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雪之埋》凤徊临

3、雪埋·断章·梦皑

　　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从噩梦之中苏醒过来。
　　那种浓厚得宛如墨色潮水一般的力量将我仿佛从那个自己最为熟悉的世界抽离，而后拉扯着向着那看不见尽头的深渊而去。
　　夜色浓重得失去了所有除了黑暗以外的颜色，天地之间被深着浅着挥洒下点点的浓，书写下一个个破碎的名字，被淹没在不知何时就会再次袭来的白皑之中。
　　我抬头凭着记忆看向窗口的方向，那里被过去的白日里精心挑选的深红色窗帘遮挡去了所有可能会渗透而进的光线，将整个房间仿佛与世界隔绝，只剩下耳侧的寂静与眼前的沉寂，尝试着抬起了缠在被中的手，涔涔的汗液在丝缕带起的风之中层层的凉，身子轻颤，手臂之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牵着又是心悸。
　　那个梦境愈发真实，愈发清晰，愈发在脑海之中挥散不去，那似乎已然不仅仅是一个梦境，而是双眼真实可见的场景，那似乎已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情状，只能够就那般承受着，承受着它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与脑中。
　　身子往后挪了挪，抬手在身后床头挨着的墙壁上摸索了，微凉的塑料开关似乎成为了滚烫掌心的慰藉，指尖触及的温度让无法平息悸动的心冷却了些许，轻轻吐露出一口气，身子沉了沉，手上施力将那已被染上了温度的开关按下，昏黄的灯光在黑暗散尽之时似乎有些闪烁。
　　几分刺眼。
　　眯了眯眼睛有些焦躁地扯过腹前的薄被将眼前遮掩了，看着光芒丝缕针芒般渗透过薄被临至眼前，唤醒了尚在沉眠的眼瞳，视线清晰起来，带着头脑也一并真正苏醒。
　　那个梦，如同黑色的流烟，牵扯着，旋转着，萦绕在身上，萦绕着思绪，循着那轨迹前进，上行，而后停留在脑中某一个角落，固执地不肯离去，占据着那个足以让自己难以忽略的角落，蛮横地宣告着它的主权。
　　那个声音一并在脑中回旋。
　　美丽的，如同天籁般温润的声音。
　　伴随着玎玲的响声。
　　从被中抬起头来时已适应了光线的强度，深呼吸了一下让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激灵着身体的苏醒，回头看向床头的闹钟，竟是意料之外的时间。
　　蹙了蹙眉到底还是暗道了一声“不好”，身体在瞬间完全褪下了倦意与慵懒，伸手掀开薄被在床上撑了身子右移，两腿先下了垂在床边，眨了眨双眼腿上用力下站在了地上。
　　来不及责备自己什么只是取下床头的白色外套，随意地披就在身上欲走，余光瞥见了一片狼藉微有汗湿痕迹的床铺，抿了抿唇，脑中仿佛有一根弦不经意之中绷紧，又看了一眼那闹钟之上的时间，紧了紧牙关还是伸出手去，将那层薄被取了，抖落平整，叠放在枕下。
　　床单被用力捋平，直到不留褶皱的一刻，心口才像是落下了什么一般，再没了那紧绷的异感。
　　转身走到了那窗边，手上紧握了那暗红的窗帘，伫在窗边，杂乱的想法没来由地一并冲撞上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行程表极为麻烦，无意识般用力扯了扯窗帘，左右摇晃着，暗红的颜色在视界中不住摇曳，如一簇妖冶的火莲。
　　到底是没有扯开。
　　明天，去换个白色的吧。
　　如是对自己说了一句，结论一出如梦惊醒般松手转身向着门口而去，门是被自己反锁的，手在搭上把手的瞬间，似乎有道静电穿身而过，刺痛了掌心。
　　嘶一声收了手查看，那红，晃了眼几分惊心。
　　该死，用了那么久的窗帘居然还会褪色么。
　　嫌恶地转身在床头扯下些纸巾擦了那显棕的红，随手掷在了地板上。
　　再不去，就真的不妙了。
　　在门边取下挂着的单肩包，毫不犹疑地拉开了门。
　　客厅的明亮时刻提醒着自己时间的紧迫，手上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单身独居多年的生活让自己的生活能力早已超过一般人，快步从卫生间出来麻利地将切好的面包片甩进吐司机，顺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想起方才洗漱时杯子摔落在了地上便觉得一阵不耐。
　　吐司机一声叮让自己回过神来，拿了吐司咬了一口，味道却有些奇怪，心生疑惑定睛一看，棕色的污渍在吐司上显眼，啧了一声扔进垃圾桶，叹了口气，终于是走到了门前。
　　“别怕。”
　　那声音蓦然投进脑海，身躯在那一瞬之间仿佛冻结，越过了大脑指令的动弹不得，令被强行按下的记忆与恐惧感再一次回笼，疯狂滋生在脑中，沿经络顺延而下，深入心脏，牵动着那跳动，一下剧烈过一下。
　　意在让自己别瞎想，用力抬脚跺了一下地面，身体的支配权才有了回到自己手中的意味，拉开门，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一路上不见人影，也许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或者说，从来没有重要过。
　　雪色轻轻扬扬流落过街道，如同一股潺潺清泉般，在街道上游离隐现，清扫着不该出现的存在。
　　手扶着单肩包肩带，走在路上的感觉有些新奇，这样的寂静本来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一旦接受了，也不过如此。
　　余光能看见商铺的店门紧闭，还没有到能够开张的日子，他们也懒得提早出现在面前，这都是一样的，事实上我也不想出门，只想在家中，一个人，自由自在。
