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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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小兔崽子，白养狼。”
中年妇女气势汹汹的将一个双肩包扔下了楼梯，抬眼恶狠狠的瞪着站在门口的一大一小。
叶墨冷冷的看着滚下去的包裹，抱着弟弟杵在原地。
“还不快滚，我们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个白眼狼。供你吃供你住，让你拿点钱出来救个急，你倒好，死活不肯。”中年妇女越骂越上头，“干嘛，留着给你那短命的老子买坟啊。”
叶墨收紧了抱弟弟的手，眼里全是倔犟和厌恶。
“还有我告诉你，那套房子我也有份，你别想独占。我还是你姑姑呢，我说了要把那套房子卖掉就卖掉。你以为你不同意就不能卖了。小兔崽子，你怎么不跟你老子一起死。”手指指着叶墨怀中的小孩子，“还带着个傻子。”
叶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听她嘴里一长窜的骂骂咧咧。
三个月了，父亲离开快三个月了，他已经学会隐藏自己，但还是不够。白眼，谩骂，憎恶，每天都在提醒着他。
“哥哥，我怕。”
怀中的叶文带着哭腔伏在他的肩头。
叶墨漠然的看了一眼还在不停咒骂发泄的妇女，转身下楼。
“走了别回来，养不起你，白眼狼。”
人性就是这样，黑暗到连转机的机会都不给，就判死刑。
夏末，空气中都是如火的炙热。
牵着弟弟的手，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叶墨第一次觉得他和弟弟成了真正的孤儿，无人爱无人疼，是生是死无人挂念，有的只是荆棘丛生的前路。
不，也许前路也没有。
“哥哥，我饿了。”
弟弟稚嫩的声音像针刺一样扎进了叶墨的心里。
他一瞬间想闭了眼再也不睁开，他不想看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光亮。
“哥哥，我们去哪里？”
叶墨愣了一秒。
去哪？
他也不知道。
“哥哥。”叶文扯了扯他的衣服，“我们去找爸爸吧。”
爸爸！
叶墨下定决心。
“好，我们去找爸爸。”
叶墨带叶文去吃了他最喜欢的肯德基，又买了他最喜欢的奥特曼。
看着天真无邪的弟弟蹲在地上摆弄着心爱的玩具，他惶恐的连手都不敢去触碰他。
对不起，小文，哥哥没用。哥哥也想把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撑起来，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但哥哥很累。
我们去找爸爸，爸爸看到我们一定很开心。他一定不会怪我没照顾好你，他一定会理解哥哥的，请你也理解哥哥。
叶墨蹲在了叶文身旁，拉起他的小手：“小文，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
“好啊。”叶文站了起来，“走吧，哥哥。”
叶墨被他拉的踉跄着站了起来，小手牵着他朝夕阳西下的方向走去。
漆黑的夜，静的让人感觉窒息。
叶墨抱着早已熟睡的弟弟悄悄的向河岸走去，这是他以前上学无数次经过的小公园，这里有一条不算浅的小河。公园不靠近大路，也不靠近居民区。但他以前早起的时候看到会有人来锻炼。小河不是很隐蔽，明天应该就有人会发现。
是的，他决定带着他唯一的亲人一起离开了。
他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一个人带着弟弟，他没有方向。身体和心都悬空着，就像没了安全带的过山车将人抛起又丢下。
提心吊胆却无力回天。
他害怕！
三个月，他已经坚持了三个月。那个他以为的救命稻草，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窥视着他父亲的财产。大张旗鼓的收养他们，说会照顾他们。其实呢，不过是觊觎父亲的赔偿金还有父亲的房子。
那种三天两头大吵大闹，祖宗十八代都会连着一起骂的家，他根本毫无留恋。他们死皮赖脸，恬不知耻的嘴脸他也不想看到。
想要父亲的财产，一分也不会给他们。
遗书他已经写好，放在包里，包寄存在了火车站，等他和弟弟走了，包会被发现，遗书也会被发现，而那些人想要的东西......
