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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明轩书韵 ...

  •   整个夏天,章元亨只回过塞城两次,这次是第二次。他刚刚完结一项科研课题,章慧参加北京一家英语培训机构举办的夏令营活动正好结束,为此,专程把女儿送回家。
      对女儿的培养,苏妍一直倡导“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方面培养她良好的读书习惯,另一方面尽可能多地让她参加课外活动,开阔眼界,增加阅历,章元亨也非常赞成。因此每到寒暑假,夫妇俩都要按照章慧的意向为她制订计划,或旅游,或参加诸如夏令营之类的青少年集体活动。
      一进门,章慧就叽叽喳喳地向妈妈报告着所见所闻:结识了不同肤色的朋友,课程设计得生动有趣,令她无比振奋的是发现自己居然能和外教无障碍地沟通等等。虽然活动已经结束,但再次和妈妈说起这些新鲜的体验,她依然还是那么激情难捺、活力四射。苏妍已做好了饭,边把饭菜摆上餐桌边微笑地听着,章元亨也进厨房来帮着收拾碗筷。
      自打章元亨去北京工作,章慧又住校,一家人难得吃几顿团圆饭,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三个人都非常开心,有说有笑。
      每次章元亨回来,苏妍都要给他烧他最爱吃的红烧肉,今天也不例外。他夹了一块儿肉,贪婪地用鼻子一嗅,陶醉地说:“真香啊。”接着,放进嘴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夸张地做出享受的样子,逗得苏妍和章慧都笑了。
      章元亨故做遗憾地向着章慧道:“现在真后悔啊,当初真不该选择去北京工作,要不就能天天吃上你妈做的红烧肉了。”
      苏妍笑道:“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能给你做红烧肉,可发展机会却难得,稍纵即逝,如果当初你选择留在塞城,恐怕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章元亨点点头:“是啊,还是古话说得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忠孝实难两全。”
      “爸,你那是愚孝。”章慧的神经还处于亢奋状态,一句话不假思索,冲口而出。
      章元亨愣了一下,苏妍忙打圆场:“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快,给你爸盛饭。”
      章元亨叹了口气,黯然道:“小慧长大了,有自己的见解了,是我做得不好,不能怪她……你们受了不少委屈,我很惭愧,但是……”
      苏妍打断了他:“说什么呢,都猴年马月的事了,还提那些干吗呢,童言无忌,你别往心里去。”
      章慧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出言无状,让爸爸难堪了,伶俐的她赶快陪笑道:“爸,你有一点最可爱,也最让我佩服,知道吗?”
      章元亨苦笑道:“爸还有让你佩服的优秀品质吗?我自己倒未发现。”
      章慧笑嘻嘻地说:“太有了,就是民主啊!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你肯定不会搞打击报复。”
      章元亨和苏妍一齐开怀大笑,苏妍笑嗔道:“你个鬼机灵。”
      章元亨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沓钱,递向章慧,说道:“好,爸今天把民主进行到底,赏你的。”章慧大喜,一把就抢了过来。
      苏妍忙道:“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已给她了,你也不看看多少钱就随便给?”
      章慧朝妈妈扮了个鬼脸,道:“妈,我又不瞎花,你急什么呀。哈哈,今天我可发财了,这下,我就能办好多事了。”
      苏妍奇道:“你除了交伙食费和买学习用具,偶尔和同学吃个饭,还能有什么事啊?”
      章慧神秘起来:“爸,妈,跟你们说个好笑的事。我们宿舍有个女孩,是农村来的,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家里生活可艰苦了,她只有一双鞋,衣物也很简单,吃饭时常常连菜都舍不得买,一碗汤就个馒头就对付了;她自尊心特别强,往往等大多数同学吃完了才去。有一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偷偷往她被子里塞了一百元钱。她晚上睡觉发现后,就问我们谁丢钱了,我们自然都说没丢,她发了一会儿呆后,你们猜怎么着?”
      章元亨和苏妍都好奇地问:“怎么地?”
