模作样划拉两下,转头问白玉兰:“学霸,f(x)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孙倩气得“啪”一下把练习册合上塞到她怀里,语气不善:“你要是诚心高考,建议你再读一年。你没必要问她题,浪费你俩生命而已。”
也是第一次见孙倩生这么大气,老远跟八班班草拉扯的孔旻把人拉进屋围观,追着三人挨个问:“咋了?咋了?”
气氛十分尴尬,三个人没一个开口搭理他。
见没人答他,孔旻抽了班草手里的练习册摊在桌上,道:“你俩看看这个,还能怎么再化简。”
孙白二人看了一眼,各自扯张草纸开算,贺望兰站到一边给孔旻腾出些位置。没多一会儿,白玉兰撂笔,草纸底部写着个tanα,看得班草十分激动:“就是这个,我某猿搜出来的就是这个,你怎么化的?”
接着四人热火朝天讲到一处,贺望兰抱着练习册站在一旁自知无趣,转身走开。
她回到自己班教室,坐在最后一排抓两下头发,抬手拍拍前排班级倒第一的男生,问他:“f(x)是什么?”
这男生叫甄多金,听完一脸惊讶,措辞半天,答她:“就是函数...就是f(x)啊...”
这问题就好像叫他解释“中文里‘的’是什么意思?”明明很基础,用起来也不会错,但他一时半会儿就解释不明白。
想半天,甄多金一拍脑袋,告诉她:“就是初中函数里那个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