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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零七、思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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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里有了一件喜事,季寻常成亲了,娶的是君后的亲姐。
如此一来,季小国师变成了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就算是要插手政事,和允亲王分庭抗礼,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朝廷上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着允亲王,另一派则是觉得如今女皇渐渐成熟,又有了子嗣,就算是安坐皇位又如何?
无用的女皇总比精明的允亲王好控制。
越扬便是这样的风口浪尖回到宁都的。
允时在花园里喝酒,是温和的梨花酿,他喝的多了一点,已经有些微醺了。
“我没有赶得上寻常的婚礼,他有些责怪我。”越扬坐到他对面,抢过他手上的酒杯仰头就一口喝尽,“可我想,在你这里我总不算是迟的。”
允时勾着唇笑,柔柔和和的样子分外勾人,“我有什么事,别说笑了。”
话音刚落,越扬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往前一拉,一下子咬住了他的唇,像是在泄愤一下,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的唇齿间弥散开来。
允时吃痛的推开了他,皱起了眉头,“你疯了?”
“我只问你,我们怎么办?我娶别人也没有关系吗?”越扬一手捂着脸,指缝间有泪水流下,“我真的……真的是为了回来……想尽了办法!”
允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缓缓靠了上去,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对不起。”
闭上了眼,两个人的耳边只听得见允时低到快要消失的呢语,“我有我的思量。”
要怎么在一起?一个是允亲王,一个是南世子。就算是允时要娶一个镇南王府的庶女小姐,朝廷也是不会同意的,谁都怕权势滔天的允亲王再搭上一方的霸主镇南王。
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允时问。
越扬一直没有说话,他想要静一静,只是听到允时的问话,他也在问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喜欢允时?
“我脾气很不好,喜欢骂人,却不喜欢被人控制。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去做一件事情把自己束缚住。”允时道,“况且,我要辅佐芳儿……”
很多年前的一天,允大人牵着允时的手从宫里出来,那时候,允家的嫡长子因为允时的一句话被莲大人定了死刑。
天下着小雨,允大人没有责怪允时,只是在他前面走着,背影略微的有些佝偻,看的允时心里酸涩,但是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杀人偿命,很正常的不是吗?况且,他和这刚认回来的父亲的确没有什么感情。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看见了越扬。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这个少年分外的张扬,他和季寻常嬉闹着,似乎是做了什么惹恼了季寻常,季寻常咬牙切齿着追过去,可越扬却是龇牙咧嘴的在笑——那个时候,他脸上的笑比什么都动人。
他想起了老国师说的话,王侯将相,是他们两个。
他不知道他们的命运是不是牵扯在一起,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努力的做好一切,辅佐梅芳,与群臣斗智斗勇,甚至表现的亦正亦邪,为的就是不愿意伤害到越扬。
他可以变成任何的样子,忠臣也好,佞臣也好,但是越扬不行,他的命运若是和自己绑在一起,那允时没得选。
王侯将相是什么呢?允时想,是从房顶跳下来的越扬,是拉着他去放花灯的越扬,是主动吻住他的越扬,是笑着的越扬,是苦着脸的越扬,是无可奈何的越扬,是越扬……全部都是越扬。
“我不能让你,成也是我。”允时抚着他的脸,一字一顿,“败也是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滴打在了凉亭的瓦片之上,是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要离开了。”
“去哪儿?”
“来见你之前,我遇到了寻常,我问他能不能不和你作对。”
那时候寻常是怎么说的呢?
