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骨》霖矽

31、杀了你

　　燕重陵处理完车队後方的战况，和陈知北交代一些事，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还未走近，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像是血气消除了空气，只剩下血的味道。
　　他抵达後，扫了一眼面前的情形，满地断肢残骸，鲜血内脏，死的都是敌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燕江靥身上，他的瞳孔紧缩起来，眉峰蹙起紧压住眼睛，眼中沉满了冰霜。
　　燕江靥苍白的脸上，抹开滴落的鲜红，惨白的肤色衬的血红，似乎晃漾著妖异的红光，宛若一个妖魔。
　　他的眼瞳里填充了杂乱的思绪，什麽情绪都有，仔细去看，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麽，在他眼睛里闪来闪去，混沌又极度的癫狂。
　　他此时的处境很可怕，仿佛像是丧失了人性，没有理智，脑子里只有杀戮。
　　走火入魔？！
　　这个念头浮了上来，眼前紧迫的情形来不及让燕重陵多加思索，他拿著剑轻身飞去。
　　“——铛！”
　　一柄漆黑古朴的长剑从斜侧面的偏奇角度横插进来，挡住了砍来的弯刀。
　　横在眼前的剑身，散发著深邃的寒意，剑刃厚重，深刻著晦涩的古文，沿著复杂弯绕的古字纹路一路往上，是一张冷硬严峻的面孔，易川长舒一口气，他得救了。
　　紧绷的身体稍有放松，他的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易川迈动著颤抖的双腿迅速的撤离了两人之间。
　　两人对立而视，冷峻又残酷的味道在弥漫，仿佛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死斗。
　　燕重陵凝望著燕江靥苍白中又隐含妖异的脸，他凝固的面孔上，被狠狠敲出一道裂纹，他带有颤音的喊道：“小九。”
　　这一刻，他竟然听到自己的心脏被撕开的声音。
　　燕江靥透过相交的剑刃盯著他的脸，眼睛里凝结了一层深厚的冷冰。
　　“让开？”冰冷又混合著血腥的声音说道。
　　燕重陵不为所动，他皱紧起眉峰，眼眶在不停的抽搐，力道狠重的很让人怀疑他可能会将眼眶都给压到塌陷。
　　他深陷在眼窝里的瞳孔在僵冷的晃动，沉寂的眸光藏著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心痛，比痛不欲生还要深刻。
　　他了解燕江靥此刻暴虐血腥的状态，只有杀光他身旁的所有人，他才会停下来，才会感觉到安全。
　　他曾经到底经历过什麽可怕的事，才会在内心深处潜藏了一副极端的人格，一旦遇到血腥杀戮才会被激发出来。
　　他低沉的声音，安抚性的轻声说道：“小九，冷静下来。”
　　燕重陵移动步伐靠近了一些，厚重的冷烟味道扑了过来，绞紧你的呼吸，燕江靥的眸子一暗，幽沉的漆黑。
　　他撤去撞在一起的刀，手腕一转，刀刃在虚空中凝成孤月，落在燕重陵的右手臂上，撕裂覆盖的一层软甲，划下一道长痕。
　　疼痛猝然袭来，燕重陵的手臂一颤，失了力道断念剑从他手里跌落在地。
　　血流淌了下来，在他手背上延出几条血线，血滴凝聚在手骨，顺著指尖滴落。
　　他竟没有躲开？燕江靥怔了一下。
　　燕重陵没去管手上的伤，他趁燕江靥晃神的瞬间，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用力锁紧，夺过他手中的弯刀。
　　温热融化了冰冷的皮肤，燕江靥眼里闪过残暴的冷光，他猛的一扯，想要将手脱离他的钳制，燕重陵也在瞬间加大力度，紧绷的肌肉挤压著手臂上的伤痕，他的袖子被血染透了。
　　燕重陵仿若无痛无觉，他的眼睛自始至终的凝视著燕江靥，坚定到偏执。
　　看著被紧握的手，燕江靥的瞳孔在渐渐放大，里面翻滚著狂乱，他大声骂道：“我操！你他娘的快给老子放手。”
　　话落，他用还自由的左手挥刀就砍，刀影尚在半空，燕重陵又快速在他手臂上点了几下，封住他的穴道。
　　他的整条手臂完全的僵麻指节麻木，无力握刀，弯刀从手里脱落，压在断念剑上。
　　一只宽大的手握上他的手腕，干燥的触感接触到皮肤化开淡淡的温热，随著脉搏的跳动，传递到每一根血管里。
　　燕江靥的身体整个僵住一下，他的面孔变得虚无，瞳孔空洞无质，仿佛灵魂被抽离出来。
　　下一瞬，他更为剧烈的挣扎起来，手臂由於过於用力突出深青色的血管，如同冷艳的花纹，蜿蜒的在他皮肤下爬行。
