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天下》奸臣

5、 肆 染坊游

　　扶摇走了，去了什么雾山习武。
　　我很后悔，也许那天真的是吓到他了。他才十四岁，而且又不像现代中学生那样早熟，也许他的心智还不及现在的小学六年级生。
　　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吧。
　　要怪都怪那个辰清木。
　　“铄兰。”我发现屋里很冷清，“老爷他们去哪了？”
　　“小姐不知道么？老爷他们去染坊了啊。”
　　“染坊？”挺有趣儿的，应该就是现代的染织车间吧。
　　“咱们苏记染坊的布在早些年可是首屈一指，一枝独秀啊。”
　　“为什么是‘早些年’？”
　　“唉，这些年咱们一直守旧，只染那‘虞美人’和‘秋白莲’。这两种固然是好，但是长久了人气也会淡的。”她指天画地，说的头头是道，“这卖布不仅要去次存好，更重要的是创新呐！而且这吆喝也得吆喝得响亮，三分货七分说。人家同济的布不见得就比咱们的好，只是人家那伙计啊，小嘴吧吧儿的，能把人家侃晕了。”
　　嗬，这小丫头还懂营销。
　　“你也很能侃，把我都侃晕了。”
　　“小姐别取笑我了。”
　　“我说真的，知道21世纪什么最贵么？”
　　“……金子？”她直接把‘21世纪’这个词汇给过滤掉了。
　　“傻丫头。”我哭笑不得，“人才啊，人才比金子还贵。”
　　“人才？比金子还贵？”
　　“金子不可以生金子，但人才可以无限地生金子。”我托着下巴问她，这是我们社会经济学老师常说的一句话。“听懂了么？”
　　“没懂。”
　　“确实有些深奥。”这句话，我整整参悟了三年才懂，“铄兰，我想把你培养成人才。”
　　“那我也能生金子？”
　　“恩。”
　　“生金子……会不会很疼？”
　　姐姐我不是让你生孩子啊……“算了，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哦……小姐您去哪？”
　　“染坊。”我用梳子把头发拢成一个马尾，我向来对打扮没有兴趣。
　　“不行啊！妇道人家是不许随便到作坊里的。”
　　怎么那么封建啊。
　　“不许去么？”我冲她笑了一下。
　　…………
　　你以为说不让我去我就真不去么？怎么可能。
　　铄兰是个胆小的姑娘，本来我想拉她一起来的。可貌似人家的组织纪律性太强，真是……宁死都不来。那我只好当个光杆司令了。
　　既然正门不许走，那咱翻墙好了。
　　今天穿的是一件束腰轻衫，活动起来很方便。虽然苏扶槿穿起来是一点美感也没有吧。
　　苏记染坊。虽然隔着一堵墙，仍能嗅到那染料香。
　　墙那边，是只有在梦中的大染缸和染了色的绢纱。
　　我向后退开几步，打算来个助跑。
　　————
　　足尖踮起，用右足一顶，左手攀住那墙沿，身体被轻轻松松的送上墙头。
　　“不错，身手还在。”
　　上中学那会儿，我老迟到。所以练就了这一身好功夫。
　　“在下以为苏小姐只是剑法好呢，没想到您翻墙也不错。”
　　一双笑眼，和像是水墨勾勒出的五官，很温和很俊朗。
　　“欧阳溪？”
　　“难得小姐还记得在下。”
　　他话音未落，人已在我身边。
　　“你干嘛上来。”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我朝律法，凡有不明意图而逾墙者须到官府一叙。”
　　“……”我把身体向外挪了挪。
　　“可苏小姐您为何坐在墙头上呢。”说着，他也向我这里挪了挪。
　　“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又向外挪。
　　“小姐很独特啊，许多姑娘都是有事没事就往我那跑呢，只有您在躲着我。”