　　“想得有点多哦。”
　　高跟鞋的声音在耳畔戛然而止，胸口被抽紧一般地疼痛，那声音在脑海之中宛如无数次的噩梦，难以摆脱的黑暗色影子在白皑之中如此鲜艳，绚烂得如同要将自己吞没而进。
　　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我茫然无措，甚至无法去思考，去思考那些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我脑中的事情。
　　大口大口的喘息依然无法满足呼吸的需要，窒息一般的痛苦在黑暗的颜色中变得甜美而愉悦，耳侧似乎传来了一声遥远的鸣笛，从一个我并没有记忆的地方传来，而后悠扬在另一个我没有记忆的地方。
　　带着我飘忽在云端，再坠落地心。
　　再次的一个睁眼，周遭的雪色如旧，景色如旧，天色如旧。
　　恐慌的感觉蔓延在身躯之中，即使用尽了全力也无法再一次欺骗自己。
　　承认吧，你怕了，怕了那个梦。
　　我终于还是对自己说了，说得无奈而又解脱。
　　那声音再没出现，我松了一口气，抬步向前走去。
　　工作的医院有些距离，我却一直选择着步行前往，并不是没有别的交通工具，也不是没有足够的资金，只是不愿意乘上一辆又一辆，早已知晓结果的车。
　　我喜欢未知的事情，我也渴望遇见未知的世界，我希望自己的人生充满无数的未知，也认为那些未知能够让我的人生变得精彩。
　　这就是被称为“求知欲”的存在。
　　可我不喜欢自己身陷在未知之中，不可掌握。
　　一路上都是安安稳稳，有些失望。
　　直到我在医院的门前，看到了夺门而出的那个男人。
　　“救命！救命！”
　　他是这么喊着的。
　　我无意帮他，却被他当作了救命稻草一般扯住了，他的力气不知为何与他孱弱的外表全然不同，我的挣扎在他的手下尽是些无用，他看着我，沟壑纵横的面上是扭曲了的惊恐。
　　“杀、杀人了！救命！”
　　我有些词穷。
　　在医院工作了这么久，总是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就比如曾经看见过一名病入膏肓的病人在见到自己的主治医生时忽然暴起将削水果的刀具捅进对方的肚子。
　　也曾经看见过看上去健全的人被强行打了麻醉拖入了手术室，红色的灯亮起，熄灭，也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们医院啊，就是有些不大对劲。
　　也许我们世界啊，也就是有些不大对劲。
　　那个人拉着我的胳膊就想往我来的方向跑，我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见他在转头之后面色更加吓人，那枯树一般的木色面庞在瞬间刷得染上雪白，再不能够变化一分。
　　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走进办公室我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下，整洁的室内从北向的窗口浅浅投进一些光来，满足了整间狭室的照明需求。
　　我今天的病人，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安静地坐在诊疗椅上等待着。
　　抱歉，有些事情，让你久等了。
　　我也明白，这种基本的礼仪还是需要的。
　　“没有关系，我也就等了一小会儿。”
　　他的声线就如同他的面容一般清澈可爱，话尾带着俏皮的儿化音，末了还对我弯起眉眼翘起嘴角友好地笑笑。
　　就如同轻风一般让人觉得清爽，能够让人产生想要接近的欲望。
　　我打开桌上的他的病例，几分讶异。
　　面前这个看起来面色红润眼中有神的少年，竟然身患这么严重的病症？
　　不知是否是我的疑惑过于明显，他看了看我，歪了歪头，俨然是一副见多了模样。
　　“当年医生说我还有两个月的寿命，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撑了三年呢。”
　　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对于这样一个少年，我是否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是否应该后悔没有遏制住自己本不应该展露在人前的表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夹杂着医院的消毒水味，这闻惯了的味道，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呛人。
　　那少年依然是安静地坐在椅上，时不时活动一下双腿，捋一捋刘海，动作也是很小，不欲打扰到我的模样。
　　简单地分析了他的病症，我做了深入检查的决定，抬起头来，刚欲开口，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张口欲问。
　　“我应该夸奖你么？”
　　冲天的黑暗漩涡一般冲撞上我的身体，那种脱力感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脚下似乎一软，似乎一痛，脑外仿佛传来了一声脆响和一声轻呼，却已经无暇顾及，那层无法挣脱的黑暗影子将自己团团包围，只剩下那个声音，还在回荡。
　　玎玲，玎玲。
　　到底是……为什么……
　　再一次醒过来，皑色似乎更加明亮了，一瞬间眼前晃了刺痛了神经，连带着整个头都跟着疼痛了起来，扶上头时才发现自己跪坐在地面上，身旁还掉落着摔碎的玻璃杯。
　　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了。
　　也是，看到医生这样，怎么不会离开呢。