　　他细瘦的脖颈，紧绷出两条白筋，在极苍白的皮肤下拉伸到极致，像是要扯断。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压制，燕江靥狂躁难安，身体内流窜著残暴的施虐欲逐渐累积，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著想要去杀人，发泄体内的残暴血欲。
　　现在却被人生生的遏制住，他陷入了极度的狂躁中，体内疯狂的狂躁感几乎要撑爆他。
　　燕江靥紧咬牙齿，面孔在寸寸的崩裂，拧成一种极恐怖的狰怪，他深吸两口气，大声咒骂道：“燕重陵，老子要弄死你。”
　　他抬起腿，一脚踹在燕重陵的膝盖上，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脚下去就听到了骨头的悲鸣声音，而燕重陵还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死样子，眉头都没动一下。
　　燕江靥又用脚勾起他的刀，想要再次攻击，而这次被燕重陵阻止，以一种近似乎拥抱的状态，制止了他动手的可能。
　　连挣几下，他不仅动不了连使劲都困难，燕江靥侧过头，阴沉的瞪著燕重陵，眼神是一种冰冷恶意的阴森。
　　“小九冷静，已经没事了。”燕重陵平稳的嗓音，有了更加明显的颤抖，仿佛音节即将破裂。
　　燕江靥听不进去任何话，不间断的在挣扎，由於力道过猛，他的手腕都被掐肿了，皮肤擦破了血口。
　　无奈之下，燕重陵只能半抱著他，将他压在身後的石壁上，用身体压制住他疯狂的动作。
　　一具沉重又炽-热的身躯覆盖在他的身上，隔著衣物能感觉到他坚实的肌肉，坚硬的骨骼，以及剧烈跳动的心脏，温度渗透进来，火热的像是要融化他。
　　呼吸开始变得沉闷，吸入口鼻的空气全部是燕重陵身上的气味，是那种硝烟中夹杂著淡薄冰冷的味道，浓厚至极，窒息感随之而来。
　　他厌烦的气味，充斥了他身体的每一处，挑衅著他岌岌可危的神经。
　　燕江靥深吸几口气，暴起的血管蔓延在他的下颌上，他嘶吼道：“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一道愤怒的吼叫声回荡在山谷间，其音尖锐到凄厉的地步，听来震耳欲聋，让人耳鸣不止。
　　燕重陵仍旧不动如山，他低下头注视著燕江靥，他的眼中漫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伴著眼波晃动著，像是火焰的坠落他的眼睛。
　　他此刻就像是不能碰的烈火，一触就会灰飞烟灭。
　　燕重陵的眼瞳在眼眶里僵死，接近惶恐不安的神色出现在他万年冰封的面庞上，他的唇线颤动的如同水波。
　　他凑到燕江靥的耳边，语气轻缓，带著极度的小心，他说道：“小九，敌人都死了，不用再杀了。”
　　他的声音是浓重的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在发颤，仿佛被刀割过嗓子一样。
　　燕江靥感觉到他湿热的呼吸气流浮在耳畔，湿滑的像是雨中的藤蔓，有一种被包裹缠紧的感觉，恶寒从脊背掠了上来。
　　他肩膀一颤，头偏向一侧，温热的气流还萦绕在他的耳畔和脖颈间，但是他动弹不得，不能逃离这种触感。
　　燕江靥深深的皱起眉头，几道惨烈的纹路爬上他的眼角，他的面孔变得扭曲，眸光中晃漾出阴沉的狠戾。
　　他猛的抬起手，连带燕重陵的左手一起，这只手牢牢握住他手腕上，皮肤干燥，略微有些许的粗粝。
　　燕江靥张开嘴，一口咬在他虎口的位置上，尖利的牙齿狠狠的合紧，牙齿刺穿了皮肉，咬在充满韧性的肌肉上。
　　顷刻间鲜血涌进嘴里，在舌尖上化开甜涩的铁锈味道，宛若饮下一口锈水，腥腻的发涩。
　　他没准备喝下这些腥浓的血，鲜血在他嘴里绕了一圈，又从嘴角流了出来，粘稠到发黑的血，淌了燕重陵一手。
　　他在燕重陵手上咬出几个血洞，旋即，感觉到这只手颤动一下，然後就僵住不动了，像是在任由他咬。
　　而燕重陵无底线的顺从，则激发了燕江靥心底扭曲又阴暗的心理，他发了狠的再次用力撕咬，把体内潜藏的暴虐，狂乱全部发泄出去。
　　他死死咬著，几欲要撕下他手上的一块肉来，他感觉他的牙齿咬断了筋，碰到了骨头上，若不是力气不够大，可能会将他的骨头一并咬断。
　　无论他如何下猛力啃咬，燕重陵就是不吭一声，仿佛咬的是一根木头，而不是他的手，若不是嘴里蔓延的腥甜的血味，他几乎要信了产生的错觉。
　　随著气力的用尽，燕江靥狰狞又扭曲的表情，一点点的恢复平静，眼底的血雾在慢慢地变淡，漆黑无质的眼瞳里恢复了一些光彩。
　　只是眼睛里氤氲的迷雾还未散去，他的目光倏无焦距，有些迷惘的定在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