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易七里

6、哄他回家

　　“这次来住几天？”外祖随口问了一句。

　　容玄顿时给听懵了。

　　他对外祖投以疑惑的目光，就差在脸上明晃晃地印几个字：

　　你说什么？

　　外祖也很疑惑：“我问你，这次过来住几天。”

　　容玄沉默几秒钟，道：“我今天下午就走。”

　　外祖差点被菊花茶呛着。

　　“你不留下来住几天？”

　　容玄：“……明天学校有活动。”

　　南大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场歌手大赛，所有在校生都要参加，大四学生可以请假。

　　但容玄这回得去。

　　今年学校让他当评委。

　　虽然他并不会唱歌。

　　外祖脸都绿了。他用一种异常幽怨的眼神狠狠瞪了容玄一眼，道：“那就别等下午了，赶紧滚。”

　　容玄：“……”

　　您怎么这样？

　　一个小时后，容玄被迫上了地铁。

　　现在正是上午，但上班高峰期早已过去，地铁人不算多，甚至还有不少空座。

　　容玄随便拣了个位置坐下，就靠着椅背闭了眼。

　　昨晚睡得明明很沉，但他总觉得不对劲。

　　因为他今天很困。

　　特别困。

　　像八百年没闭过眼。

　　昨晚他是被易倦送回来的。

　　外祖口中的“热心小伙”估计就是他。

　　但是，易倦把他送到外祖这……这事很蹊跷。

　　易倦大可把他扔308不管，第二天早上等他醒来再把他送出去。

　　而且，易倦是怎么知道他外祖家的地址的……？

　　从手机上看到了？

　　见鬼。

　　他手机锁屏密码复杂得连他自己都要想两秒钟才能敲出来，这种型号倒是能用指纹解锁，但他没开。

　　也许，跳大神的有点什么特殊能力能知道他家人的所在地吧。

　　昨天经历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他始终无法把这看作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容玄这么想着，突然察觉到了一点动静。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

　　容玄顿时有点烦躁。

　　地铁上那么多空位，坐哪不行非要往他旁边坐？

　　是因为他太帅了？

　　容玄皱着眉睁开眼，一偏头就撞入了一片黑色。

　　男人穿了一身黑色衬衫，袖口往上折了折，露出小半截苍白的手腕，青色血管蛰伏在苍白背景里，显得森然。

　　他没打领带，把衬衫穿成了休闲装，最上边那颗扣子也懒懒散散地敞着，愈看愈不守规矩。

　　清瘦的锁骨被领口遮了一般，脖颈修长，线条明晰，直至苍白下颚。

　　再往上，容玄撞进了对方的目光里。

　　他就这样不咸不淡地望着你，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故人。

　　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的故人。

　　“你怎么在这里。”容玄收回目光，顺嘴问了一句。

　　易倦冲他笑了笑，语气听来很平常，但话里的内容却不大正常：

　　“来捉鬼。”

　　容玄：“……”

　　哦，跳大神嘛。

　　他懂。

　　容玄很讨厌扯那些弯弯绕绕，张嘴就问：“你为什么把我送过来？”

　　易倦也很爽快，张口就答：

　　“因为有新客人来了，房间不够，只好把你送走。”

　　容玄：“……”

　　这是人干的事？

　　“再次碰面就是缘分。”易倦对他投以微笑，“你要去哪？”

　　容玄面无表情：“托您的福，我得回市中心。”

　　易倦的脸顿时就笑僵了。

　　容玄没再理会他，只闭了眼睛，继续装死。

　　市中心的房子寸土寸金，易倦能在那里买下一栋楼，还来坐地铁？

　　这会儿也不是堵车高峰期。

　　容玄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他听到易倦略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很近，就在他耳畔：

　　“我也回市中心，一起？”

　　容玄闭着眼把脑袋扭开了。

　　易倦一只手直接搭上了容玄的肩，手指轻轻蹭了一下他颈侧：

　　“你外祖多大年纪了？看着挺精神的。”

　　容玄没答，只冷冷回了一句：“别吵，烦。”

　　易倦笑了笑，没再说话。他手指却没收，一直搁在容玄肩上。

　　这点重量不算什么，容玄没过多久就这么睡了过去。

　　如果容玄醒着的话，就会发现，易倦一直在看他。

　　一直。

　　目不转睛。

　　那眼神很古怪。

　　坐在他们对面的女生见状，忍不住戳了戳身边的闺蜜：“哎你看对面那两个帅哥……”

　　闺蜜悄咪咪看了一眼，偏过头和她咬耳朵：“他俩好亲密啊。”

　　女生：“……其实我俩现在比他们更亲密。”

　　闺蜜轻咳了一声，又道：“果然长得帅的都有点gay里gay气……”

