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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深深几许 ...

  •   不出弢槿所料,竟元果然将精锐部队北调以援询城,聚于枉州城下誓要攻城破楼。枉州兵马诱敌在前,与其缠斗拖延整整七日后大开城门引敌入城,城中早有打焰州赶来的援兵埋伏,杀竟元兵士三千降兵六千,一切犹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竟元主帅被生擒,询城亦被攻克。
      随后枉、焰二州大军兵分两路,蚕食周遭城池。
      此时言、冶二城已被弢槿调去的三万京师攻下,直往竟元扬都而去,短短三日后竟元都城被围,连丘大军三股合一围而不攻,将竟元皇帝连同百姓困于其中。
      苦熬数日后竟元终是派使臣上递降书,几日奔波,待他到达连丘都城时内城闭城在即,天色已如墨深,使臣恰好踩着时辰入了内城。也不知是这使臣过于谨慎还是担心迟则生变,犹豫过后竟直奔祁家,央求祁槐见他一面。
      宫内,弢槿仍在案前苦战。残烛未尽,良工奉了汤药端进殿内,案上的战事帖堆叠着,有近半人高。虽已入了夏可夜里仍是湿湿冷冷,弢槿忙于处理政事却又禁不住良工唠叨,在窄袖常服外敷衍地披了件长衫。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隐约还有些许闷重的碰撞声,似是来人所着的甲胄在行走间与佩剑相碰撞而作响。良工听了响动忙退至廊中查看,不消片刻便折返回来。
      “禀陛下,中书令夜叩宫门称有紧急军情上报,陛下您看?”
      弢槿笔下一顿,打了个哈欠,语气神态都十分疲乏,“中书令现在何处?”
      “东边的庆德门。”
      弢槿挥了挥手,困倦中神志有些混沌,“依照往日的习惯请中书令于清芝台议事,朕饮了汤药便去。”
      说罢她起身去更衣,手上的笔却忘了丢下。
      良工见到陛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忙去内殿取来绛纱袍侍候她穿上,又吩咐殿外的小内侍备上新茶送去清芝台。
      近日来朝野上下大小官员都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政德殿每日有近百名官员来回穿梭陛下更是心力憔悴,吃住都一并在政德殿解决,清芝台连着空了十日,算起来陛下也有十日没单独召见几位近臣议政了。良工本打算替陛下梳洗过后再去庆德门,可又怕宫外的中书令等得着急,只好先奉旨开了宫门迎祁槐入清芝台。打见了面良工就觉得有几分异常,一路上祁槐面色凝重缄默不语,几次犹豫地看向他想要开口却又讲话吞了回去,最后还是良工先开口说道:“几日前边军得胜陛下高兴的紧,夜里饮酒解乏时当值的宫人忘了落窗,害得陛下吹风受了寒,今日仍有些恹恹的。”
      祁槐眉头却紧了紧,跟着良工拐进一处宫廊。四周静默默,他转身望了望身后的长廊,只远远瞧见有一宫人在为灯盏换蜡。再穿过一道宫门便到了清芝台,他脚步不免快了些,一不留神便撞上前头领路的良工。
      “中书令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小人罢,一会儿见了陛下更是不好开口了。”良工言语中带着笑意,似是在笑祁槐性子太过压抑,尽管他递了话茬可中书令仍是一路遮掩憋闷,末了还给是他开口。
      “良工做事向来妥当,陛下应是已饮过汤药了,本官府中有些上品药材晚些时候会托人送来,到时还请良工将其奉与陛下,以此补身。”
      语气中没有一丝多余的关心与谄媚,确是中书令一贯的作风。良工笑而不语,点头应下。
      不过这几句话的路程,已然到了清芝台。玉露殿中已掌灯数盏,良工进殿禀报后方请祁槐入内。