　　废话，我不躲你，你一个大手拷就上来把我押到警察局去了。
　　“苏小姐……”
　　“干嘛。”
　　“别再往外挪了，再挪就下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身体已然向墙外倒了下去——
　　“呃……小姐请小心……”我听出他很吃力。
　　“想英雄救美也要量力而行。”苏扶槿可是至少有二百六十斤，我很同情你的胳膊。
　　坐好以后，我望向作坊间。
　　坊间的伶人们在劳作，他们把一捧捧长卷似的白纺投进染缸，用长竹竿左右搅动。染料在沸腾，蒸腾的白气弥漫了满坊。有人正用长杆吧染布捞出，在竹竿上挂好、展平。
　　那红的绿的，蓝的彩的，在坊间飘扬。
　　我不想用过多的语言形容那个染衣这件事，不用太华丽的语言。它很平凡，真的很平凡。
　　正出神，一个伶人捧着染料，走到一口未入色的染缸前，把那檀木盒中的染料一点点加到水里。染缸里的清水渐渐变红变深。
　　然后，那个伶人走开了。
　　“苏小姐？”
　　“你还没走啊。”
　　“呵呵……”他笑得很无奈，“方才我看你一直盯着那染缸，有何奥秘么？”
　　“他少搁了一味料。”
　　“哦？小姐如何得知？我记得小姐以前对染坊的事是一窍不通啊。”
　　“你怎么那么了解我啊。”我不满地瞟他一眼，“不信你就看着吧。”
　　…………
　　“小方！”果然，我‘二哥’苏云洛发现了问题，“这一缸怎么颜色那么浅！”
　　“二、二当家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浅，我的、的确实按着方子配的……”
　　“这怎么行啊，‘虞美人’是咱们的招牌，这么浅哪行……”他手足无措，“我也不知道你少加了什么！”
　　“老二！”那边，临时老爹在召唤。
　　伶人和二哥都走开了，顿时这一小片坊间里只有我和欧阳溪。
　　“喂，你轻功很好吧。”
　　“恩？”
　　“帮我个忙。”我指指那个放在桌上的檀木盒，“帮忙抓一把左边第四格的染料，放到染缸里。”
　　“那是什么？”
　　“蕖丹草。”
　　“好吧。”
　　“等一下……还有右边第七格的，加一些绛红可能更好。”
　　欧阳溪不愧是京师名捕，那轻功真不是盖的。
　　“呵呵，弄了满手是彩吧。”是幸灾乐祸么？看他那只大花手，我很不厚道地想笑。
　　“还笑。”他用一指头的彩，在我脸上画了一道。
　　我的笑僵住，但马上又抓起他的爪，啪地在他脸上盖了一戳儿。
　　完了，他那张国士无双的俊脸，毁了，被我毁了。
　　“槿儿？”大哥不知何时来了，看见了坐在墙头上的我和欧阳溪。震惊之外有几分意味深长。
　　傻子都知道他想什么呢。
　　“大哥，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回来。”
　　“胡说什么呢！”好的，这招叫声东击西。“不过你们这是……”现在的状况是，我和欧阳溪坐在墙头上，脸上都有油彩，而碰巧我们坐得很近。
　　“你试试那缸虞美人，我又加了几味料进去。”
　　“嗬！槿儿，我记得爹以前逼着你去学染技你都学不会，笨得要死呢！”
　　“我内秀，不行么？”我轻松的从墙头上跳下来。
　　只留下还坐在墙头上的欧阳溪，我分明听见了他的轻笑。
　　这个人真恶劣。
　　隔了几天，用我配的染料染成的‘虞美人’销量相当好。
　　那是，染织工艺大学本科生，闹着玩儿呐。
　　那天铄兰听说我碰上欧阳溪以后后悔得不得了，跟我嘚半天后悔那天没去，然后我意味深长地告诉她人的一生中是会有许多遗憾的我们要勇敢地面对它……
　　后来她道出一句话，我罚她不许吃晚饭——
　　“那让欧阳公子做我们姑爷吧，这样铄兰也能天天看见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