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依》楚袖扬眉

3、迹

　　一日正在书房中饮茶，管家进来报道：“大爷，有事请您决断。”小依忙奉上茶，管家回以一笑，公输班见小依脚步轻盈，奉完茶就守在一旁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管家，显是极高兴见到他，而管家也态度慈爱，大似平常。心下暗想：“这小妮子的人缘倒是不错。”

　　忽听管家说：“大爷，你看这是最近江南漕运的帐册。”公输班低头看时眉头一皱：“怎会这样？”管家徐徐言道：“是起初我还以为是正常盈亏，后来一查发现是新近开张了一家买卖，背后竟是白灵阁，将我们的生意抢去了大半，只是他们行事低调，从不与我们正面冲突，而江南的陈管事也无上报，嗯……似有通同欺瞒之嫌。白灵阁的势力扩张极快，属下查到在关外牧场中，他们大量收募好手，与异族购买马匹，这似乎所图甚大。”
　　“何人批准他们与异族通商？”
　　“这……，是夫人，”见公输班面色不善，“夫人与白灵阁的花玉柔交往甚密，那女人能言善道，想是她求夫人出面的。”
　　“以后生意上的事不许夫人插手，派人速速查清白灵阁的意图。”
　　“是！”

　　陆续又有几个来问事，忙过之后一抬头见小依站在一旁，公输班这才想起刚才小依态度殷勤，神情欢快，显是很喜欢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出出进进，于是招手叫小依过来，小依温顺走到他身旁坐在脚下，将头伏在他膝上，公输班轻轻抚着她柔顺的头发，一时气氛静谧温馨，公输班只觉之前的一切痛苦纷扰都已消散，一生也只为这一刻的静好。

　　一会儿公输班问道：“小依，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依不答，半晌才说：“我娘死了，也没什么人了。”
　　公输班微觉奇怪：“那你爹呢？”
　　“他继娶了。”
　　公输班释然，以为是她接受不了父亲再娶的事实：“小孩子怎么这么说呢，你继母对你不好吗？”
　　小依猝然抬头，公输班只觉她眼中似有锋芒，一时竟不敢直视，小依微微撇嘴：“她自己有孩子，又怎会对我好。”公输班见她眼圈微红，小嘴轻撇，显是很受了点委屈，他素来心如铁石，只是今日见了这小女儿情态，心中却怜惜起来。

　　起身出去半刻方才转回，见小依依旧伏在凳上也不抬头，只瘦削的肩膀轻轻耸动，公输班长叹一声，过去抬起小依的下颏，小小尖尖的脸上竟无一点泪痕，只伏着的椅垫湿了一大片。
　　公输班重新坐下温言问道：“怎么了？”
　　小依轻轻道：“娘一向很疼我的，我从小体弱夜间畏寒，娘就一直搂我睡，只是娘却病死了。不到百日爹就继娶了邻村王屠户的寡妇，她一进门就给爹跪下了，说早就听说爹是一个好人，对死去的娘也是再好不过的。能嫁到这样的家里，就是当牛作马也愿意的，也一定不会让我受一丁点儿的委屈。说完就掀起衣服让我们看伤痕，说那死去的王屠户是个畜生，嫌她带个拖油瓶，一喝醉就毒打她和女儿，她从身后拉过一个女孩，说这女孩如今也上了天，快给爹爹叩头。她说那个女孩叫翠萍，今年十四岁，可样子却是却像十六七岁，果然翠萍双膝跪下热泪盈眶，亲亲热热甜甜蜜蜜地叫了一声‘爹’，那女人又说王屠户那天杀的，见翠萍生得标致竟想欺负她，说到这里母女二人哭作一处。我和爹没见过这等阵势，乱了手脚，不过幸好她们哭了一会儿也就罢了。她对我倒还亲热，半月后张罗要替我作新衣，却做了一件艳玫红的衫子，我见衣服又肥又大，就不要，她翻了脸说真是不识抬举，又说翠萍命苦只能捡我不要的衣服，我冷眼看去那衣服正可着翠萍的身材，而那艳俗到极处的颜色穿在她身上竟也显出了几分妩媚。自此我就知道她原来也不是真心，后来她们母女表面上对爹爹和我极亲热，背地里却变着法子欺负我。爹爹常暗里抱着我哭，可是他性情软弱也没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