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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一个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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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间,May穿了浴袍侧坐在榻榻米上吸烟,宇文中静静地看她。May的侧脸很冷冽,是因为线条还是气质呢,大概都有。“莫岚。”宇文中抱起膝盖叫她,“你好美。”
  她看看宇文中,起身过来解开呆子的浴袍。宇文中紧张地闭上眼,结果她来一句,“你想多了,我只是帮你纠正这个而已。”
  低头,May正把呆子的浴袍重新系好。“在日本穿衣服要记得左襟压右襟。”
  宇文中纳闷“不然呢?”
  “不然是寿衣。”
  妈呀正月初一居然跟宇文中说这个,她撇嘴抗议,“新一年了,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
  May眨眨眼,“祝你财源广进。”气氛降到冰点,宇文中想起银行卡上的存款,差点哭一鼻子。她需要转换心情,于是拉开门招呼小伙子,“少爷,晚上有什么节目?”蒲潇靠在池子边上满脸通红,“呃!我头晕啊中中。”
  宇文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拽回房间,正巧赶上店家来送点心,大姐看他这样就笑着冲了壶清茶。宇文中问May她笑什么,May答她,“泡温泉喝酒很容易醉的,而且会头疼。”
  呵呵,不作死就不会死,宇文中给小伙子喂了点水,盖上被子。“咱们出去散步好吗?”她们换了衣服走出旅馆。雪停了,路上没什么人,宇文中牵起她的手,和她并肩。
  “想去哪儿?”她问,宇文中和她十指紧扣,低声说“只要有你,去哪里都可以。”
  “伤口没问题么。”
  “没事。”
  沿着马路一直走,远处有山,躲在雾里若隐若现。May点支烟,哈气和烟雾混合着从她嘴里逸出。宇文中取下眼镜,竭力让眼神明亮些,她认真地看着风景,走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May问她。
  “什么都没想。”隔了一会儿,呆子讷讷道,“小海很喜欢雪,我想替她,多看几眼。”
  “你看到了,她也就看到了?”
  “嗯。”
  “为什么她看到的,你看不到。”
  “小海说,这个世界不干净,看得多了,眼睛就污浊了。”
  May怔了下,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还有如此诗意的一面。
  “你想把她叫出来吗?”
  “你不介意?”
  “不介意。”
  “莫岚,你真好。”宇文中瘪瘪嘴,差点感动到哭出来。她思考了一会儿,从后裤袋掏出一把折叠小刀。
  “宇文中,你随身带刀做什么。”
  “削……削水果……”
  May瞪她一眼,呆子道出实情,“小海告诉我要带,她说她没有称手的家伙。”
  呵,没有家伙还能一打三,给她把枪恐怕要血洗全场了吧。May看着宇文中挽起袖子,背过身去,几秒钟之后,她脚边的雪地上开出了殷红的花,宇文中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呼。”眼前人调整着呼吸,很快站起身来,她拍拍身上的雪,转过来对上May的目光,“宇文中缺心眼,你也这么纵容她?”
  看May皱眉,炸毛的立刻换了副嘴脸,“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没礼貌。我重新说一遍,咳咳,这么愉快的假期,把我叫出来,不会打扰你们吗?”
  “你不是想泡温泉么。”May拉过她的手臂,看到一条浅浅的刀伤。
  “这么小的口子,你立刻就出现,是宇文中想叫,还是你自己想来?”
  炸毛的瞪大了眼睛,翻了个白眼,“她晕血,我不快点来,你背她回去吗?”
  “那你应该再快点儿,你看,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你这个母……”吃下一记眼刀,炸毛的整理好衣服,一路小跑向远处。May嘴上占了便宜,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她慢慢走着,看那个家伙上蹿下跳。
  两人走了一段,炸毛的累了,向May要了烟抽,她眺望远山,用俏皮的语调问道,“你说,宇文中是不是个小天使。”
  “她是天使,你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只要能守护好她,就够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守护,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呵,你不用拐弯抹角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巴不得我永远消失。”
  炸毛的灭了烟,将烟蒂用纸巾包好,揣进兜里。
  “莫岚,如果有一天,宇文中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面对这个世界,我自然会消失。”她抓了一把雪,放在掌心细细搓揉。
  “我对这个世界,早已没有半点留恋,美景也好,豪车也好,都是个屁。”她甩掉手上的水,将冻得通红的十指张开,伸向天空。
  “唉,我想找的人,可能早就翘辫子了,有朝一日,阴曹地府再算账吧。”
  “你想找什么人。我可以帮你。”
  “喂,你的企图心是不是太明显了点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希望我离开吗。”
  May没有反驳。炸毛的叹气,“你锦衣玉食这么多年,一路顺风顺水的,应该没有憎恨的人吧。你知道那种时时刻刻,想将对方踩在脚下,剥皮抽筋的心情吗,当你想到那个人还苟活于世,而自己却不断承受着他所带来的痛苦,无论再好的饭菜,再多的钞票,都不能抚平这一切,那个人一天不死,你会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种罪。”
  May挪开目光,她怎会不知道那感觉,这么多年,哪一日她没有停止过憎恨,让人死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她想让那个人活受罪,想让他尝尽一切痛楚。
  “既然你想报仇,自己又找不到,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帮助。”
  “你看不出来吗,莫岚,我信不过你。”
  “那你自己慢慢找吧。”May与她错身,准备回去。
  “喂,你生气了。”
  May确实不高兴,但不全是因为炸毛的,她冷着脸,双手揣兜,越走越快。走了一段,不见人跟上,她回头,发现炸毛的还留在原地,似是背靠大树坐在了地上,远远看去只剩个黑点。
  May不放心,只得原路返回,走过去发现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May蹲下推她,她皱着眉头睁开眼,“干嘛。”
  “好意思问我,你在干嘛。”
  “中场休息,准备换人。”
  “这里这么冷,你想冻死吗!?胡闹!”