      “她居然说,一定是她妈妈每天拜佛有了灵验,菩萨显灵了。把我乐的呀,我整整笑了两天呢。”说着,章慧又止不住地格格笑起来。
      苏妍笑道:“你怎么不早和妈妈说呢,我也好多给你些生活费,你也能常接济她。”
      章慧止住笑,认真道:“这事儿不能老干,否则她就会发觉了,那样她心里会受伤的。爸,你给我的钱,我以后就当慈善基金了,可以不?”
      章元亨赞赏地点点头:“当然可以,钱已是你的了,怎么用你自己说了算。”
      章慧歪着头,作沉思状:“我得琢磨琢磨,想个什么法子才能既不让她发现并又帮了她呢。”
      望着可爱的女儿,章元亨和苏妍不禁都笑了。

      这次章元亨在家呆的时间稍长一些,他专程回榆县陪母亲呆了两天,回来后带着女儿去书城买了图书,又到游乐场玩了个尽兴。临回北京的前一天,又请岳父岳母一家人吃了饭,并给家里添足了米面粮油等日常生活用品。
      苏妍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好休息休息就行了,这些家用她自己购置就可以了;章元亨却说,本就帮不了她什么忙,已经够愧疚了,多做一点心里能踏实些。苏妍叮嘱他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夏天的脚步似乎才刚刚过去,萧瑟的秋天就赶着趟儿地来了。
      塞城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刚进入秋天,白昼尚还暑热未消,一早一晚却已是凉风习习。秋分刚过,树叶开始凋落,街道两旁的各种绿植变得色彩斑斓,一派金秋景象。
      黎浩现在来塞城的次数渐渐频繁起来,很明显,华北是他这一阶段的工作重心。每次来,他在公司露面的时间并不多,即使来了,他也从不召集开会,多数时间都是到各副总、部长的办公室了解项目进度和整体工作情况,再到各个部门看看,他也不让李嘉伟作陪。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和华北区的员工已经非常稔熟,不仅能随口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就连各自的具体工作也都一清二楚。他乐观开朗,诙谐幽默,又极富感染力,无论走到哪个部门,不一会儿便是一片欢声笑语。
      每次到苏妍办公室,黎浩都会和她聊好一阵子,但对她所分管的酒店工作却从不问津。他们聊哲学、聊人生、聊家庭、聊孩子、聊生活琐事。
      她了解到,黎浩的爱人叫江小娴,是北京一家医院的护士,儿子和自己的女儿同龄,目前也是高二学生。一说起儿子,黎浩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他说儿子很有思想和见地,与他如同朋友一般,无话不谈,他每年两次旅游,时间都选在儿子假期,以便带着儿子增长见识、开阔视野,这一点与苏妍的教育观念不谋而合。
      随着了解的进一步加深,她发现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竟是如此的相似,他的学识如同他的旅游见识一样广博,也正基于此,每次和他聊天,她都十分开心和欢畅,她的心如鲜花一样舒展自如地绽放,在他面前,有时她甚至如少女一样娇憨俏皮,这对于一向从容淡定的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
      这天,黎浩来公司时,苏妍告诉他,下午姐姐将带着她的学生在颐人堂搞实践教学,邀请弟弟苏岳给他们讲课,问他有无兴趣前去看看。黎浩甚是高兴,说早就想聆听一次小岳讲医,他下午没什么事,到时来接苏妍一起过去。
      他们下午到诊所时,苏潔正给五个学生讲药味药性与经络的关系。最后,她总结道:“酸入肝、甘入脾、苦入心、辛入肺、咸入肾,大家在用药时要注意对比性味归经的情况,多琢磨,多思考。”
      其中一个学生问道:“苏老师,我问一下酸入肝的问题,‘酸性物质能把血管软化,能扩张血脉,舒张管道’,这到底和肝的功能有什么直接关系?”
