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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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快，热水！”
“快，按腿按腿，娘娘，您要挺住啊。”
太医们乱成一团。
“朕问你，”祁王一把揪住太医的领子，“皇后如何？”
“咳咳，”那太医呛得喘不过气来，“老臣…臣…”
祁王放了手。
“恕老臣直言，”太医跪下去，“皇后娘娘只怕凶多吉少，若保住了皇子，娘娘恐怕……”
“滚！”祁王一脚将太医踹倒，急行几步到了内殿门口，又折了回来，耳边全是皇后凄厉的叫声。
“喀！”他手中的紫檀牡丹椅应声而碎，“三德子，传朕口谕，三日内抓不到刺客，让纳兰那拉拎着他的脑袋来见朕！他这个禁卫头领是怎么当的！”
刺客！该死的刺客！
“皇上！皇上！”
“说！”祁王咆哮着转过身，他那替天子挡了一刀的皇后啊。
“四…四…”
“死死死，死什么！”
“四皇子是个死胎——”张太医拉长哭腔跪下去，心里发冷，头上逼出层层冷汗。
“死胎？”
……
张太医迷惑地抬起头，祁王的声音疲惫到了骨子里，听到“死胎”两字，却仿佛有了丝解脱，他呆呆望着大殿外稀薄的月光，淡淡开口：
“处理了吧。”
“啊？”张太医愣住，半晌伏下，“臣，遵旨。”
处理了吧。
不知道会不会怨他。
殿外的冷月，冰冰地照着他的心。
“皇上，这可使不得。”
祁王惊讶地抬头，连忙起身，“大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着僧袍，眉长九寸，一双眼竟如殿外清月，净然生光。
“事出突然，恕老衲无礼了。”
宗一大师转身从宫女手中抱过了小皇子，口里道：“还愿之人，愿既未还，何心安去？”
声如洪钟，震得屋栋齐响。
襁褓之中，小皇子睁开一双眼来，墨黑如漆，冰冷沉静地望着宗一。
宗一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尘俗了结，便是佛成之时。施主何必心急？”
小皇子缓缓闭上眼，忽地“哇哇”大哭起来。
“多谢大师。”祁王道了谢，眼底郁悒浮上。
“老衲多言，待哺小儿，何罪之有。”
“这，朕自是知道。”只怕生在皇室，遍地有心人。
成德十六年，王得第四子，生性聪明机敏，一岁识文，二岁断词，三岁《野草》名天下，惜遭天妒，四年病危，王倾天下之医治之，病愈，遂成痴傻。
——《帝王本纪·祁·惠王》
“四王爷！四王爷！”太监尖细着嗓子乱成一团。
小人儿捂着耳朵跑啊跑，甩掉那些苍蝇，直到一大株海棠树下方气喘吁吁停下，默默坐在树下抽泣起来。
“别理他，跟他在一起会变傻的。”
“四殿下是个傻子。”
“呵呵，说什么也不懂呢。”
“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他边抽泣边小声说。父皇和母后都很疼他，他怎么可能是傻子，可许多人说他是傻子，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
“雨打芭蕉泪成河，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泪成河，原来是小妖精躲在这里哭的眼泪啊。”
小人儿抬起头，彼时正值五月，海棠开得极盛，一臂一臂地开出去，枝枝压满。
那人撑着一把上好青阳伞，长发软软垂下，繁花遮脸。
“我不是傻子。”他眯着眼睛，吸了吸鼻涕。
“呵呵，喝醉的人通常都说自己不醉的。”那人伸开手掌，掌心聚着一个光球，一条五彩斑斓的小鱼正欢快地跃着。
小人儿止了泪，出神地望着斑斓小鱼。
“喜欢吗？”
“喜欢，”他呆呆地答。
“想要吗？”
他歪了歪脑袋，伸出手去拿。
那人却不松手，“噫，果然是帝王家里养出的人，不知道东西都是要用来换的吗？”
“？”他想要的东西不都是别人递上来求着放进他的手的吗？他呆呆地看着那人。
那人却没了耐心，“要不要？”
他点点头。
“那你就拿你脖颈上那颗石头来换。”
“这颗吗？”他从脖子上拉出一片淡玉色的石块，看起来就像断裂的青瓷片。
“是，”那人笑得欢畅，“给我我就给你。”
待宫女们找到四王爷时，天已经放晴。
“我的儿，你去哪了？”皇后一把将他搂了过来，既而惊恐地大叫：“平儿，你脖子上的玉呢？”
侍女们吓得个个发抖。那可是四王爷保命的东西。
“那玉呢？那玉呢，你脖子上那玉呢？”
“哥哥拿走了。”
“哪个哥哥？”皇后疯了似地问。四岁大病后，平儿就成了个傻子，可谁知道那是不是一场病。这宫里，到处都是吃人的眼睛。
昌平仰起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诰哥哥？瀚哥哥？还是济哥哥？”
昌平摇摇头。
皇后呆住，半晌抱住昌平大哭起来，她的儿，她的儿，是个傻子，怎么在这黑暗的皇宫里活下去。
昌平却欢快地笑起来，“母后，哥哥说会还给我的。”
以后每当他被人叫了“傻子”，昌平便跑到海棠树下，望着天空发呆。过了很多五月，那人却没出现。玻璃球里的鱼不知为什么会掉进御花园的池子里，再也找不见。
跟那人的相逢就像是场梦，日长天久，浅得好像自己以为那只是一个异想罢了。
然而，昌平的梦里时不是是那人半转过身的样子。雨滴落在青石上，溅起白白的水汽来，那人撑着伞，一张脸被开得极盛的海棠花遮住，伸出手指，细细地划着他的脸，“你这个样子就好，要是有你父皇那样花肠子，我家青若怎么办？只有傻人才配得起我家那头痴心的青若。”
“你家青若？”
“是啊，我家青若，刚刚睡醒过来，就吵着要来看你。哼。傻子一个。”
他疑惑，既然都是傻子，为什么这个人提起来，脸上却带着暖人的笑。
“我能见他吗？”
“当然，到了时间，自然见着。”
是吗？他皱着鼻子笑起来。
那人见他笑得天真可爱，不禁轻叹了一下，
“你这般好着，不知他有多欢喜。好好活着，等他来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