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和向日葵》乔遇潇潇

20、我女朋友喝多了

　　一个月后……
　　文希好像随季节一起，进入了冬天。
　　晚上下班后，她像往常一样去了公司附近的酒吧，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心脏跟着音响一下一下的震动，大脑麻木混沌，无法思考，文希喜欢这种感觉，身心清净，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用去解那些解不开的结。
　　她在写字楼里找了份普通的白领工作，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在五环外租了间次卧，除了工作和生活井井有条，她的桃花运也不错，新公司有男生对她示好......
　　你看，生活无论如何都可以继续，只要你肯妥协——
　　放弃当演员，放弃顾磊。
　　前途一片光明。
　　文希笑着又仰头灌下一杯酒。
　　随着几杯酒精下肚，神经麻痹，五感迟钝，周围渐渐安静了，心里某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字字句句，如针刺般插进她的心里——
　　“……我从没想过和她怎么样，不是恋人关系，就算以后逢场作戏上了床，也不会娶她……”
　　文希眼神迷离，好像看到的不是眼前的场景，而是身处另一个时空。
　　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文希再次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迎面走来一位男士，衣着讲究，头发喷了定型发胶，下巴有淡淡的胡茬，气质里带着几分雅痞，左手端着一杯酒。
　　文希盯着酒杯愣了会儿神，抬起手......火苗倏的腾起，男人的手条件反射地撤了回去，嘴角却带着笑，文希表情平淡地点了根烟，自顾自地抽着，完全无视男人的存在。
　　男人笑着走开了，不过视线却一直粘在文希身上。
　　等晚上九点，文希离开的时候，他快步跟了上去。
　　文希没吃晚饭，空腹喝了一堆酒，一出酒吧就狂吐起来。
　　吐完之后，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天空......居然下雪了。
　　文希在雪中呆呆地站了很久，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脸颊，然后融化，化为凉风，她才终于意识到，冬天真的来了。
　　文希摇摇晃晃地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车门被打开的瞬间，随着冷空气一起裹挟而来的，还有呛人的酒气，司机不禁皱眉。
　　又碰上一个酒鬼，真倒霉。
　　文希软绵绵地倒在后座，车里开了暖气，暖和极了，舒服得真想立刻睡过去。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女人，掐灭了手里的烟，摇上车窗，“住哪啊？”
　　后座上的女人，闭目养神。
　　司机叹了口气，自认倒霉，又问，“你家在哪？”
　　后座上的人，可能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司机恨恨地骂了一句，“老子最近水逆了吗？又他妈碰见一个喝多的！”
　　后面的女人嗖的坐直了身体，“我没有喝多！我还能喝！”
　　似乎所有喝多的人，都对这个问题格外敏感。
　　司机不耐烦了，大声吼道，“想去哪儿！？不知道就下车，别妨碍我做生意！”
　　想去哪儿？！
　　文希迷迷糊糊地，但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了一个地址。
　　她有想去的地方，做梦都想。
　　车子发动的瞬间，后面忽然又上来一个人。
　　男人坐到文希身边，亲昵地将她揽到怀里，冲司机道，“我们一起的。”
　　见上来了个清醒的大活人，确保到站可以付钱，司机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
　　车子在一座老旧的小区楼前，停下了。
　　虽然旧，可是不远处那条灯火通明的街道......就是长安街，房价自然高得离谱。
　　男人狐疑地望着窗外，心想，没想到这女人还挺有钱，居然能租得起这的房子。
　　男人把文希拖下车，开始套她的话，“美女，你平时自己住吗？”
　　文希诚实地点点头。
　　这个答案让男人有点兴奋，看来不用找旅馆了，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走了几步，男人嫌文希太慢，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朝小区单元门走去。
　　进了电梯，男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你住几楼？哪个房间？”
　　文希醉得已经口齿不清，男人问了好几遍，才终于弄清了她口中的四个数字——1607。
　　来到1607门前，男人看着紧锁的房门，显得有些急躁，他把怀里的文希放下来，一手扶着她站稳，一手在她身上乱摸。
　　“钥匙呢？钥匙在哪？”
　　文希被他碰的很不舒服，拿手推他，脚下不稳，倚到了门上，她迟缓地抬起眼皮，看到了门牌号，黯淡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
　　文希移动了一下身体，整个人趴在门上，然后抬起手，开始用力拍门，像极了古代告状的人，击鼓鸣冤，心里积压的所有委屈，全都融在了两只手掌上。
　　男人怕她把邻居吵出来，急忙上前去拉她，可是文希紧紧地贴在门上，不肯离开。
　　就在两人拉扯时，房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家里居然有人！门外的男人心脏病差点被吓出来，不过他还来不及惊恐，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文希本来像个便利贴似的贴在门上，门从里面一开，她突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朝前面栽去......脚下被绊了一下，她的腿本能地避开......
　　开门的是一位清瘦的年轻男子，坐着轮椅，正是他的膝盖，绊到了文希。
　　屋内的男人可能也来不及分辨什么，就被一个失去重心的女人迎面抱住，女人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他的肩后，两条腿自然分开……骑坐在他的身上，姿势相当尴尬。
　　不过女人烂醉如泥，没有任何感觉，她甚至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要往下滑，腰部却忽然被一只手从后面托住，帮她保持平衡。
　　门外的男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略带羞耻的画面，三魂七魄差点吓飞了。
　　不过，很快他又明白过来，女人醉成这样，很有可能是敲错了房门，他不必做贼心虚。
　　顾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面的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男人平复了一下心绪，“对不起对不起，我女朋友喝多了。”
　　他边说边去拉文希，顾磊放在文希腰上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而文希，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顾磊身上，背影懒洋洋的，似乎......又睡着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在那边，我女朋友认错门了，打扰了。”男人继续解释道。
　　顾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对视几秒，男人越发心虚，那种审视出奇的冷静，似乎心中有任何不该有的杂念，都会被看穿。
　　男人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怕他呢？他不过是个残疾人，能把他怎么样？
　　可那种莫名的惧怕挥之不去，就是没办法理直气壮不怯场，就像老鼠见了猫，就像做坏事的……见了警察。
　　男人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再跟顾磊对视。
　　犹豫了片刻，男人决定直接上前，把女人抢过来抱走，反正她现在也没有意识，他说什么是什么。
　　男人伸出手，刚要碰到文希，右臂忽然一紧，身子猛地踉跄前倾，嘭得一声跪到了地上，手臂被别在身后，等他反应过来，想反抗的时候，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然后，男人的半截手臂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从背后自然垂落了下来。
　　一切的发生，不过一瞬间。
　　顾磊的手松开的刹那，刚刚还跪着的男人，直接疼得倒在了地上，唇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男人喘着粗气，斜眼看着轮椅上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他刚刚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常年健身，浑身肌肉，而轮椅上的男人，清瘦文弱，别说健身了，好像从未经受过风吹日晒。
　　而且他还是个残疾人，他的腿动不了，一只手抱着女人，只有一只手空着，他落在扶手上的手，白皙修长，瘦的皮包骨，可没想到下手这么重。
　　男人捂着自己被生生折断的残臂，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虽然狼狈至极，可是气势不能输，“你给我等着！”
　　顾磊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淡淡地道，“这里是我家，这女人是我老婆，我哪也不去，在这等着。”
　　老婆！？男人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妈的，想干点坏事，竟然撞枪口上了！
　　见事情败露，男人也顾不得再理论什么，爬起来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