　　噩梦一般的存在，我看着整间狭室，此刻分明只有我一人，却透着难以呼吸的压迫感，让我只能够撑着桌子起身坐在椅子上喘息。
　　到底是为什么？
　　这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回答，我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得罪过谁，做过什么错事，我所做的一切均是理所应当，均是我应该为之，我自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一切，却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这不应该是这样。
　　这不可能是这样。
　　这根本难以令人忍受！
　　我拿出了梳妆镜，看着里面我的面容，因为连续的噩梦导致的睡眠质量下降，那面容分明已经出现了一丝倦色，这根本不该出现，都是拜那不明来源的噩梦所赐，我的生活，工作，还有我的人生，都被那噩梦影响得彻底，那么我的存在，我的自我，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黑暗色的影子在我的眼中愈发严重了，这无疑无异于挑衅，为什么我的人生需要被你影响？为什么……我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影响……？
　　我忽的冷静了一分，而后将梳妆镜放回了单肩包里，却在拉上包链时，看到了样记忆中不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条牵着金色铃铛的手链。

　　玎玲，玎玲。

　　“这算是失策了吧，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他走到我身前的时候，明显是叹了口气的。
　　那面色有些阴沉，表情也是不同于寻常冷静悠然模样的严肃，我能够在他的接近中感到隐忍的怒气，压迫着，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
　　我目光下移，从他那双厉瞳转向他的一身白衣，明晃晃的，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
　　就如同天际顶端的游云。
　　“这个比喻不好，换一个。”
　　他轻易便道出我心中所想，我也只有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会在这时察看我的心思，只是有些不解，他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就如同，「她」一样。
　　我这样说道，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想要笑出声来。
　　就在上挑唇角的那个瞬间，面上一凉，我惊觉，抬头再一次对上那双眼瞳。
　　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只有些疑惑。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真是让我困扰啊。”
　　他的语气并不平淡，却无法听出感情来，只有一丝淡淡的凉在话语间游弋，没有什么“困扰”，也没有什么戏谑的成分，仿佛只是在讲述什么事实，既定的模样。
　　抱歉。
　　我以坐着的姿态向他欠身，并没有什么驱使，只是认为，这样的情况下，我应该向他道歉才是。
　　“果然还是受到他们的影响太多了么？本来还以为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直到亲自和你接触，才知道已经超出预料了，就连世界的设定都开始扭曲起来，这可不好。”
　　他依然是陈述的口吻，我明白，能够让他亲自出现的情况，往往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想来这一次的变故是连他都没能够参透的，不知怎的，心底隐隐的有些可以被称为“喜悦”的情绪泛了上来。
　　这个世界的影响力很大。
　　我说着这句话，想着这个被注入了过多反常元素的世界，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每一天若有若无的变化，想着真正的自己，与面前的存在。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收了手，那微低的温度在空气之中留下一道余轨，而后消失殆尽。
　　“想回来么？”
　　我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的提出原因，在我看来，他既然选择让我成为这一次的「标记」，那么我的任务从一开始便很明确了，贯彻任务，是我存在的唯一目的。
　　虽然在实验的过程中出现了异变和不可抗力，但是在实验完成之前，我就还不能够宣告结束。
　　只是有一丝犹豫在脑海中，在心底擦过一道雪白的痕，泛开棕样的红，那随着一丝动作而响起消失的声音，仿佛还在叫嚣着，阻拦着什么，提醒着一些，我不应该记得，又不应该忘却的事情。
　　实验可以继续进行，世界对于我的影响，也可以被作为实验条件的一部分进行记载。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样话的声音微沉，他的眼中忽的多了一丝鲜少出现的辉芒，宛若天边一纵即逝的流星，那光芒，我倒是也见过两三次，往往都是在实验取得了巨大成果，或是产生了意料外的巨大变化之时才会出现，而此刻面对着我，他的眼中却亦出现了那光芒。
　　实验的进展……
