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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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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弗勒斯第二天醒的时候,神清气爽。
放在以往的任意一天,他都不会想到,跟随他十几年如影随形,几乎压垮他的沉重感,居然有一天会减轻。但是当那个叫哈利的男孩因为流萤花哭的时候,当哈利将梦魇兽梦境的灰烬当做礼物送给他的时候,当哈利在各个方面游刃有余地优秀的时候……
西弗勒斯看着,如释重负。
甚至于,放松地放任自己沉溺在回忆里,十几年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布鲁无声地递上来一杯清茶,又无声地退下。
西弗勒斯捧着杯子,视线里是氤氲的热气,冰凉的指尖是暖和的温度。西弗勒斯感觉到那种不真实的快乐,如同肥皂泡泡一样,一戳就破的虚幻的轻松——自己这般生来不幸的人,怎么配拥有这种轻松?
尤其是,这种轻松的错觉,来自于哈利,哈利的言行,哈利的梦,哈利的灵魂里,镌刻的与汤姆·里德尔一致的喜恶和直觉。
这让西弗勒斯很多积压的苦痛,压抑的悔恨,那些更深层次的沉重感情,转化成了单纯的希望和绝望。走到穷途,只需要面对一个即将到来的审判,结束这一切,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原谅。
真是莫大的诱惑。
西弗勒斯觉得汤姆·里德尔这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从最初的时候就是这样。
西弗勒斯想起故事的最初,自己第一次知道黑魔王这个人的时候。
在母亲的唯一一张报纸上。
这张报纸当然难逃厄运,被那个嗜酒成性,颓废的男人,作为归咎他的失败的理由的物证,被撕了个粉碎。而当时六岁的西弗勒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只是一场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的打骂而已。
他记得他在傍晚的时候回家,母亲还带着温柔的,年轻的活气。这是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平凡的一天。
母亲眼眶红肿,好像哭过,但是非常体贴地接过了他手里的伞,小声问他鞋湿了没。父亲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威士忌。小西弗勒斯追问了两句,母亲只是温和地让他去玩,说没事。
于是西弗勒斯噔噔噔跑上了楼,遛进了阁楼。
那时候已经在两年里辗转搬了四五次家,家里的空间越来越小,但永远不会变的,是阁楼上一整面墙的大书橱。西弗勒斯一直好奇书橱里放了什么,但是高大的桃木书橱在暧昧的光线里投下阴影,西弗勒斯总疑心书橱本身像个巨大的,蛰伏的野兽。母亲不许他碰书橱,他听话得从来没有违抗过母亲。
母亲有一张书桌,上面整齐地摆着非常简朴的妆镜,墨水瓶子,瓶瓶罐罐。
但是这一天,书桌上多了一张报纸。
标题是:汤姆·里德尔出席普林斯世家第十六代族长葬礼,配图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西服,朝镜头示意。
西弗勒斯盯着报纸看,只见这个年轻人转身,和一个妇人握手,两人又轻轻地拥抱了一下。
西弗勒斯不觉得报纸上的人会动有什么不对,他记得非常小的时候,也在母亲的橱柜里看见过这样的神奇的照片。但是母亲似乎忌讳这些,所以西弗勒斯从来不提,只是有时候,偷偷地去阁楼,偷偷地从柜子里找书看,再偷偷地放回去。
下面的豆腐块文章不止一篇,但是普林斯族长的逝世似乎是一个大新闻,所有的文章都在讨论普林斯:“普林斯族长独女未出席生父葬礼——普林斯家族何去何从”,还有“汤姆·里德尔或与马尔福,普林斯等多家关系密切——贵族新秀有望成为领路人”……
西弗勒斯看到了报纸的抬头,是三个月前的《预言家日报》。
“独家报道,笔者有幸受邀参加普林斯族长的葬礼。普林斯魔药世家第十六代族长路德·普林斯于前日病逝于家中,族长的妹妹艾拉·普林斯夫人出面主持大局。普林斯本家独女与家族决裂,未出席葬礼。旁支的小辈在葬礼上看起来互相之间关系生疏,家族斗争也许已经初见端倪……”
西弗勒斯对这种分析不感兴趣,他翻了一页,内页的主角还是这个叫汤姆·里德尔的男人。
标题十分桃色:普林斯夫人与英年才俊汤姆·里德尔相谈甚欢,或有意将女儿许配。
下面是一则非常有导向型的采访。
“艾拉·普林斯夫人:我觉得汤姆·里德尔是一个风趣的年轻人,英俊,有才华,我很喜欢他,我觉得他前途无量。
“记者:听说你有一个女儿?