      正在这时,苏岳走了进来,他和黎浩打了个招呼,苏潔马上说:“这个问题让我弟弟给解答吧。”然后走了过来。
      苏妍把黎浩介绍给姐姐,黎浩客气地称苏潔“大姐”,然后大家都静下来听苏岳讲解。
      苏岳说:“五味归属各有深意。肝主生发,对人体来讲,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肝功能不能通利,那么肝的作用还能正常发挥吗,人体还能正常运转吗,显然不能。我们都知道,‘肝主筋’,如果筋无弹性,那么人的血脉肯定不活,血脉不活,肝即不能生发,因此,筋的功能直接决定着肝的作用能否得以正常发挥。而酸的作用恰恰是舒筋活血,加强和促进筋的功能,所以说酸可以养肝、柔肝,讲的就是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什么酸要入肝的道理。白芍、木瓜、五味子、山萸都是酸性药材,为什么治疗肝脏的病变要用它们,从性味的角度讲就是这个道理。讲到这里,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都说山楂能消食,那么应该是作用脾胃的,可山楂又是酸性物质,这个又该怎么理解?”
      学生们都摇摇头。
      苏岳接着说道:“人体的消化本就是一个共同参与的过程,消食其实也是肝功能的一个表现,并不仅仅指的是脾胃的问题。一旦发生积食,多是高脂性物质摄入过量,而胆汁正有乳化脂肪的作用。肝与胆紧密联系,胆汁分泌,必须依赖肝的功能发挥,胆汁从肝而来,肝不舒,则胆汁不旺,胆汁不旺,那么就不会正常消化。而山楂的酸性入肝,促进了肝功能的作用发挥。”
      接着,苏岳又给学生们讲了颐人堂接诊的几例癌症病例,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目前病情均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趋于稳定。他又讲道:“我们现在谈癌色变,实际上这是对我们的身体还缺乏必要的认识和了解。通过这几年的临床实践,我形成了一个自己的新观点,那就是:癌细胞是我们身体的朋友而非敌人!”
      同学们全都面面相觑,黎浩和苏妍对视一眼,眼里满是疑问,苏妍笑着示意他继续听下去,一旁的苏潔微笑不语。
      苏岳笑道:“我很理解大家对我这个观点有质疑,那么我们先把视野放到人体的整体来考察这个问题。当我们的身体有垃圾的时候,为了维护我们身体其它脏器的正常运作,必须有一部分细胞要做出牺牲,这部分细胞就是癌细胞,癌细胞以身体的垃圾做为他们的营养,其实它们刚开始的时候仅是把身体的有毒成分加以吞食,暂时存放于我们身体的某个部分,避免了早期毒素的大面积扩散,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期待身体能够有效地把内部环境加以改善。但是,毕竟它们的能力有限,如果毒素仍在不断摄入,癌细胞即使加固堤防,终难抵御有朝一日洪水决堤。所以说,癌细胞是从我们的正常细胞分化出来的,是我们身体的自我保护反应,人人身上都有。”
      屋里的众人全都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苏岳又接着说道:“为此,我们必须要加强身体的排异功能,也就是平时所说的排毒功能,提高净化身体的能力。人体净化的大道有内在外在两个部分,外在的有三条,就是大便、小便还有皮肤,但还有一条隐藏的内在大道,就是肝脏。肝脏是人体的净化场,是垃圾变废为宝的一个化工厂,毒素净化后变成我们身体的胆汁,胆汁又会加强身体的饮食摄入、能量调节、排毒能力,这样就形成了良性循环。”
      大家频频点头,学生们又向苏岳提了不少他们学习中的疑点难点,苏岳均耐心地结合自己的实践做出了简明的解释。
      今天首次正式听了苏潔、苏岳的讲课,黎浩也深受启发,他衷心地对姐弟二人表示感谢,然后告辞。
      苏妍陪着他从诊所出来,上了车,黎浩说道:“时间尚早,邀请你和孟垚去我的新居参观一下,如何”
      苏妍惊讶道:“你在塞城买房子了?”
      黎浩摇摇头:“没有。你们 ‘华府’顶层不是有一间大平米房没有卖吗,殿光让我作为在塞城的栖息之所。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并配置了些生活用具,还从未请别人去过。想请你和孟垚作为首批特邀佳宾去看看,肯赏个脸吗?”
      苏妍笑了:“特邀佳宾?给我们抬举这么贵重的身份,我们岂敢不去?”
