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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三天(三) ...

  •   安橼把手抽回,试图装作是在看远方的杉树。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在翻涌。
      詹洛冯感觉手中的温度突然空了,怅然若失,随即又礼貌的道歉:“吓到你了。”

      安橼也曾经幻想过,在一个最好的年纪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并肩漫步在建校纪念碑这一块,经过一排排高大的杉树,数着地上银杏金黄的落叶,走累了就钻进小林子,里面有石椅和四脚亭供她们休息,周围还有几片芭蕉叶给洒下些荫凉…
      今夜,虽然迟了很多年,但也是在建校纪念碑这里,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了。

      “我这次可没有说疯话,你愿意认真听我说一次我的想法吗?”詹洛冯转即说道。
      安橼回应:“你可算是愿意主动说了。”

      詹洛冯认真讲道:“这次不会再逃避了。”安橼听到这话,心中温暖,选择了相信,她静静听着詹洛冯的吐露:

      “以前小时候……看过一句话,叫乱花渐欲迷人眼,我不懂什么意思,现在行至中年,才懂,人年轻的时候都是贪情的。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少年的时候,我的爱意和我的生命力一样,就像那装在杯子里的水,随时都会盈满溢出;那时只愿意把目光和追求放在灿然夺目的东西上,也不管那亮闪闪的壳子里装的是什么。

      壮年听雨客舟中,断雁叫西风,我才不信,我不信我自己壮年的时候,会独自一人漂泊在无人的江上,听着大雁时断时续的哀鸣,只和萧瑟的西风为伴。我这个想法,如今证明,是错了,我确实潦倒到了可怜的地步,可是,也没全错,至少我并不是只身一人与西风为伍,有好多人惦念着我,最重要的是,有你,你,你陪着我……

      刚刚我一个人在楼下呆了很久,我想了很多,从少年到中年的浮沉起落以及关于你,直到我看到你急匆匆的孤身下来,我发现,跟你比起来,我是懦弱的。那一刻我终于确定了,我不愿等到不知多少年后的将来,满头银发的我,颤颤巍巍的像诗里写的那样: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是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光阴荏苒,等到青丝变白头的时候再去懊悔,就太迟了。

      我已经错过了20年,不愿再让漫长的未来,像这20年一样,再次活生生的给葬送掉了。

      安橼,我不愿错过你。”

      安橼的心跳此时不禁加快,她手紧捏着膝盖,任由詹洛冯的这段话,像大江东去一样,浩浩荡荡地翻腾过自己的内心。

      詹洛冯接着讲:“说这些,我并不是给自己辩白,说一些我被你感动了之类的瞎话,我想你也在意这个概念,爱情就是爱情,不是感动。

      从18岁那年,到现在,和你的每一次交集,我不是看不见,我也不是不懂,我只是刻意地躲着它。
      无论是当年进了教室的那一刻,还是刚刚你对我坦白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悸动和涟漪,一直……一直存在着……”

      这是承认了吗,安橼的手渐渐颤抖…这句话,多么来之不易…她紧闭嘴唇,低下头,不愿让詹洛冯见到自己湿润的眼眶。

      詹洛冯转即懊悔而自责的说道:“可是20年来,我总是缺一个合适的身份与合适的时机去面对你;我不是去做了别人的伴侣,就是正在承蒙惠泽的时候同时,迎来了不弃的感情
      初见时,因缘际会两条路,一条路火热,另条路冰冷,我选了好走的那条,从此便没有身份去与你有任何牵绊了;
      再见时,火热的那条路已经把我烧的面目全非,而我,心里赤诚的情感再次浮出水面,内疚亏欠裹挟着爱意一同到来,难以抉择,不敢混淆。
      我的犹豫和逃避导致了我贯穿半生的错过和遗憾,这些年的飞花走马到头来是一场虚空,究其根本,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可是,可是!”詹洛冯的声音变得激动,眉眼里都是坚决,她无比确定的告诉安橼:

      “安橼,我想告诉你,和你有关或者无关的这些年,我最后悔的,是一开始,18岁那年,心神荡漾的我,看到主动又果敢的江琳之后,就忽略了第一次进教室时,见到你后心里的感觉。
      那天阳光正好,我推开门进了教室,臭屁的说完那段自我介绍后,看到那个坐在教室后排的你,清冷安静,独坐一隅,忍不住心里想到了诗经里的一句话‘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安橼,对不起,从那时候起,我就是喜欢你的。”

      詹洛冯徐徐地讲完这些话,严肃的表情终于舒展开了。

      话至此处,安橼再也忍不住,她埋下头,白皙的背颈颤动着,起伏的呼吸里,夹杂着微弱的泣声。

      詹洛冯展开手臂,把安橼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夏尽秋始,夜色清明,江科大的蛐蛐,可不像再别康桥里的夏虫那样不近人情,它在草丛里藏着,毫不吝啬的展开歌喉,詹洛冯能感受到安橼颤动的身体,和自己的怦然的心跳声一起,在同一协奏曲里共鸣。

      朝花夕拾,到底还是拾到了。

      (第三天的回忆暂时结束,以下是现在18岁的詹洛冯和安橼在宾馆……)

      是夜,宾馆的床上,二人并排躺着,望着天花板上漫反射的斑驳光影,安橼,仍在讲述着自己缥缈却真实的梦境。

      她已讲到了第三天两人发生的争端之后,‘梦’里那人拿着5块钱要带自己去玩,坐在建校纪念碑下面,那人正讲着剖白心声的最后一句

      话到此处的时候,安橼的眼睛里充满了星光,这场真实的‘梦’里,她并不是一厢情愿空自许,耗尽半生终得知,原来自己,也做过心上人眼里的所谓伊人。
      这份得之不易的爱,安橼永远不会忘记,即使重生再来一遍,也一定记得。

      她的语气不在冷淡,而是带着很多充沛的情感,对一旁的詹洛冯讲道:“你知道吗,小孩儿,梦里那个人,坐在我的身旁对我说了那样一句话,她说,她见到我的第一反应是,诗经里的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说,她也是喜欢我的。

      你看,我这梦没白做吧,我也曾是别人的伊人。”

      一旁的詹洛冯,泪水早已经暗自淌落,顺延而下,沾湿了被衾。

      她揉着眼睛,调整了嗓音,装作很轻松的说:“然后呢,你就答应了嘛。”
      安橼:“当然答应。”

      詹洛冯:“她可身无分文了。”
      安橼:“嗯,她还剩1块钱,不叫身无分文。”

      詹洛冯回应:“你这是在钻空子。”
      安橼:“那,也是你讲话不严谨,字里行间有空子。”

      面对安橼认真的辩白,詹洛冯想到了荷西和三毛
      三毛曾在《大胡子与我》一文中写到:
      结婚以前大胡子问过我一句很奇怪的话:“你要一个赚多少钱的丈夫?”我说:“看得不顺眼的话,千万富翁也不嫁;看得中意,亿万富翁也嫁。”“说来说去,你总想嫁有钱的。”“也有例外的时候。”我叹了口气。“如果跟我呢?”他很自然地问。“那只要吃得饱的钱也算了。”他思索了一下,又问:“你吃得多吗?”我十分小心地回答:“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点。”就这几句对话,我就成了大胡子荷西的太太。

      因为是你,一元钱我也嫁。

      詹洛冯心中十分感动,却扮出一幅开玩笑的语气讲着:“你还真是又让她得逞了。”
      安橼笑着,用那人的语气回道:“这不是……朝花夕拾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三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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