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启示录》adherent2D

1、第 1 章最初的审判

　　伽蓝大陆 东境
　　这是木白苏醒后的第三天，天地幽蓝，大雨滂沱。
　　少年泛着冰蓝色流光的瞳孔空洞的望向远方，里面倒映着一座圣洁的雪山——艾德里安雪山。他沉睡了一千年的地方，雪山深处，埋藏在万丈冰雪下的圣地亚哥古城。那是他献出生命也没能保住的家园。
　　少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悲痛的往事，神色一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错，他已经睡了一千年了。一千年里，陪伴他的、支撑他活下来的只有孤独和仇恨，他以为，自己就会那样渡过残存的生命。任仇人逍遥法外，血亲亡魂彻夜长泣。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苏醒了，在伽蓝大陆黄金龙的领土，九尾白狐的王迎来了新生。少年摸了摸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陷入了回忆。

　　一个月前，织水镇
　　红衣的少年端坐在骏马上，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身体绷得很紧，双手拘谨得抓着马缰，像一把要崩坏的弓。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娶得还是云州城大将军红妄的嫡女红鸾星，托红家得福，他穿上了云州价值不菲的绸缎——“凤凰火，”骑得也是“照夜白”这样的神骏。
　　在旁人眼里，他根本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大将军的女婿，倾城绝色的妻子坐在他身后的轿子里，还不用他入赘。普通人求了一辈子的馅饼让他给吃上了，这种人叫什么来着？——“人生赢家”。
　　可哪位“人生赢家”成亲是在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那？他心里清楚得很，红妄根本就没想把女儿嫁给他，将军府嫡女成亲这种大事除了镇子上的几十个村民外无人知晓。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怎么着，娶这个女人回织水镇的唯一目的就是让他重病的祖母能够高兴一点。至于过程如何，他不在乎。