　　我眨了眨眼，还没能够问完那句话，他俯下的身子直了起来，双手插进白衣左右的口袋，淡淡地笑了下，而后开口。
　　“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进展，真是令我颇感有趣。”
　　我心中不解，却也不甚意外，如果我能够猜到他心中所想，事情早已不是如今这样。
　　只是那在对视之时无来由产生的淡淡心悸，如同白皑色的漩涡一般，在身后缓缓旋转着，霎然消失着。
　　那一瞬之间的牵引力，却似乎还留在原处，轻轻拉扯着我的身躯，让我想要回头。
　　已然是晚了。
　　他看了看我右手腕上那条缀着金色铃铛的手链，似乎是想了想什么，便伸手过去，将那铃铛摘下了，扣在自己的掌心。
　　身后的牵引力亦一并随着那被取走的铃铛，消失。
　　“别怕。”
　　他轻轻地说着，身后似乎涌起黑暗色，漩涡一般的影子，又仿佛是皑白。
　　我思考着此后即将到来的一切，也许是由于植入了太多「人类」的情感而本能性地产生了一丝不安，对于未来和未知的猜测，眨了眨眼或是迷茫地看着他的身后，任由那声线在脑中回旋。
　　“想得有点多哦。”
　　他一眼看穿了我脑中所想，笑出声来轻晃了那铃铛，玎玲的声响清脆，却又有些惑人的意味，在白光中烁动了金色的辉芒。
　　我的脑海之中愈发得模糊，身在何处，为何在此，种种疑问就如此涌上脑海，那些问题，却没有任何人会来回答我，只有在恍惚之中书写下了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笔触，一如既往的冷静与理所当然。
　　“我应该夸奖你么？”
　　他的声音没有了起伏，没有了实感，只剩下那一句话，还在身后。
　　我机械一般地书写着，那些文字在脑海中似乎已经留存了太久，久得让我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了这些文字，此刻如同逃脱一般争先恐后从我的脑海之中冲涌而出，行云流水般在眼前流动，那些数据愈加丰满，恍惚之中还能够见到，一个完整的自己。
　　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一声轻笑，一只手带着低于平常的温度落上我的额头，或许算得上温柔，在那皑白色的流淌之中带出一句话来。
　　“别忘了，回收者，我还在，一直都在。”
　　衬着玎玲响动，晃开一道皑色。

　　【标记编号：34350714623
　　标记来源：银河系地球
　　标记性别：女
　　标记年龄：24
　　标记姓名：梦皑
　　标记特性：性格独立，冷漠，自我中心，对于标记认知较为清晰
　　抗体编号：E-00000
　　抗体机能：正常
　　回收时间：实验后期，暂未回收
　　回收状态：完好
　　标记实验关键词：混乱后期，常理缺失，善意缺失
　　回收许可：监管者
　　回收者签名：回收者】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自己的玻璃杯还躺在地上，破裂的碎片在北向狭室的窗投下的皑光中闪烁着些许晶莹的辉芒，刺得眼睛有些痛楚。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咒骂了一声，一整天了清洁工居然都没有来打扫过，这家医院也不过如此了。
　　这么想着我从上了锁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份合同，上面是丰厚的待遇条件，只要我签下字，我就可以从这家做了三年却毫无发展空间可言的三流医院转到另一家实力颇强的私营医院去。
　　也该结束了。
　　我如是想着，这种医院，不呆也罢，再者，将数据提供给竞争对手，如果被察觉了风声，我迟早也就玩完了吧。
　　挑开一个笑容，我取过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落笔的那一刻，手中的笔似乎不受控地停滞了一下，第一划的横却被我写成了奇怪的模样。
　　抿了抿唇我将那一笔修饰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将合同装进了单肩包，再次看了一眼时钟，我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也难得没有什么喧嚣与吵闹，只有不怎么明显的穿堂而过的风还能够留下些许响动。
　　我走在廊道之中，脚下不断踩过雪白的粉尘与些陈旧的布料碎片，再度抱怨了医院的装修与清洁，头也不回地向着医院大门而去。
　　站在那门口，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眼前的雪色干净而明亮，在雪色的日光下浅浅浮起一层透明的阳炎光芒，在不远的地平线表面泛起如同拥有生命的涟漪，层层涌开，散下皑白。
　　我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清澈而又令人心情愉快。
　　踏前一步，忽的皑色的影子冲撞上脑海，那一道声线驱散了我背后的温度，宛如一道白色的漩涡，在一瞬之间的窒息中我再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听到那个让我心悸的声音，胸口的抽痛剧烈得让我坠落在地面之上，只有不住地喘息着。
　　紧紧揪着胸口的布料，是否在用力也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只有挣扎着呼吸着，找寻着一个真正的出口方向。
　　掌心在衣料上印下那深棕模样的红，在闪烁的视界中转瞬即逝。
　　“别忘了，我还在，一直都在。”
　　一声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