      明橙色的光亮铺在摊开的书信上,议和二字格外扎眼,弢槿脸色实在难看,她时不时地摇头疑惑地蹙着眉,嘴里反复念叨着:“议和?”
      弢槿显然已是十足的恼火,甚至有些坐立难安。她将那封书信捏在手中围着书案来回踱步,情绪濒临爆发。
      “已到了如此田地竟还有脸提议和?”
      桌上的热茶被扔来的议和书打翻,茶盏碎了一地茶汤溢的四处都是,议和书湿了近半张。好在祁槐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捞过,他两只手指夹着那书信,看着那时不时滴下水珠的半张纸说道:“陛下不必恼火。”
      “单凭这议字朕如何能不恼火!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扬都危在旦夕明氏竟敢妄谈议和,朕给他两条路,一是亡国,竟元国上下,上到明氏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一律为我连丘阶下囚,二是纳贡称臣做我连丘属国。”弢槿顿了顿,深吸了口,“做属臣或是做亡国奴,除此二者竟元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祁槐将议和书放置一旁,左脚不经意踩上茶盏的细小残片将其碾碎。“不知陛下更希望明氏选哪一个?”他语气柔和大有安抚之意,见陛下躁动不安的情绪渐渐降温又将面前那盏茶递了过去。
      “朕自然是希望连丘多一个属国,不过明氏即使选了这条路也绝非是心甘情愿的,可也好过大军涂炭生灵覆灭其国,百姓无辜不说,单单是管制就够朕头疼的了。一方面要堤防竟元国人的复国之心,可但凡是亡国之人受过此辱便没有不想复国的;二来弢氏已无亲王贵胄可前往接管,若派外臣去必携军队护佑,如此人拥兵自重自立为王,连丘又多一祸患,假使并无军队庇护恐难活命,必有性命之忧。”
      祁槐默默听着,对陛下缜密的心思很是欣慰,“议和是竟元宰辅武铭智的意思,反观其主却另有他意。”
      他说的是军国政事言语马虎不得,语气却柔和的像一汪水但又毫不违和。弢槿垂眸沉思,觉得他语气轻柔分明将自己当小孩子哄,还是个脾气暴戾不听劝的孩童。她挑了挑眉,伸手向他索要,“中书令的意思是还有第二封竟元国书?”
      祁槐并未急于解释而是直接从怀里取出第二封国书上递。
      见到降书二字弢槿终于松懈下来,僵直的背稍稍弯下,“这竟元使臣倒是有意思,议和书里字字珠玑更像是挑衅,降书中字字泣血言辞卑微,檀深你说说看,他究竟是何用意所求为何? ”
      “扬都战败,为数不多的兵力被宰辅武铭智握在手中,他趁乱借此喧宾夺主把持朝政,竟元使臣表面上不得不从,临行前其主千叮咛万嘱咐,第二封降书为国君真正授意,不可不达。未免我国对其议和书不满再生战事,使臣摆脱武铭智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深夜拜访臣府,求臣传达降书。”
      如此说来这降书一定下了血本,弢槿将其摊开再次逐字逐句的查看。书上所述求降献贡确是颇有诚意,她目光不曾偏移继续研究那封降书,一边指着书上所列的纳贡清单道:“若竟元能安分守己的做个属国,倒也不需他们格外上贡如此多的银钱珠宝,除去每年一次的纳贡外什么奇珍异宝国之明珠通通免了。”
      国之明珠?原来降书上是如此描绘的……祁槐愣了愣,一时无言。
      “且慢,这明珠并非朕方才所想的明珠罢。”弢槿缓过神来,觉得有种令人慌乱的不祥预感袭来。
      “陛下,此明珠确非彼明珠。”他笑了笑,以此缓解皇帝陛下万分紧张的情绪,“国之明珠乃是竟元国长公主明霜。”
      “不是,降书上可并未写明,他这,朕该如何是好啊?”
      弢槿被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紧张到语无伦次,她又将那打湿了的议和书翻找出来对比,竟在尾页找到文意相同却完全不同说法的议和条件。她望了眼天色,问道:“竟元使臣现在何处?”
      “现于臣府中等候召见。不知陛下,打算几时召他入宫?”
      弢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朕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他!”

      远处宫宇威严宏大,四周静默毫无杂声,因是初初入夏蝉鸣未起,只偶然听得飞鸟拍翅之声于盘旋而过时微微响起。
      殿中朝会仍然未散,竟元使臣肇余由天色微亮站至日头高晒,日前赶路奔波操劳又站了许久,现下已神智昏聩眼前发黑,恰好身体左摇右摆之际,大殿之中走出了一内侍请他入殿内面圣。
      肇余行了跪拜礼后并未做出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只是低垂着头不敢上望天颜。虽为使臣肇余却未在竟元有个一官半职傍身,他是竟元前任宰辅的学生,算起来与竟元国君亦是师出同门,这也是此次派他出使连丘的原因之一。
      对于所谓联姻邦交,弢槿早已有了应对之法,她先发制人,对肇余道:“‘以姻亲通两国之友好,望达两邦友谊之和,以此平息战事。’不知这话肇先生是否觉得耳熟?”
      “回禀陛下,此乃我国递交的议和书上所述。”
      “议和?如何议拿什么议?你竟元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说议这个字。兵败如山倒连连失地,眼下又以姻亲为条件妄谈恢复邦交,重建两国之谊,明氏凭一纸婚书就想挽救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几十座城池?连丘为何攻打竟元,天下无人不知,明氏分明是在挑衅!”
      此言一出不光肇余身形一震,堂下群臣皆打了个冷颤,朝臣们一时猜不透陛下心思便无人肯进言,只有御史台几位御史大夫蠢蠢欲动却又惧于陛下怒火,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雷霆震怒确是恫人,弢槿继续道:“只怕肇先生千里迢迢打竟元送来的不是议和书而是战书。不覆灭其国已是恩典明氏若再自不量力,朕只好当做是他没吃够苦头……”
      “陛下息怒,小人还有一封降书上递。”
      肇余怀中的所谓降书其实只是白纸一张,真正的降书昨夜便已上递,弢槿从良工手上接过“降书”假模假样的阅览一番,言道:“竟元以议和书挑衅在先又以降书大求恩泽,未免太不将我连丘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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