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颗糖 ...
-
三。不是契诃夫
夏怀吟会心一笑，退出聊天框，给钱唐发消息。
烂柯人：班长。
烂柯人：语文古诗千万要背的。
烂柯人：我还期待再给你当小工呢……
正当夏怀吟打算退出页面，钱唐居然回复了。
自古繁华：我会背的
自古繁华：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烂柯人：这是初三的……
夏怀吟的父母取名字时，据说是一人定了一个字。可夏怀吟在初三学了这首古诗以后，坚定的认为他们必早有预谋。偏生这句诗还惨得很，闹心了好一会。不过后来夏怀吟也就慢慢接受了，毕竟王强张强李强有几个真的强，她夏怀吟也不一定真的只能“怀旧空吟闻笛赋”，再说这名字读起来也怪好听的，就慢慢妥协了，顺便把自己各大社交网站名一律改成了“烂柯人”，大有自损的自知之明。
不过，还有一个理由。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自古繁华：东南形盛，三吴都会，钱唐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烂柯人：钱塘自古繁华，不是钱唐……
烂柯人：再说这不是小学《宋词精选》的内容么……
自古繁华：在下心里有数，有劳姑娘担心。
烂柯人：作文写好点。
犹豫了好一会，删来改去，最后发出。
烂柯人：刘苏能看到范文。
说完关了手机屏幕。她知道他不会再回复。
因为那是他啊。
她喜欢了他两年，又用一年慢慢放下，岂会不知道他的软肋。本能上夏怀吟绝对不愿意陷入这种可怕的三角恋关系，所以她从来不说，逼自己放下，慢慢隐藏。这是孟熙曜也不知道的，独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她曾经在诗词册中寻见一个词：轸念。
深切的，深切的，好像车轱辘碾在心上一般的焦灼与难受，她都体验过。
除了表白，她完成了单恋之人所有该做的事情。
然后慢慢，慢慢放下。
拉开窗帘，霡霂烟水一如春。
夏怀吟轻轻往窗玻璃上呵了一口气，用指间在冰冷的床上，和着水痕，缓缓地写下。
“再见。”
她很喜欢之前在网络小说上读到的一句话。
“所谓浪漫，就是没有后来。”
她的浪漫，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未来。
夏怀吟捧着热茶，点开某乎，问，
“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如既往的邀请了三十四个人，她缓缓地关掉网络，打开新概念三的英语听力。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
手机“滋”一声震动，是老爸发来的短信。
130**：明天下雨，记得带伞。
甜甜一笑，爬起来拉开台灯，回复。
177**：现在下雨。回来记得打的。
然后立刻翻身，睡觉。
有人关心你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次日H市果然落了小雨。
夏怀吟的伞和手表都是故宫文创，包括她珍藏的一套橡皮，走在柏油马路上有着一股莫名的独特感觉。蒙了雨的红绿灯失了原形，色泽却格外显眼。
一上午连着语文英语科学，半刻不停歇，鼓捣得人脑壳疼，令德为了尽快分班，活生生将Z省初中的六门课压在了同一天，上三下三的可怕作息很考验学生的承压能力。
语文考试的阅读题果不其然又是契诃夫，考生们对三大短篇小说巨匠的好感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稀里糊涂的语文阅读中败得一干二净。
夏怀吟一度很喜欢莫泊桑，尤其有感《羊脂球》和那个修软垫子的女人，虽然欧·亨利的女巫面包和格式奇迹结局总是令无数考生叫苦不迭，但这并不妨碍夏怀吟期待出这类题目，她仔仔细细研究过三个人的生平，读过一打文选，自认有信心。
这次入题的是契诃夫的《风波》，说来比起其他的，这篇文章的主旨只要结合当时俄国的社会背景，审题仔细认真些，倒也不算高难。
比较出人意料的大概还是英语语文作文撞题，On the Way to... 和语文的难得命题作文《在路上》，虽然一个只是浅显的乘坐交通工具，一个需要深入挖掘，但依然让人忍俊不禁。