　　少年翻身下马，穿过人群径直走入喜堂，把轿子里的人丢给了满脸笑容的村民，照顾新娘这种事还是教给大妈们比较好。
　　少年端了杯茶半蹲在坐在主位上的老人面前，示意她喝茶。
　　老人面色苍白，即使尽力打扮的有些精神气儿也掩盖不了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老人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慈爱，她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接过茶杯，说道“阿木把新娘带回来了吗？”
　　“当然，孙儿答应祖母的事，有那件没做到那?”木白神色自然，语气轻松，只是下意识地把右手往后缩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并未逃过老人的眼睛，老人立刻抓起木白的右手，神色顿时一变，木白心道‘要完’。
　　老人把茶杯往桌子重重一放，怒道：“混账，你娶媳妇娶得连戒指也没了吗？”
　　木白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外面一个公鸭嗓吼道：“新娘到。”
　　木白松了口气，说道：“好了，祖母你别生气，咱先把婚结了，戒指的事我之后跟您解释。”木白不给老人发怒的机会，小跑着去了红鸾星身边。
　　木白从大妈手里接过红鸾星的衣袖，含笑道：“行了礼，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那日后还要请夫君多多关照啊。”红鸾星的声音很好听，就像伊甸园里诱惑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毒蛇，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可木白听着，总感觉她的话有些言不由衷。
　　木白自嘲的笑了笑，人家可是家境优渥的贵族，嫁给他这种地位卑贱的下等人，言不由衷也是很正常的吧。要不是因为他的那枚戒指，只怕连这女人的面都见不上。
　　“你想什么那？拜堂了。”红鸾星的声音急促，这倒是出乎木白的意料，她居然不抗拒和他成亲这件事吗？木白心里暗喜，顺着公鸭嗓的“一拜天地”躬下了身子。那一瞬间，他看到祖母和蔼可亲的笑脸和红鸾星略带狰狞的笑容。他一时竟有些恍惚，也因此错过了让这些人及时逃跑的最佳时机。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长刀割破人咽喉的声音异常清晰，滚烫的血液宛若蚀骨之蛆一般黏在木白脸上，似乎要侵蚀他的皮肤。让木白真正奔溃的是那一声闷哼，是他在熟悉不过的声音。
　　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天际，把那些试图逃离的人们吓回了喜堂。闪电的声音震耳欲聋，不停的回响在这间小屋子里。
　　紧接着是瓢泼大雨，雨势之大，似乎要洗尽时间的一切罪恶。
　　木白抱着祖母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面容冷清。一刀封喉，这女人连说遗言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木白看着红鸾星手舞刀落，村子里的村民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公鸭嗓”死前还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的恐惧在那把长刀下显得那么讽刺。
　　木白觉得就跟梦一样，好好地妻子怎么就变成大开杀戒的亡命徒了。不知为何，看到这副场景，他居然没有一点愤怒或是惧怕，甚至，他现在的心里非常平静，就像是一出戏，第一次看时觉得主人公的命运真悲惨，忍不住想流下两行热泪来释放释放情感。可看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木白现在就是这样，很想哭但哭不出来，想撕心裂肺的怒吼几声但他知道这样毫无意义。反而会让仇人认为自己的杰作极致完美，杀得更尽兴。
　　祖母不停地在地上用血写出两个字——戒指，速度之快让木白瞠目结舌。
　　木白看着满地的血红色“戒指”，刺得眼睛疼。
　　满地的尸体组成了一幅盛大的浮世绘，反射天空里闪电黑色的光辉，阴森恐怖至极。
　　“轮到你了，夫君。”红鸾星缓缓向他走来，右手长刀左手短刀，“凤凰火”做的嫁衣本就是及其鲜艳的大红色，现在又染上了一层暗红色，让人惊心动魄的颜色。
　　“临死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木白站起来，黑眸淡淡的看着这个女人，面无表情。
　　“当然，作为今晚我刀下的第一百位客人，你可以向我提要求。”红鸾星上下打量他，眼底是藏不住的鄙夷。
　　“身为一名修为还算不错的人类，你为什么要残害自己的同类那？难道你不觉得心痛吗？”木白淡淡道。
　　“你这算什么问题？我是东境的贵族，而这些人不过低贱的平民，又怎么会是我的同类。该心痛的是你才对吧，这些可是你的亲人，一样卑贱的平民。”红鸾星低喝。
　　“你的话可真令人寒心，无情的让我恶心。难怪人类是被神永远踩在脚下的奴隶，你们的劣根性简直无可救药。”木白轻轻地摩挲自己右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动作温柔的像是对待自己多年未见的情人。戒指的样式很普通，放到街边的小摊子上估计也卖不出去，明眼人一看绝对会说四个字——破铜烂铁。
　　红鸾星自然也看到了那枚戒指，说道：“戒指?你给我父亲的是假的。看来我低估你了，木白。”
　　“不不不，你并没有低估我，我的确把我认为是真的的那枚戒指给了你的父亲，但令我惊讶的是，这位人类老人一直把真戒指藏在自己身上，就在你大杀四方的时候，她回光返照咬破我的手指并把真的戒指还给了我，我的血液在刚刚和戒指完美融合。”
　　红鸾星下意识去看那枚戒指，发现戒指与之前的样子根本就是天渊之别。只一眼，红鸾星就被那枚戒指牢牢吸引住了目光，通体是高贵圣洁的冰蓝色，耀眼的光芒熠熠生辉，红鸾星用力揉了揉眼睛才看见戒指上的花纹，很难想象，一枚面积相当有限的戒指能够容纳如此盛大的绘画，尊贵的白狐屹立在雪山之巅，象征狐族权柄的“月之冕轮”围绕在白狐身侧，他冰蓝色的眼瞳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在他脚下，万民朝拜。此刻木白神情肃然，那双眼瞳也正泛着和戒指一样颜色的光芒。
　　“你，你，你到底是谁？”红鸾星咆哮。
　　“我本千年一白狐啊。受了这老人养护肉身之恩，如今苏醒，也顾不得神不可杀人这种屁话了。先取了你的命，再去为我狐族万千子民复仇。”木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