呵呵，都见鬼去吧！
叶墨缓缓的把头靠在熟睡的叶文脸上，小人儿平稳的呼吸牵动着他。
如果他一个人走了，留着孤苦伶仃的弟弟，他是万不舍的。
一起去死吧！
这是叶墨现在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叶墨抱着弟弟在河堤岸发呆。
突然他听到有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倒是格外清晰。
他可是专门挑半夜来的，这么晚，还有人？
他循声看过去，有手电筒光亮，离他不远。
“喂，是谁？”来人也注意到了叶墨，他拿着手电筒晃了过来。
叶墨愣住了，他转身想走，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离那人更近了一步。
“你这么晚带着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干嘛？”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拿着手电筒靠近了，手电筒的光打在叶墨脸上。
“我......我......”叶墨吞吞吐吐。
他是来自杀的，但这个总不能告诉别人吧。
“你不会是想不开吧？”
叶墨终于在他靠近后，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看清了来人。
一个约莫四五十的圆脸微胖的中年男人，男人眼睛眯成一条缝，若有所思的盯着叶墨，好像再一眼就能看穿他。
叶墨眼神躲闪。
那人拿起手电筒又照了照叶墨怀里的孩子。
“父母呢？”
叶墨抱紧叶文的手紧了紧，咬了咬唇没有作声。
中年男人绕过他，在河堤旁蹲了下了，掏出了手提袋里的纸钱，用打火机点燃。
借着突然亮起的火光，他对着叶墨的后背喃喃道：“我老婆去年在这里失足落水。他们说她是抑郁症。”
他拿起了旁边的木棍，捣鼓着火光，轻声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没有关心过她，害的她.....年纪轻轻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从手提袋里又掏出了纸钱，扔进了火堆：“现在儿子也躲着我。”
叶墨呆立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只是来自杀的，不是听人说自杀的。
不过，这河原来就死过人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呢？和父母吵架？想不开？”
他突然盯着叶墨。
叶墨感觉后背发烫，像偷糖的小孩被抓现形，又不愿低头。
他犹豫着转过了身。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对方眼里跳跃。明明漆黑的夜，怎么一点火光就让人感觉周身通亮。
那人用木棍捣了捣火堆，小火星飘起又跌落，似是对这寂静的夜不满，又好像要冲破火堆的桎梏，去向不知名的远方。
“现在的孩子，屁大点事，非要搞得惊天动地。”他举起木棍指着叶墨，“小朋友，你说你才多大，要寻死？你知道什么是死吗？还抱着小孩，你弟弟吧！”
叶墨想离开这个不停絮叨的人，这个扰乱了他自杀的人。可他迈不动步子，因为他突然觉得有人叨扰也是幸福的。
“我说啊，你们是生在了好年代，还不懂的珍惜。”
身旁的手提袋已经掏空，火光也渐渐暗淡。中年男人站了起来，用脚踩灭了火星，重新打开了手电筒：“走吧，如果还跟父母呕气不想回家的话。”
叶墨又听到了树枝被踩断裂的声音，还有自己脚下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跟着一个陌生人回了家，也许他不是真的想去死，他只想有某样东西可以让他抓住，把他带离那个深渊。
眼前的大叔看着不像坏人。
不过他的眼光向来偏差很大，就像他看他姑姑！
那人将三轮车停靠在路边，拉开卷帘门，微微低头进入了店里，打开了灯。
“进来吧。”
叶墨一手扶着弟弟的后脑，低头也进了店里。
这是一个不大的店面，两边挂着很多衣服和裤子，头顶也是，正对着他的是两台很大的洗衣机，左手边还有一台缝纫机，旁边还有熨烫机个架子。
应该是个干洗店。
“叔叔……”进去店里后，叶墨终于开口了，但除了称呼，他不知道说什么。
“终于肯说话了！”梁伟国睨了他一眼，“你说你一个人带着小娃，跑到那种地方。你父母怎么想？”
叶墨抿了抿嘴：“我爸爸死了，我没有妈妈。”他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讲述家里的事，像在叙述他人的事，他不希望遭人同情。
蒋伟国没说话，认真的打量起了眼前被他带回来的少年。
身高比他还要高，修长的四肢，清秀的脸庞，寸头，黑色T恤配牛仔裤，符合十七八岁的少年。唯一让他觉得不和谐的是眼神，这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似乎受尽了委屈还要故作坚强。
“那你刚才……”
“我和弟弟，我们觉得很累，想去找爸爸。”
叶墨闭了闭眼，头靠在了熟睡的叶文脸庞。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人，现在他们应该和爸爸在一起了吧！
“小伙子。”梁伟国不再称呼他小朋友，“你爸爸应该不想看到你。”
他转身朝里屋走去。
里屋是厨房，厨房的另一边有楼梯。
“楼上的房间是我儿子的，他现在读大学，不经常回来，你今天就睡那里吧。”
可现在不是暑假吗？
哦，快开学了！
叶墨没有多嘴。
梁伟国帮他开了楼梯的灯：“洗澡在楼梯下面，你可以穿他的衣服。弟弟的话，我去找找。”
说着他转身要走，被叶墨叫住了：“那你睡哪？”
“店里。”
梁伟国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