“艾拉:是,我女儿非常优秀,去年从霍格沃茨斯莱特林毕业。
“记者:那您觉得汤姆·里德尔先生与您女儿般配吗?
“艾拉:啊……哈哈哈哈哈我家那顽劣的小姑娘如果能得到里德尔先生的青眼,那真是难得——别开玩笑,里德尔先生值得更好的女孩。
……”
西弗勒斯特地翻回了第一面,仔细看这个值得更好的女孩的里德尔先生。
据说人在无聊的时候,什么都会研究。此言有理,西弗勒斯翻回了第一页,顺便看完了那篇官方的,冗长的分析报道。
有很多词他甚至拼不出来,不认识,但是并不妨碍阅读。
简而言之,这个老普林斯的夫人早逝,没有再娶,只有一个女儿,这女儿还与他断绝了关系,所以无人送葬,大局由他的妹妹主持。偌大的家族继承权的角逐将在旁支的小辈之间展开。
写文章的人好像蹲在普林斯的城堡里一样,将这几个小辈之间的恩怨情仇写得一清二楚。
西弗勒斯还想往后翻,母亲进来了。
她有些神经质地问他,为什么不经过她同意就上阁楼,还看报纸。
“我没有看。”西弗勒斯小声回答。
可是这一次艾琳没有再说没事。她坚信西弗勒斯看了报纸,她有些情绪激动:“你看到什么了?你看了多少?啊?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进我的房间?”
她虽然激动,但是仍然压低了声音,像是害怕被别人听见一样。
但那个男人还是听见了。
他上来,发现了报纸,看着会动的照片,短促地愣了一下,然后试图将报纸撕碎。
那报纸似乎是什么特殊的材质,撕不碎。
“毁掉它!快啊!撕碎它!我知道你可以!”那个男人吼道。
“四分五裂!”艾琳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点了点报纸,报纸一瞬间变成了碎纸。
男人退后一步,又猛地上前,抓过艾琳的头发:“你是不是天天在房间里看这些!你这个贱人!这是巫术!你应该被抓起来!在绞刑架上,被火烧死!”
西弗勒斯垂下眼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这个阁楼上的橱柜遭到了洗劫。
“打开!”那个男人将艾琳一脚踹倒在橱柜前面,“打开它!我倒要看看你藏了什么!”
橱柜里面是盘子,碟子,卡带,还有香水。
男人将所有的目所能及的东西摔碎在地上。
一顿暴行之后,又拎小鸡一样,将毫无反抗力的西弗勒斯摔在了那堆玻璃的废墟上。西弗勒斯感觉自己的背都被玻璃渣扎满了。
男人气哼哼地下楼去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艾琳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将整个橱柜拆成了三部分,去隔壁借了辆拖车,要将橱柜扔了。
“我去扔。”西弗勒斯拖着身上的剧痛站起来。
“扔远点,臭小子,蜘蛛磨坊旁边的垃圾站,那边有粉碎机。”男人靠在沙发上,指手画脚。
母亲沉默。
西弗勒斯就拉着拖车,往蜘蛛磨坊去。
外面在下雨,雨不大,秋天的,阴冷的,绵绵不断的雨。这个季节,通常整月整月地下雨。
西弗勒斯不敢回去要伞,拉着比他身体十倍大的橱柜,每一步都费力。
他只知道蜘蛛磨坊的方向,可是并不知道应该扔在哪里。
他就往这个方向去,一直走出了蜘蛛尾巷,一桥之隔,是一个公园。
他从来没有到这边来过,视线模糊,脑子也嗡嗡作响,耳朵里是忽近忽远的雨声。
他看见不远处秋千上好像有人。
隔着昏暗的光线,似乎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世界都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他张口想问路,也不知道问出口了没有,只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后倒去。
他感觉好像有人扶住了他。他闻到一股子好闻的苦香,如同远方的海,夏天的柚子水,接着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