      黎浩一脸灿烂:“太好了,你给孟垚打电话吧,咱们马上去公司接她。”
      “华府”距公司不远,接上孟垚后,不到十分钟车程就到了。
      这个小区是苏妍任地产副总时开发的第一个楼盘,十八栋楼围绕着一个硕大的人工湖,湖边绿树成荫,并配以假山园林、亭台雨榭,风景怡人。湖边的长椅上几个老年人正坐着晒太阳,亭子里一群中年人正围坐在石桌上弈棋……苏妍对这里简直太熟悉了,建设时也不知跑了多少趟,今天故地重游,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那么亲切,看着业主们正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宜居环境,她的心中十分惬意。
      孟垚挽着苏妍,边走边说:“妍姐,当初建这个小区时,阻力那么大,你还记得吗?”
      “当然,能忘了吗?我主张绿化面积过半,好多人觉得没必要,纯属浪费资源,应该再多盖两栋楼,好在总部最后采纳了我的建议。”苏妍仰头打量着巍巍矗立的一幢幢高楼,感慨地说。
      黎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塞城能建成这么好的小区,而且还成功进行了系列开发,你当居首功。”
      说话间,他们已进了楼宇门。孟垚猛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黎总,你那时也应该参与审批了吧?”
      黎浩微笑道:“当然,我当时投了双手赞成票。”
      苏妍有些恍然:“应该是你的赞成起了关键性的决定作用吧?”
      黎浩笑着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
      孟垚停步看着他俩:“这么说,那时候你们俩是心有灵犀啦?”
      本是一句玩笑话,不知怎的,苏妍却脸红了,笑嗔道:“胡说什么,满嘴跑火车。”
      孟垚夸张地吐了吐舌头,回头却看见黎浩正满面含笑地揿下了电梯按钮。
      这是一间四室三厅三卫的房子。当初进行户型设计时,考虑了各种家庭的居住需求,这个大平米房就是为两代同堂的家庭设计的,三室和主客厅朝南,一室和厨房、餐厅朝北,另外在正对的朝南、朝北的两室之间还设置了一个小型的会客厅,为不同的家庭成员会客提供方便。
      一进门,田园风光直扑眼帘:藤制玄关,对面墙边的中式原木花架上一大盆绿萝春意盎然,目之所及,客厅一角也是藤艺沙发……
      “哇,这风格真是与众不同,我还以为回归大自然了呢。”孟垚惊喜道。
      黎浩揭开门边的一个藤制坐墩,里边装满了一次性简易拖鞋,苏妍一边取出两双,一边笑道:“黎总真是聪明,把咱们酒店的拖鞋拿来,正好招待客人。”说罢,递给孟垚一双。
      黎浩笑道:“物尽其用嘛。两位随便参观,对寒舍多提宝贵意见。”
      对这个房子的布局苏妍太熟悉了,她特好奇黎浩会把它布置成什么样子。
      屋子主打田园风格,以暗褐色为基调,家具以藤艺为主。主客厅放置着一组藤艺转角沙发,东面靠墙是弧形的三人位,紧挨着的东南转角及南面是妃位,沙发上面配以奶白色布艺坐垫,沙发前是长方形的玻璃台面藤制茶几。西边靠墙是藤制电视柜,上边放着一台大约七十吋的液晶电视。小客厅则放置着跑步机等健身器材。
      北面朝向的卧室,被黎浩利用起来当了衣帽间,里面放置了两个晾衣架,衣服按长短型分类分别挂在上面,一组中式原木七斗柜,还有一个鞋柜。
      朝南的三个房间,一间用作卧室,里面放置着一张中式原木大床和配套的储物柜;一间里边铺着地毯,正对着阳台放着两个藤制席地靠椅,两个椅子中间是个圆柱形玻璃台面的藤艺矮几,刚好一阵风吹过,落地的半透明白纱帘卷起,蓝天白云尽收眼底,别有意境;最大的一间则用作书房,一张宽大的原木书桌东西向居中而立,桌上正中铺着一张宣纸,左手边是挂着不同型号毛笔的笔架,右手边是一个古朴厚重的砚台,书桌左边南向放着一个边桌,上面堆放着几十张已写完的作品,门的右手边依墙立着一个中式原木书柜。
      苏妍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幅,展开来看,是十个楷体大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是唐代诗人王维的诗作《终南别业》中的一句,也是苏妍特别喜爱的诗句。
      黎浩走了进来,说道:“随手写的,多提宝贵意见。”
      黎浩的话打断了苏妍的思绪,她抬起头,眸中盈满了笑意,赞叹道:“这颜体字写得可真不错,苍劲挺拔、雄厚刚健,一看就是多年的功夫了。诗的内容也很契合这个屋子的风格,也是你性情的真实写照吧?”
