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和向日葵》乔遇潇潇

19、不再少年时

　　如果抛去一切世俗杂念，在文希看来，男人身上那种生活和岁月磨砺的痕迹，要比拥有多少财富更性感。
　　如果理性思考，王野是个非常不错的结婚对象，也许婚姻需要理性，可是爱情，没有理性可言。
　　轮椅上那个安安静静的男人，对文希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他就像一片沼泽，一旦发现，便已经来不及退出，只能越陷越深。
　　文希在黑暗中，默默地擦干眼泪。
　　第二天晚上，门铃响了，文希从床上挣扎起来，打开灯去开门，发现来人是王野。
　　当然只可能是王野，别人谁还知道她住在这里，可是王野却清晰地捕捉到文希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文希穿着睡衣，精神萎靡，头发乱糟糟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酒精味。
　　“电话打不通，我就直接过来了。”
　　文希好久没说过话，反应有些迟钝，“……哦，手机可能没电了。”
　　王野进门做到沙发上，“吃饭了吗？”
　　“我不饿。”
　　文希无心交谈，一句话也不想说，往卧室走去，王野在身后叫住了她，“文希……”
　　文希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误会，我告诉你真相，只是怕你受伤，我也是为了你好。
　　文希转过身，“谢谢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王野四处看了看，“这好像是我家。”
　　文希冷笑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寄人篱下的人，确实没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会尽快搬出去。”
　　王野也觉察到自己的话欠妥，“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想提醒她，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她最好乖乖听他的话。
　　文希去卧室找出钱包，“我最近打工挣了一些钱，先把这几天的房租还你……”
　　事到如今，山穷水尽，穷途末路，文希还不肯低头示弱，王野不知如何化解心头的愤怒，他一把将文希按到了墙上，文希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文希，你干嘛总是欺负我？”
　　“松手！”文希的手腕被扣住，高高举起，王野滚烫的身体死死地压着她。
　　“你不是一心想当演员吗？我给你投钱，让你演女一号，只要你肯做我女朋友。”王野眼神迷离，温热的气息落在文希的颈部，说着便低头吻了上去。
　　“松开！”文希再次叫道，说话的同时，抽出双手，重重地给了王野一巴掌。
　　王野的脸上火辣辣的，面前的女人还是那样的表情，没有迎合，也没有怯弱，或者，他从未入过她的眼，所以她才这样不在意。
　　文希淡漠地看着他，“和导演睡，戏来的更快。”
　　当晚，文希拉着旅行箱离开了王野的家，还留下了六百块钱，支付这几天的房租。
　　她还是这么倔，跟高中时一模一样。
　　高一下学期，王野从北京转学去了河北。
　　作为家境殷实、风流倜傥、气宇不凡的京城小王爷，王野在学校里那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不少学生课间慕名而来，只为把着门缝一睹小王爷的尊荣。
　　他刚来时，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口带点京腔的普通话，还有唱歌跳舞俱佳的才艺，还有那一身身叫不上名字的名牌，着实洋气，很快成了大众情人。
　　就在所有女生都在向他示好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文希。
　　他从转学来第一天，就没自己打过热水，都是女生偷偷帮他打好，终于有一次，他的水壶空了，他才第一次亲自来到水房打水，看着长长的队伍，王野来来回回地晃悠，希望队伍前面的妹子能回头看他一眼，让他插个队，终于……前方有个妹子注意到他了，回头说了句，“后面排队去！”这个妹子就是文希，这也是文希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班级里人太多，老师看不完试卷，常常学生互相评分，每次王野收到自己的试卷，背后总用不干胶贴着封情书，或者干脆把学生姓名和阅卷人姓名，用两颗心连在一起，中间再画一支箭。有次恰好轮到文希帮王野判卷，等王野收到试卷的时候，上面只有文希洋洋洒洒的签名，还是狂草。
　　有一次，王野参加学校里的演讲比赛，中间出了点小差错，忘词了，他回来之后趴在桌子上，一蹶不振，觉得丢人丢大发了。结果，班上的女生轮流过来安慰，坐在王野前排的文希，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加油！你是最棒的！一次失利不代表永远失利，最重要的比赛永远是下一场，加油！我们相信你，我们永远支持你……
　　待班上女生都轮流过来安慰了一遍之后，王野猛地踹了一脚文希的凳子，“你有没有人性啊？一句安慰都没有！”
　　文希缓缓转过身，安慰道，“活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比赛前，你天天打球泡妞，现在悔恨，早干嘛去了。”
　　就是这种清奇的画风，让王野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他开始采取行动了。
　　“文姐，我来你们老家求学，偏偏和你分到一个班，你说巧不巧？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可能我们还是前世的情缘。”
　　文希向来对这种油嘴滑舌的情话嗤之以鼻，“能和你分到一个班，确实是缘分，不过咱们班有27个女生，看来你前世欠下的孽债不少啊，先把那26个还了，再来烦我！”
　　不过，最让王野无法忍受的是文希的无视，“你为什么每次看见我，都假装没看见？！”
　　“大哥，我是真没看见。”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无视我的存在！？”
　　“一丟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你难道没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
　　终于有一天，王野忍无可忍，在吐血而亡前，把文希拉到没有路灯的墙根底下，当面对峙。
　　王野也不拐弯抹角，“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相比王野的严肃，文希有些心不在焉，“王野，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
　　“你只是接受不了这个世界上，有人不围着你转，有人不喜欢你。”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理由很简单，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反正不是你这种。”文希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
　　“文希！你别瞧不起我！”
　　文希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岂敢。”
　　“有句古话说的好，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
　　“别等明天，今天我就高攀不上，赶紧离我远点。”
　　“你……你……”
　　文希真怕他下一秒哭出来。
　　“忍住……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黑暗中，文希又抽了口烟，好奇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你……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墙的转角处，贴墙站在一排偷听的女生，听到这句，都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竖起耳朵，就好像老师要画重点了一样。
　　其中一个女生气不过，小声嘟囔道，“能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她有三头六臂呀？”
　　文希吐出一口烟，淡淡地说道，“都是女生，我除了比她们高点瘦点漂亮点皮肤白点身材好点，还能有什么不一样？”
　　墙角一排偷听的女生几乎异口同声地在心里骂道：我去！我靠！卧槽！Fuck！妈的！奶奶的！你大爷的！虽然骂得内容不同，可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反正……你就是和她们不一样。”王野依旧坚持己见，“你抽烟、喝酒、翻墙头……反正她们不敢做的，你都敢！而且只有你，敢对我爱搭不理的。”
　　那晚贴墙根的收获是巨大的，其他女生的进步是飞速的，她们终于拨云见日，大彻大悟，原来小王爷喜欢这种豪放不羁的！
　　那晚之后，女生们再和王野碰面，都爱搭不理的……
　　第二晚，女生们集体翻墙头……
　　一周之后，教导主任打着手电筒巡逻，在墙根底下，逮住了一排抽烟的……
　　王野陷在回忆里，不禁笑出声。
　　可是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文希早已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