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云山驱魔人》石是石头的石

18、竹笼记（十二）——心事重重

　　坐好之后，随即有人端上酒菜来，替他们倒上酒。喜雨有了上次的经历，说：“我不善饮酒，还是不喝了。”
　　说到这里，孟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上次在宝兴郡主家，宴席结束后仆人们都说没看到你，后来问伶公子，他说你喝了一杯酒就离开了，我就自己先回来了。你是自己回来的吗？”
　　辛濯和小道士对视了一眼，这个实在难和孟公子解释。喜雨说：“嗯……是，也许是我酒量太差了，喝了一杯酒觉得不舒服，赶紧回来了。有时候我情绪过于激动也会不舒服。”
　　孟公子说：“原来是这样。”
　　辛濯问：“这个伶家公子，以前没大听说过，他和宝兴郡主是亲戚吗？”
　　孟公子凝神思考，说：“算是吧，宝兴郡主是顺王爷的嫡女，但她的生母是第一位王妃，已经去世了。现在的王妃是王爷的续弦，姓伶，原本是王爷的小妾，年纪和宝兴郡主也差不了多少。伶公子是王妃的弟弟，所以，他和宝兴郡主也算有亲戚。”
　　辛濯“哦”地点点头，又问：“之前我们在炎阳看到一队戴着宝蓝色腰牌的骑兵，那是不是荣路的人？”
　　孟公子沉吟着说：“宝蓝色腰牌，确实是荣路的家仆。锦衣卫一向是皇上的亲信，行事又机密，我虽然有御赐的锦衣卫职衔，但尚未任职，并不知道荣路派人到炎阳去做什么。”
　　辛濯又问：“又听说京城有什么贤礼堂、盛隆镖局的，他们的名声很大么？”
　　孟公子说：“没错，还有一个招运钱庄，不光名声大，彼此之间都有联络，所以总被拿来相提并论。另外两个倒还好，贤礼堂其实是个武林帮派，有自己独特的武功，在江湖上也喊得出名来。坊间又都传着贤礼堂和宫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有几分可信度我就不知道了。”
　　小道士问：“在肃慎路上有个侍郎的府邸，这个侍郎一直住在京城吗？他家里之前有没有发生过重大的事情？”
　　孟公子想了想，说：“是工部侍郎吗？他之前一直在工部为官，慢慢升上来的，家里有位老人也算是老皇亲了，全家一直就在京城住。至于重大的事……”孟公子困惑地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
　　辛濯又把他和小道士、喜雨三个人上京路上的见闻粗略地讲给孟公子听。孟公子点了几出曲目，他们一边赏乐，一边这么聊着，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多时辰。
　　正在举杯饮酒之时，门帘忽地被掀开了，一位公子冷不丁地走进来，高声说：“老孟，你真的在这里啊！”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孟公子一看，笑着说：“原来是伶贺伶大公子啊！“
　　伶公子后面跟着进来一个人，喜雨心里一沉，是伶向澍！
　　然而，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伶公子旁边。
　　伶公子带着几分酒气，应该喝了不少酒，但面容上没什么变化，只是两颊稍稍发红，笑着说：“我们就在前面的房间，刚要回去，看到你家的仆人在门外等着，我就想难道你也来了？进来一看还真是你！”
　　喜雨忽然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隔壁时不时地传来吵闹声，很是聒噪，原来是伶公子的饭局！伶公子坐在孟公子旁边，两人热络地谈论来起哪家盖了新园子、最近去哪里郊游射猎等等。
　　喜雨一直警觉地打量着伶向澍，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逐渐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想：看来他并不知道那只鸟儿就是我啊！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喝彩声，好像是楼下的戏台那里有什么演出。喜雨正觉得房间里有些闷热，说道：“我出去看看。”带着小丫鬟出去了。
　　过了好久，喜雨还没回来，辛濯说：“要不我出去找找她？几个小姑娘，可能迷路了。”小道士说：“还是我去吧。”便出门来找喜雨。
　　他正要下楼，在楼梯口正撞上一个人，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喊道：“小道士，你怎么在这？”
　　小道士一看，原来是耿千绘！他听喜雨说过在熠妆会上见到了千绘，知道她和母亲、妹妹都来了京城，但不知道她们住在哪，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自从上次在炎阳见面之后，小道士总是不时地想到千绘，回忆起童年那些零零散散又模糊的片段，想到他们在炎阳见到的场景、师母说过的话……小道士只知道自己小时候见过千绘，但不了解其中详情，而师母又不愿多说。尽管他很想和千绘聊聊以前的事，想问问她过得怎么样、有什么想法？但他还是尊重师母的意思，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此时，小道士只是说：“千绘，你也来了！你过得好吗，师母怎么样？”
　　千绘说：“我们来到京城后一直住在招运钱庄。钱庄的郑夫人和娘是故交，千金来了之后，看到贤礼堂的师傅武功好，吵着要去当学武，所以今天郑夫人出面请了贤礼堂的师傅来，娘和千金都在里面吃饭呢。还有，也是为了……”说到这，她的脸有点红了，没再说下去。