      “对,我很喜欢这两句诗,不执着、得自在,应尽便须尽,人生自洒脱。”
      “是啊,在品味悠闲、自在境界的同时,又能领略到妙境无穷的活泼,王维的这两句诗真是太有意境了。那间屋子里,只在地上放了两个靠椅,是受这句诗的启发吧?”
      黎浩笑道:“对。坐在地上,视线穿过阳台,无遮无拦,感受着天宇苍穹的寥廓和自在,正好放空自己,清心正思。”
      “妍姐,你的书法也很不错,你也给黎总露一手?”孟垚从别的屋转了过来,插话道。
      “太好了,那就请苏总给留幅墨宝吧?”黎浩惊喜道。
      “我已经好久没写了,可不敢班门弄斧。垚垚,你看黎总的字写得多好。”苏妍把手里的作品递给了孟垚。
      孟垚展开一看,啧啧称赞,她马上向黎浩索要墨宝,黎浩走到书桌边,准备提笔写字。
      恰在此时,苏妍的手机响了,怕影响他们,她移步到别处接听,但孟垚已经听到是章元华打来的。她有些愤慨:“估计又有麻烦事了。”
      “怎么?”黎浩不解地望着孟垚。
      孟垚自知失言,看黎浩疑问的眼神,又不便不作解释,就简短地说:“妍姐婆婆对她很不好,但一遇到麻烦事就又来寻她解决。”
      黎浩刚润好了笔,正准备提笔写字,手忽地一抖,一滴浓墨掉在了纸上,他愣了一下,放下笔又重新换了一张纸,笑道:“在美女面前献丑果然不轻松呀。怎么,她的处境不好吗?”
      孟垚叹了口气:“她这个婆婆真是少见,封建顽固、挑剔刻薄,没想到人见人爱的妍姐竟会遇上这样的婆婆。幸好,姐夫对她挺好。”

      苏妍接完电话过来,黎浩已经为孟垚写好了“宁静致远”四个大字,正在盖章,孟垚喜不自胜。
      看苏妍过来,孟垚关切地问她:“有事儿吗?”
      苏妍摇摇头:“没事。”
      孟垚还待说什么,黎浩似想起了什么,打断她道:“那个……你们俩看我这屋子的布置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吗?”
      苏妍道:“悠闲舒适,淡雅自在,挺好的。”
      孟垚道:“好是好,就是这所有的墙都是白的,再加点装饰就好了。”
      黎浩转目向苏妍征询,苏妍道:“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田园生活就是图个轻松自在,装饰太多,目之所及,纷扰便多,搅了清静,徒增负累。好比书法,写得再好,也必须要有足够的留白,否则失了雅韵。”
      黎浩的眼里洋溢着欣悦,点点头,继而又道:“孟垚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劳烦你俩给我这屋子取个名字,然后书写了挂在绿萝上边的墙上,好吗?”
      孟垚忙道:“起名的事得妍姐这个才女来办,我只负责研墨。”
      黎浩明亮的眼神含着笑,期许地望着苏妍。苏妍知道已没有退路,只好点头说试试。
      黎浩又道:“来,先喝杯茶吧,我已沏好了。”说着请她们到沙发上坐下。
      茶具是冰裂釉质的白色陶瓷,古朴典雅,黎浩倒了三杯,分别放在每人面前。
      苏妍端起茶,饮了一口,开言道:“叫‘明轩’怎样?”
      黎浩道:“倒是雅致,有什么涵意呢?”