夏怀吟语文英语很好，特别是语文，小学虽然混，但初中时期几乎都是单科年一，虽然也有马失前蹄去过几次十来名，她依然是公认的令仪语文最佳，也就衬托的她百来名的数学格外的糟糕。所以她这两门课的时间异常宽裕，十分舒坦休闲，英语几乎做完检查完还有一大半时间，她干脆开始随便配化学方程式。
可能因为大多数人初中没有接触过论述文，分班考没有限制文体，虽然明知论述文更加吃香，夏怀吟还是心甘情愿写了记叙文，这个题目写议论文忒容易偏，到时候得不偿失。不知道第几次撑起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漫步江南杏花天，偶遇那一个贫穷而热爱技艺的制伞女子。
自己都嫌弃恶俗的套路，每每都能够讨阅卷老师的欢喜。看了今年的中考题，一个套路总能够套到底。语文一向是一门只要用心就能学好的学科，望语生畏在夏怀吟看来何其可笑。
努力的人终究会得到一颗糖，没努力的人只配抱怨糖不好吃，更努力的人，会想要三颗糖。
就好像初中的夏怀吟并不是不努力，只是她不喜欢吃糖。而现在她愿意吃，就可以吃好多好多她以前攒下来的糖。比如翻边词汇库推敲千万遍背的滚瓜烂熟的几篇万能作文，比如听了无数遍耳朵起茧子顺口而出的新概念三，比如趁着听歌的红利背诵下来的无数古诗词。江南烟水在她笔下总是古典的美，又不脱时代的无尽风流。
上交答题卡后才发现，雨不知何时歇了，取而代之的阳软软的，很讨人欢喜。
分班考试不出意外就是“诗经系列”校区的一贯风格，极度高端的外表包裹难度系数不超过三颗星的简单题目。对于令色小令仪初一路升令德高的夏怀吟来说完全是熟门熟路的套路，试卷也是初中的计分方式，下午的数学也的确不难，但经验告诉她，越简单的试卷，她考得，越加糟糕。
也许是因为粗心计算，也许是轻敌，更可能的是因为少了出现难题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专注，简单的试卷在她眼中并没有昨天轻描淡写的那般讨人欢喜，这些纰漏往往是无论如何仔细的检查都难以修正的，实在恼人。0.28的笔尖答完最后一题几何动点是，响起了“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铃声。
她习惯直接将草稿打在试题卷上，草稿纸此时是一片空白。于是，她开始在草稿纸上随意搪一些不知所云的奇怪短句，例如“香芋派”“熙熙曜曜”，什么“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借下铅笔”一类的，更有意思的是夏怀吟笔力方收，立马有左边的同学举手，向老师借铅笔。
全场唯一需要用到铅笔的是第二十二题二次函数的第一小题，夏怀吟瞥了一眼手表，机械转动的指针一刻不停。只剩十分钟了，那男生八成是写不完卷子了，叹了口气，夏怀吟举手将自己的自动铅笔递给老师，用眼神示意他趁检查铅笔的空档，赶紧先答二十三题。
确认完铅笔无误，他二十三题还只答了第一小题，此时只剩下七分钟左右。哪怕算上收卷延迟，也很难完整答题，拿到铅笔立刻画图也是来不及。二十二二十三总分大概占120分总分的五分之一，这一空基本上一百就没希望了。这种卷子在令德的拔尖分大概会上到110左右，目测这孩子根前三的重点班大概是绝缘了。
男孩子很认真，一点也不乱，自顾自的节奏丝毫不乱。就像一杯温吞吞的白开水，不紧不慢，慢条斯理。收卷时也是毫无留恋，甚至还温柔地低头说了声：“谢谢。” 但夏怀吟依然能够侧身从收卷人手中看到触目惊心的大块空白，心下暗惊其淡定。
试卷被后排同学收走后，男孩子感激的冲夏怀吟笑了笑，主动搭话，“你试卷答得很快，我看你很悠哉。”
夏怀吟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自然熟惊了一惊，不过还是立刻笑着回复，“你应该不是初中本部直升的吧？这次本部出卷子，我们这群占优的。我数学不好的，别产生什么误解。”
收整铅笔袋，拿圆规时手指不小心被圆规的针头扎了一下，略微有点刺痛，夏怀吟“嘶— —”了一声，男孩子却好似没看到一般，继续笑着，“我认识你们令仪一个人，” 又好像有些许懊丧般掰了俩手指，“不对，只要你告诉我名字，那，我就认识俩啦。”眼睛里好像有光。
这样的男孩子夏怀吟知道，大概就是所谓的，温阳boy。是那种像太阳一样，熙熙曜曜的，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男孩子。
钱唐是一个。如今的陆侃，也是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颗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