　　女生没接话。她悄悄打开斜挎包，摸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将摄像头露了出来。

　　说来奇怪。手机屏幕里刚出现对面两人的脸，对面那个穿黑衬衫的帅哥就望了过来。

　　他明明一直盯着令一个帅哥的。

　　这是在耳朵里安了一只眼睛？

　　易倦抬起另一只手，冲女生这边挥了挥，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然后微微一笑。

　　女生：“！”

　　闺蜜：“你这么激动干嘛哎别摇我……”

　　女生声音都快压不住了：“他笑了！”

　　“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

　　闺蜜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容玄也许是被吵到了，皱着眉动了一下。

　　易倦那只手从他肩上滑了下去，正落到他腰际。

　　女生和闺蜜：“！！”

　　易倦被她们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抽回了手。

　　对面两个姑娘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易倦：“……”

　　现在的小姑娘都怎么回事……

　　他收回目光，再次将视线投回到容玄身上。

　　容玄做了个梦。

　　梦境荒诞不经。

　　他梦见外祖去世了。

　　被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模糊了容貌的少年杀了。

　　那场梦很离奇。他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少年。

　　那个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也就比他小了五六岁，身材清瘦，个子高挑。

　　少年肤色苍白，和他有些相似。

　　外祖手里捏着他一贯拿来耍太极剑的桃木剑，猛地刺了过去。

　　刹那间，少年身上爆出了一团黑气。

　　与其说那是黑气，不如用“黑色的光”来形容更恰当。

　　黑光漫开，落到外祖身上。

　　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容玄却觉得，这一秒很漫长。

　　他看见外祖干枯的皮肤下血管猛地暴起，像古树上交织缠曲的虬枝。

　　从手指，一直到整条手臂，最后蜿蜒至袖内。

　　脖颈上也没能幸免。

　　外祖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最后，他完全被黑光罩住，再没了踪迹。

　　应该是死了。

　　容玄还沉浸在某种莫名的情绪中，久久无法平缓心绪。

　　然后他就被易倦敲醒了。

　　易倦收回了屈起的手指，道：“市中心快到了。”

　　容玄皱着眉，冷冷瞥了他一眼。

　　好歹没瞪他。

　　易倦权当没看见这眼神，只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动作像是在逗小孩：

　　“下车了，哥哥。”

　　容玄本来脑子还有些乱，这会儿被易倦一句“哥哥”给叫回了神。

　　他缓了几秒钟，才有点不自在地回了一句：

　　“你比我大。”

　　易倦起身往出口那边走去，脚步并不快，一边走还一边道：“要不换你叫我哥哥？”

　　容玄：“……要不你去死？”

　　容玄跟在易倦身后半米远的地方，一前一后走到了地铁门口。

　　自动门打开又合拢，在站口放下了两个帅哥。

　　“你住哪？”易倦低头扫了眼腕表，“需不需要哥哥送你回去？”

　　容玄看都没看他，径直往地铁站出口走。

　　易倦忍不住挑了挑眉，盯着容玄的背影看了两秒，又跟了上去。

　　地铁站外的空气稍微显得清新些，带着嘈杂的人声扑面裹了过来。容玄一头扎了进去，往南大的方向走。

　　易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问他：“你回学校？”

　　“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很憧憬南大。”

　　“不过分数线太高，没考进去。”

　　“开玩笑的，我没上过高中。”

　　易倦全程逼话多得能原地化身脱口秀主持人。容玄实在忍无可忍，偏头冲他说了一句：“你上辈子是个哑巴？”

　　易倦：“？”

　　容玄不住宿舍。他房子就在南大附近。

　　易倦就像一只背后灵，一直跟在容玄身后，直到他打开自家门。

　　容玄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易倦：“……我回家。”

　　容玄：“？”

　　易倦站在门口，指了指容玄对面那扇门，道：“我家。”

　　容玄：“……”

　　这就叫……缘分妙不可言？

　　“那祝你回家快乐。”容玄绷着脸撂下这句话，“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易倦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突然转身走到容玄对门，抬手敲了敲门。

　　嘟。

　　嘟嘟。

　　门把手的位置传来了“咔”的一声，一个姑娘将脑袋探了出来。

　　“……有事吗？”姑娘被易倦的颜值震了一下，有些腼腆地问。

　　“打扰一下。”易倦彬彬有礼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您的房子卖吗？”

　　姑娘：“？”

　　这是什么新的搭讪方式吗？

　　易倦指指容玄家的门，道：“你知道你对门住的是谁吧？”

　　姑娘想了想，道：“好像是个帅哥……”

　　“是的。”易倦微微一笑，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父亲想让他继承家产，但是他非要让给我，还赌气一个人搬出来住……”

　　“我想买下您的房子，方便哄他回家。”

　　“您开个价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