      孟垚也满脸疑问地望着苏妍。
      苏妍向着黎浩凝思道:“你待人接物敞亮,处处透着一个‘明’字;为人低调,淡泊明志,屋子的布局又符合陶渊明的田园风格,这么多的‘明’在里头,所以我觉得‘明轩’比较恰当。”
      “好!这个名字我喜欢。”黎浩率先赞同,孟垚由衷地朝苏妍竖起了大拇指。
      “那么,就请苏总为鄙室题字如何?”黎浩伸出一只手作恭请状。
      孟垚笑着附和道:“早该写一幅了,这个正好,妍姐这回可别推辞了。”
      苏妍直呼“上当”,连连摇手说不能贻笑大方,孟垚过来拉起她就往书房推,黎浩跟在后边,暗自偷乐。
      黎浩先行铺好了宣纸,孟垚调皮道:“墨足够用了,我就省下了,不用研了。”
      苏妍白了她一眼,从笔架上选了一支笔,醮了墨,又在砚台上润了润,这才提笔落墨。
      两个楷体大字“明轩”跃然纸上,苏妍写毕,一抬头却看见黎浩正满脸愕然,她又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复又抬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黎浩展颜道:“哦,不是字有问题,我是有点意外,原以为你应该练的是赵体,没想到却是柳体。”
      毛笔书法是我国经典文化一大精粹,被世人公认为中国文化中一门高深的艺术,历来为众多文人雅士所推崇。古往今来,各朝各代涌现出了不少影响深远的书法大家,但在楷书方面,历代学者将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赵孟頫并称为“颜、柳、欧、赵”四大家。颜真卿的字雄强遒劲、博大壮美,黎浩偏爱并研习,因此他的书风是颜体;柳公权则将颜体融会贯通,自成一体,书风卓然特立,风骨峻极;而赵孟頫的字雍容华美、秀逸高雅。联想到苏妍高贵俊雅的气质风度,黎浩臆测苏妍的书风是赵体。
      苏妍笑道:“怎么,女人就应该练清秀、优雅风格的?我爸练的就是柳体,小时候我们就跟着学,后来长大了,看了许多大书法家的字,觉得还是最喜爱柳体。”
      黎浩笑了:“怪不得这字写得挺拔俊秀、骨骼清奇,颇得柳体真韵,原来从小就练就,而且还是苏老爷子的嫡传弟子。”说罢,三个人全都大笑起来。
      孟垚忽然道:“哎呀,我今天还要接洋洋呢,得马上走了,否则就晚了。”
      黎浩说如果晚了,就直接送她去学校,然后再送他们母子回家,孟垚说时间还够,把她送回公司取车就可以了,还说妍姐今天没开车。

      把孟垚送到公司后,黎浩送苏妍回家。刚刚三人还笑语不断,这会儿两人倒无话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黎浩挑起了话题:“婆婆那儿没什么要紧事吧?”
      苏妍无奈道:“又是孟垚多嘴。没什么事,婆婆上次身体不舒服,让我爸给调理得挺好,这次推荐邻居家阿姨过来瞧病,小姑子元华向我要诊所的具体地址。”
      黎浩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苏妍苦笑道:“孟垚这丫头话真多,估计又和你乱说什么了吧?”
      黎浩眼望前方,一边开车,一边点点头,随即又说道:“万幸啊。”
      苏妍不解道:“万幸?什么意思?”
      黎浩认真道:“东风虽恶,欢情未薄。”
      苏妍爽然大笑,边笑边说:“对对对,我万分庆幸自己不是唐婉。”
      黎浩化用了陆游诗作《钗头凤》中“东风恶,欢情薄”的句子,借古喻今,既为婆婆苛责她的境况忧心,又为她夫妻和美额手庆幸,关怀之情令苏妍动容,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黎浩也笑了,过了一会儿,等着苏妍平静下来,他又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干吗老把自己包装得那么坚强呢?适当小女人一些,会更有魅力。”
      苏妍用纸巾揩拭着眼角的泪水,笑道:“你就不怕我卸下坚强,楚楚可怜地寻求黎总的保护吗?”
      黎浩故作急迫状,说道:“那就请苏总现在、立刻、马上卸下,好不好?”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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