　　小道士没注意这些，又问：“师娘为什么又匆匆忙忙地上京来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千绘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问娘，她只是说突然想来找老朋友叙旧了。对了，我之前见到了喜雨，就在熠妆会上，你们也接到邀请了吗？那次你也在吗？”
　　小道士说：“我们住在安和郡主府上，喜雨是代替郡主去的，我那天不在那里。当时——”他本来想问问千绘当天的情况，有没有人发现喜雨是妖魔，又想到，千绘也不知道喜雨的身份啊！于是把话收了回来。
　　千绘却说：“那天也是郑夫人带我们去的。”
　　小道士又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千金喜欢练武啊！对了，你怎么出来了？”
　　千绘说：“刚刚千金跑了出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娘叫我出来找她。”
　　原来，千金来到京城后，无意中听到她娘和郑夫人聊天，说到贤礼堂的武功有多么高深。她从小又是喜动不喜静的，在家的时候和家里的奶娘侍卫们学了几招，自恃功底深厚，就萌发了拜师的心思，吵着要去贤礼堂练武。耿夫人不想十分违拗女儿的心愿，就和郑夫人提了这件事，于是有了今天的饭局。吃到一半，千金却找个借口溜了出来。
　　千金一边沿着围栏向前走，一边看着楼下戏台上演的戏。一回头，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围栏旁边站着一位华服宝冠的年轻公子，从侧面看颇有魏晋余风，肤白如雪，潇洒飘逸。千金一愣，不禁心跳加速起来，驻足出神了几秒。
　　那位公子忽然转过身来，看到了她，然后笑着说：“千金！你也在这啊？”
　　千金满怀憧憬的心却顿时沉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阴沉，原来这人正是喜雨！千金不悦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的生气，不只是因为喜雨女扮男装给她泼了冷水。上次千金和姐姐一起随郑夫人来到熠妆会，千绘一直跟着郑夫人认识朋友、交际联络，千金却偷偷地跑到了最热闹的会客厅，想来听听府上的新曲。
　　好不容易找到位子坐下，顺着人群看过去，她看到了身居主位、众人簇拥着的伶公子，他瘦削的外表略带颓靡之气，与玩世不恭的神情和锦衣玉食的环境相得益彰、互相映衬，愈显得眉眼深邃，与众不同，千金立刻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伶公子的一言一行在她看来都十分地蕴藉优雅、灵动迷人。千金和厅里许多女孩一样，争着往前挤，想要靠伶公子更近一点。
　　没想到，伶公子从角落里指了一个姑娘出来，千金一开始还怀着几分好奇打量着她，等这位姑娘走近了才发现：这不就是之前的那个喜雨吗？她的好奇心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分不解和七分愠怒，千金想起了之前在炎阳的相遇，再看到喜雨的打扮，忿忿地想：她本来就善用这种哗众取宠、引人注目的手段！
　　后来再看到宝兴郡主和喜雨也认识，王妃还向喜雨敬酒，她更加恼火起来，心想：我论长相、家世、才华都是一等一的，伶公子应该首先注意到我才对，慢慢地他就会向我爹去提亲，我会成为伶家夫人，和郡主当亲戚……那个喜雨哪一点比得上我！她的位置本来应该我坐的！……
　　千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带着几分恨意想道：喜雨一定是用了什么□□下流的手段，惹得伶公子中了圈套，伶公子还是太单纯了，这个卑鄙的女人，我一定想办法让她现出原形！
　　后来，喜雨喝过酒突然消失了，大厅里着实慌乱了一阵，好在王妃出面发话，宴会又进行如初。千金想：这又是玩的哪出计策？但心情舒畅了一些，转而又投入欢歌笑语中。
　　这次来吃饭，上楼时听到两个店小二在讨论：这道菜送到前面一位伶公子的房间里……千金听了惊喜异常，吃饭的时候也心神不定的，找了个机会便跑出来，想去找伶公子叙旧。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喜雨——她是和伶公子一起来的吗？千金心中平添了几分猜妒。
　　然而，喜雨在熠妆会上没有看到千金，更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想法。喜雨开朗地说：“你也在这里吃饭啊？你姐姐来了吗？”
　　千金问：“你和谁一起来的？”
　　喜雨说：“郡主府的孟公子带我们来的。”
　　千金抱起手臂，偏过头打量了她一会儿，刚要再问，旁边的帘子里走出来一个仆人，看了眼千金，对喜雨说：“公子，里面正派人找你呢，原来你已经回来了。”
　　千金看这个仆人面熟，想了想，这不是伶公子的仆人吗？原来喜雨真的在和伶公子一起吃饭！
　　千金眯起了眼睛，正要细细地盘问喜雨，忽然觉得身上的银狐皮比甲有些躁热，便取下来，冲着伶向澍不耐烦地说：“赶紧拿着！”便把比甲掷了过去。原来，在千金看来，只要是仆人，无论谁家的，都是可以随意指使命令的对象。
　　伶向澍却不生气，恭恭敬敬地微笑着接过来。
　　这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千金！”两人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小道士和千绘从不远处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