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外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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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玄绷着脸签完名，把本子和笔递了过去：“能带我走了么。”
他沉默两秒，又咬着牙补充了三个字：
“小迷弟。”
易倦从嗓子眼里溢出了点笑音，眉眼也弯了起来：“嗯。”
他也学着容玄那样，补了一句称呼：
“哥哥。”
“……”
容玄当时离窒息只有一步之遥。
灯光依旧刺眼，但容玄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除了视线太亮以外，没有任何不适。
他眼底的热意也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易倦转身，抬手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
“走回去。”
容玄：“？”
他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到这儿，结果这家伙让他回去？
傻逼才听你的。
容玄权衡几秒钟，最后决定当个傻逼。
他跟着易倦，走上了来时的路。
说也奇怪，刚踏出去第一步，他就发现灯光似乎黯淡了几分。
虽然依旧很明亮，但比起刚才，光线要减弱了不少。
容玄跟在易倦身侧，瞧着光线一点一点恢复成正常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一点东西。
二十分钟前，易倦在308号房间门口停下脚步，问他：“你不进去看看？”
现在，他们原路返回。
所以……
如果他想出去，就要进308号房间？
可囚谒不是说……
容玄这才察觉到，他所见到的“308”，可能是两个不同的房间。
他现在在三楼。
四楼那层里都是鬼。
那是他进错电梯的惩罚。
也可以说是后果。
那……假如他跟着易倦，已经来到了真正的、正常的308呢？
可这是三楼。
哦，这个地方的楼层可能有点古怪。
也许他们现在就在四楼。
他本应该去的那层楼。
易倦的脚步很轻，和他来时一样，肉耳几乎无法察觉。
在这种不知道有没有鬼的地方，容玄总会蓦地生出一种错觉。
就好像，这里没有活人。
他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在无尽的长廊里反复行走。
而他身边的也不是什么年轻店主，而是一只在时光中辗转千年、不知道何时就会魂飞魄散的温柔鬼魂。
鬼魂开了口，语气却不怎么温柔，但很温和：
“到了，哥哥。”
容玄又一次被这称呼雷到，险些一头栽在易倦身上。
他没栽倒下去，但还是脚下不稳，伸手扶住易倦的手臂借了个力才站稳。
易倦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扯下来，手指有意无意轻轻触上了容玄的尾指。
只是指甲轻轻磕了一下。
但那种诡异的热意又来了。
持续了几秒钟，而后再无踪迹。
那一刻，容玄的眼睛刺痛了一下，但持续的时间很短。
易倦抬手，敲了敲房门。
房间门就这样被他敲开了。
不出容玄所料，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套房，简单干净，没有如山鬼魂，也没有蜿蜒血海。
他偏过头，扫了眼易倦。
这家伙活像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地倚着门框。
见容玄投来视线，他还有兴致再艹一艹小迷弟人设：
“哥哥再见，我会想哥哥的。”
“期待与哥哥的下一次遇见。”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簇风。
而易倦的身体，就在轻风拂过的那一刻，化作了齑粉，被吹散开来。
容玄低下头，瞥了眼门前地板上留下的一点灰色粉尘。
他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应该是被烧成了灰烬的纸。
薄薄的一层，洒落在地上。
在苍白灯光下显得黯淡无光。
很难让人想明白，之前的一切，到底是经历，还是幻觉。
容玄关上门，转身进了房间。
大概要在这里待满十二个小时，才能出去吧。
容玄简单地洗了个澡，头发也懒得擦，光着脚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下一秒，他发现自己随手搁在床边的手机屏幕亮着。
【外祖】：最近忙吗？
【外祖】：要不要回来住一阵子？
容玄解开锁屏，打字……
【RX】：嗯，过几天回去。
对方暂时没有回复。
容玄总觉得闻到了一种很清淡的香味，像柠檬果油混杂着马鞭草的味道。
是有些冷淡的香。
不知道这房间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香味。
但容玄觉得有点困。
大概是催眠香吧。
在这种地方随便睡着并不是好决定，但容玄却莫名地有一种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不是来自他自身。
他总觉得，有人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护着他。
所以他可以卸下防备，安安心心地睡一觉。
容玄关了灯，钻进了空调被里。
在黑暗中，他听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动静。
就响在他身侧。
