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情锁》烟雨琳琅

22、初爱.桃花谢（2）

　　昏暗的走廊、昏暗的灯光、昏暗的室内...昏暗、昏暗、昏暗...无论哪里都是昏暗的...

　　监狱里腐臭的味道、滴着污水的潮湿壁缝，都让我想起见青棠的那一日...那张经历了无数暴力的脸庞，那片满是鲜血的后背，那被迫剪短了的长发...我脚下一个虚浮，差点摔倒。

　　春霖紧紧握住我的手臂，“主子，咱们别进去了。”

　　“不行...”我有些强硬地甩开她的手，强忍着难受大步向前走去。据侍卫所说，前面第二个牢房便是关押于红雨的地方。来之前我听说这里是宫中唯一一处监狱，只关犯了事的妃子，我本以为关押高贵女子的地方多少会比折磨人的暴室好些，进来后才发现我多想了，这里的样子，和暴室比起来丝毫不差，不...这里比暴室还要可怕...

　　生了锈的铁栏杆内，长长的泛了油的头发遮住了女子的脸庞，她安静地坐在墙角，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脚腕上扣着几条粗粗的铁链，已经把皮肤磨的血肉模糊。

　　“于婉仪...”就着礼貌，我唤了她之前的封号，可是再怎么看眼前这个狼狈的女人，都想不出她是一位从小便嫁入皇室的贵族少女。

　　没有人应答。

　　墙壁缝隙水珠落地的声音，像钟鸣一般，宣告着生命最后的倒数。一旁看守的侍卫见红雨没有回应，便对着栏杆大力敲了几下，但依旧寂静无声，那侍卫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取了钥匙冲进去，抬起的却是一张死人的脸。

　　死人的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亡。

　　之前的死亡我都只是听说，听说谁在什么地方被人打死，听说谁死在了什么时间，但我是第一次如此清晰、明白地看清楚一个人死后的脸——浮肿使整个脸庞变得苍白，还能看见她皮肤上粘腻的液体，一双眼睛没有了神采，大大地睁着，眼白部分满是发紫的血丝。大片的血从额头的伤口一点点流下，直到最后覆盖了整个面庞，我才意识到，于红雨是撞墙自杀的。

　　春霖抱着我的胳膊，也止不住的发抖，嘴里却还喃喃道，“主子别怕...主子别怕...”就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侍卫将遗体来来回回翻转了几遍，然后到我面前行礼道，“于红雨已畏罪自杀，奴才未能确认，请秦常在恕罪。”

　　“不关你的事...”我一再勉强，才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

　　“真的是自杀吗...”此事疑点众多，抓住了最后的机会，我对要送我出去的侍卫问道。

　　“奴才检查过，大概是撞牢房内的墙壁而死，刚刚问了其他犯人，好像都有听到过声音，怕是今日早晨出的事。”那侍卫微微低头说道，“但此事与秦常在无关，奴才会为您证明。”他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抢先说道。

　　“我知道了，这是给你的。”说着，春霖便走过去塞给侍卫一个小布包，那侍卫一时慌了神，只是拿在手里，并不收下。

　　“这...秦常在来探犯人并非什么难事，为何要奖赏奴才？”他惊惶地问道，将头低得更下了。

　　“这不是宫里的规矩吗？”春霖疑问。

　　“奴才是刚刚入职的，还未懂规矩，所以这东西...还是还给秦常在，这次未能发现罪人自尽已是奴才失职，秦常在不追究奴才就是宽宏大量了，哪还敢要您的赏赐呢？”他把布包弄平整，硬塞回春霖手里。

　　“你若不要这银子，便收下这钗子，也能换几个钱，又不势力。”春霖这丫头见了男人便萌动了心思，竟取下了自己发上的花钗递给了他。

　　那侍卫囧地看了春霖几眼，勉强收下了钗子，便急匆匆行了礼走了。

　　“不想这宫里也有这般纯真的人。”春霖在路上一直念叨着，手里还抱着那布包。

　　我却虚弱地难以听她说了什么，心里想的全是于红雨刚刚的惨状，如今她死了，如何和皇后娘娘说呢，这消息放到后宫，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一面想着，我一面往撷芳殿走，却不料路上有众多太监奴婢挡了道路，乱哄哄地聚作一团，有人吵嚷，“主子不行了！快去请太医来！”

　　“她不过是闹些疯病罢了，拿那薏仁粥给她灌了便好了。”说话的是懿婕妤，她衣衫纷乱地站在殿外，吩咐着几个端着瓷锅子的宫女。

　　“婕妤娘娘还是让他们去请太医吧，这大太阳，谁受得住。”许嫔手中的扇子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却还是吹不散满头的汗。

　　原来是昭纯殿出了事。

　　春霖明了我的意思，走上前抓了个侍女给了银子问明白，原是赵美人失了孩子后便整夜做噩梦，之前还好，只是独自哭泣，差使下面人帮忙烧纸什么的，如今气性见长，连两位娘娘也不放在眼里，硬说她们是要了自己孩儿性命的夜叉，疯了般地拿碎碗瓷片给赶了出去，现在这一宫的人就在门口站着，谁都不敢上去制止，一是怕自己受了伤，二是怕再不小心推了赵美人，给自己落下话柄。

　　我悄悄从门口看时，赵美人确是披了个纱衣，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汗泪交杂，唯手里还哆哆嗦嗦地握着碎瓷片，把着门，好不凄凉。

　　“嫔妾参见两位娘娘。”我上前行了礼，“赵美人如此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请了太医倒是合适。”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罪魁祸首。”懿婕妤仰仰头，就跟看不见我一般，“没有你，倒还没这冤家了。”

　　“嫔妾自知有错，不知何处来偿还。”我偷眼看那赵美人，依旧哭闹着，但似乎已经疲累了，倚在门上微闭着眼，手里的瓷片也要滑落，我还未等到懿婕妤说话，便冲上去夺下了瓷片，其他宫人见赵美人手里没了“武器”，也都涌上来将她扶到里屋去了。

　　我怀着蹦跳的心走出，却冷不防撞到许嫔的眼神里。

　　“妹妹刚刚真可谓女中英雄，把我都看呆了。”许嫔笑着，但在细长的眉眼中有冷光闪烁。

　　“嫔妾只是想偿还罪孽罢了，也不想二位娘娘受伤。”说着，春霖过来扶我，嘴中一直念着什么“主子吓死我了”，我看着她神情惊慌，倒也觉得有趣可爱。

　　“妹妹真当是聪慧、勇敢，不愧皇后娘娘喜欢。”许嫔笑着，拿绣黄花的手绢掩了口鼻。

　　我正也笑着要回答，却不料她说道，“正如数年前的淑妃娘娘。”

　　我愣住了，“淑妃娘娘是什么意思？”还没等到许嫔回应，她便被懿婕妤喊去帮忙照顾赵美人了，只留 一个人呆在原地，想着她刚刚的话语。

　　淑妃娘娘，与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我突然想到，我之前去凤鸾宫探望皇后时她也在，莫非曾经的淑妃，也似我一般，与皇后交好？那如今二人却甚少交流，皇后却说只觉得我是特殊的...我脑中霎时间万千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