  “你不高兴了,哄不好那种,我搞不定还不能叫外援吗。”
  “你哄了吗?”May发出灵魂拷问,炸毛的转转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那是我不对,金主大人,我没谈过恋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May一把抓住她的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她脖子里塞进一把雪,看着炸毛的怪叫,她抬起嘴角,“好吧,原谅你了。”
  炸毛的起身,抖着衣服嘴硬,“哼!我不躲开就是为了博你一笑。”
  May轻笑,“噢?那再来啊。”
  瞬间一个雪球直扑向炸毛的面门,打斗持续了一路,面对May的凶猛攻势,炸毛的不敢反击,只好告饶,“金主大人我错了,心服口服了!”
  “算你识相。”
  闹够了,两人回了旅店,蒲潇还睡着,炸毛的踹醒他,“还难不难受啊?”他闷哼,炸毛的又问,“需不需要陪床服务?”蒲潇赶紧拉上被子,惊恐地摇头,炸毛的放心了,准备去泡温泉。
  天色暗下来,她换了浴袍,拉开门。院落里的景致像一幅浮世绘,美到她不能呼吸。飘着雪的日式庭院中,水汽弥漫,那母老虎靠在池中,乌黑的青丝挽成髻子盘在脑后,她骨相姣好,侧颜时脖颈与锁骨搭出绝美的线条。炸毛的关上房灯,坐在木台上静静地欣赏这画面。
  美人如水,静溢地淌过她的心田。炸毛的觉得头痛似乎缓解了一些,她忽然想起一句诗——云在青天水在瓶。当下的景致更加玄妙,天上飘下来的雪花,池里涌动的温泉,袅袅升腾的蒸汽,还有那个女人。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让炸毛的只想做个局外人,也许任何多余的人或物,都会打乱这精巧的平衡。
  就这样看了很久,她的眼神始终没有聚焦,就用散瞳的迷离把整幅画面倒映在心中。
  “你不来吗。”画中的女人开口了,炸毛的竟有些羞怯,等了一会儿,她定定神,解开浴袍赤身下水。僵冷的身体一下被暖流包围,她打个寒噤。
  雪落无声,两人相对。May发现炸毛的安静下来的时候,脸上总挂着一丝忧愁,好像有一朵化不开的乌云遮在眉间。此刻,May突然想抱抱她。
  “小海。”
  炸毛的转动眼珠,看着那个叫她的女人。
  “过来。”
  她有些迟疑,放下手臂靠近。
  “我可以抱抱你么。”May低声询问。
  “喂,你看清……”
  “我很清楚你是谁。”
  “为什么。”
  May没有回答,上前一步拥住她,炸毛的身子一紧,差点滑倒,她僵硬地站定在水中,感受着那个女人的温度。
  “小海,这个拥抱,是我替宇文中给你的。”
  她愣住,突然惶恐,论拥抱,炸毛的是个老手了,练习柔术的时候,她每天都要抱个几百次,但那些动作都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做事要有目的,这是她一直信奉的人生准则,与敌人的拥抱,是为了牵制住对手,迅速找出破绽精准打击,与蒲潇拥抱,是为了催眠他,让他听从安排,但现在这个拥抱,是为了什么呢,炸毛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May平静的呼吸声拂着耳廓,她试着静下心来,放松自己,一段时间后,她明白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拥抱,是这样的感觉,好像抱着的人,只是为了交换温度,交换心跳。炸毛的咬了咬嘴唇,在心底开出朵小花。
  花开得再美,炸毛的终究要炸毛,看那女人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她小心地攥起拳头,用两根伸得笔直的食指推住May的肩膀。
  “喂,差不多得了啊,别没结没完的。”
  May顺势退了一些,温热的水重新涌到身前,冲刷着那女人残留的触感。炸毛的心里竟有点失落,她立刻告诫自己,拥抱不是个好东西,会让人上瘾,以后还是不要再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