有人在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轻声说：“别担心，也别害怕。”
“睡吧。”
对方叫的不是全名，似乎是……
“小玄。”
星光细碎，从窗帘里漏出了几簇，斜斜落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地银箔。
在斑驳光影之间，有黑影来回晃动。
像一簇暗色焰火，缭绕在容玄身侧。
静静地护着他。
于是长夜不再黑暗。
……
容玄发现他这一觉睡了很久。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窗帘敞开，阳光毫无阻碍地窜进房间里，盖了他满头满脸。
阳光……
窗帘……
等等，窗帘不是拉上的吗？
这破黑店还有早晨开窗帘服务？
容玄坐起来，脑袋还有些晕。他垂着头，略缓了缓低血压，才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他腿上搭着条藏蓝色格子纹的薄款空调被，床单枕头也是藏蓝色，头顶悬了顶欧式吊灯，不大，但很漂亮。
这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只衣柜，一张床，加上床头柜和顶灯空调，没了。
但是和酒店的布置截然不同。
容玄又下床看了眼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更加疑惑了。
就差没在脸上写个问号。
这不是他外祖家吗？
这房间以前是他的，在他搬出去后就清空了，成了客房。
不过是专属客房。
容玄偶尔会来外祖家小住几天，最长也不到一个月。因此这房间里没什么东西，仅衣柜里挂了几件衣服。
容玄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昨天不是还在那家破黑店？
电梯里的两个人影，长得像双汇火腿肠的囚谒，跳大神的年轻老板，鞋子上的死……
算了，不提那只猫，太污染心情。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如真。
也许就是真的。
可他现在为什么会在外祖家？
他不是应该在308号房间睡了一晚？醒来就能回家……
回家。
是了，外祖家才是他真正的家。
他在南大附近的房子只是一个空壳，没有半点烟火气。
所以，他昨天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如果是真实，那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存在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如果只是一场虚幻，那他为什么会在外祖家醒来？
要醒也该是在那家黑店或者自己家。
容玄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拿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还有昨天晚上外祖发过来但他没看见的回复。
【外祖】：自己带钥匙，我不一定在家。
【外祖】：这两天自己吃饱一点，我这怕饿死你。
容玄只扫了一眼，看清时间是8:26，就关上了手机。
他刚起身打开房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
“急急如律令！”
容玄：“……”
他绕过又在间歇性发病的外祖，打开冰箱，从里头拿了瓶酸奶，又回到餐桌边上坐下。
外祖将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在提剑的间隙问了一句：“帅不帅？”
容玄一边撕吸管包装一边漫不经心地应话：
“帅。”
外祖满意地回过头，继续将注意力贯注到自己面前的桃木剑上。
容玄小口喝着酸奶，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外祖扫了他一眼：“不知道，别吵。”
容玄：“……”
他和他妈当中大概有一个不是亲生的吧。
外祖打完一套气势汹汹的太极，刚放下桃木剑，就听容玄嘀咕了一句：“你打太极念什么急急如律令。”
外祖刚搁下的木剑又被提了起来，恶狠狠地在容玄肩上拍了一下：
“你懂什么！这叫气势！”
容玄：“……”
老年养生操要什么气势。
但这话他不敢说，他怕外祖又诬陷他看不起老年养生操。
外祖在餐桌边坐下，喝了口枸杞菊花茶，才慢悠悠地道：“昨天你在马路边上晕了，有个好心的小伙子把你送了回来。”
容玄：“……所以他为什么要跨越大半个南国市把我送到你这来？”
外祖难得被他呛了一下，暴脾气顿时又上来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容玄变回了一只文静的小鸡崽。
外祖这才满意。他摸着不存在的胡子，不紧不慢地道：
“他从你手机里看到了我这的地址，就把你送过来了。”
说到这，外祖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人间处处有温情！”
容玄要是相信那就见鬼了。
哦，他确实见了鬼。
但他反正就是不信。
他外祖早年据说是个跳大神的，和那个年轻的黑店老板勉强算是同行。
现在年纪大了，偶尔也神神叨叨的，家里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符纸，还有桃木剑……
怎么看怎么玄学。
虽然外祖精神上没什么毛病，七十多岁了也没痴呆的征兆，但他说的话，容玄一般是不怎么信的。
别问，问就是被伤害过。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外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