季寻常苦笑:“允亲王不会造反?我当然知道,但是越扬啊,帝王之术,讲究的就是权衡,若是允时独大了没人制衡他,那才是真的危险。”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所有人都是。
“越扬,我没什么大的野心,我只是想护着眼前人。”季寻常接着道,“芳儿和阡陌都是我带着长大的妹妹,我已经送走了一个,剩下的那一个,死都要护着。”
人人,都有逆鳞。
“她们也是我的妹妹……”
“那你走吧。”季寻常道,“你要继承王位,才是对芳儿最大的好。”
所有人都有人宠着爱着,偏生允时没有,他乖巧听话,又肯读书,比他们跑皇党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偏生、偏生他没有人爱。
越扬闭上眼,自己少年时桀骜的样子还停留在脑海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嬉笑着,连说这句话时都没有认真过,“他没有人爱,那我来爱好了。”
他那样不正经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半分热度,谁也不信他,只有允时,一直相信着。
允时问他,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呢,就是想到有一天没有了允时,他就难受的受不了了。
着找谁说理去?
雨打进池塘里,圈圈圆圆的涟漪扩散开来,允时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他,“你说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
他以为越扬要离开他了。
然后,允时看着越扬咧开嘴笑了,就像是最初的时候,微雨,他在笑。
“我要去娶别人生一大堆的儿子女儿,要回去继承王位,要这辈子都不见你!”
允时一拳头打在了他脸上,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忍下了到嘴边上的怒骂,最后,也只是红着眼眶,从牙缝中挤出了这样两个字:“你敢!”
这一拳头的力气不大,允时气的脑都发昏,根本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越扬揉了揉脸,也朝他吼回去,“你看我敢不敢!为了你老子留在宁都,老爹和娘都不要了,可你呢!你就会冲老子狠!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喜欢到无可救药!
允时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苦笑了一声,跌坐到石凳上。
到头来,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
“那你快滚……滚的远远的……就再也不要看到我……”
“允时!”越扬抓着他的衣领,眼神凶狠,“你就这点出息!你连留我一下都不敢!”
允时发狠的挥开他的手,“我怎么留!你要走!你要走!是你要走!”
越扬有些失望,他愈加的沉默,半晌又笑,“呵,对,我要走。”
雨势渐渐打了起来,他像是没有察觉,转身走进雨里,没有一会儿,身上就被淋了个通透。允时站在他身后,几乎是在嘶吼着怒骂,“你走了,我明日个上朝就去逼梅芳让位!我还要你们镇南王府不得安宁!还有棉棉……我才不会还给你!我说到做到,越扬——你再走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越扬折身就跑,一把就把允时扑倒在了地上,他不说话,只是啃着允时的唇,允亲王金贵的身子,今天因为越扬再度破了口子。
“你干什么!”
越扬喘气,“你他妈怎么不给老子生个儿子,那样老子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横!”
“……”允时默了一默,他一把勾住越扬的脖子,上去就是狠狠咬了一口,脖子上的牙印渗着血,没破开,他含糊不清道,“你是谁老子!我咬死你……”
终究,谁也不舍得伤了谁。
越扬被关在祠堂的时候就在想了,梅芳嫁人了,白舒阳成亲了,如今季寻常都不打光棍了,可是为什么他和允时不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呢?
什么王侯将相,他无所谓的,他要的就是一个允时而已。
“我回来娶你的。”冰凉的青石板上,越扬把允时紧紧的锢着压在地上,他浑身湿透了,难受的要死,饶是如此他还是紧紧抱着允时,怎么也不肯松手,“或者嫁给你也行,我不在乎,允时,你要不要我?”
允时望着雕梁的亭子尖,没有说话。
“不过现在,你要不要我都无所谓了。”越扬轻笑,两人面对面紧贴着,他这一笑,胸腔震得发颤,连允时都感觉到了,“我是真的要走了,镇南王府的子孙,怎么能躲在宁都享福?”
那一点一点令人惦记的功劳,全是镇南王府,是越家的子孙用性命才战场上换回来的。
可还是有人眼红看不得。
越扬要去军营,他要做一个名正言顺的镇南王世子,为自己建功立业。
“等我再回来,你告诉我,你还要不要我。”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撒娇,一边吻着允时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雨水打了进来,落在了允时的脸上,吻到嘴里变得咸咸的,他就这样笑着,用最温柔的声音诱哄他,“好不好?石头……好不好?”
他记得,那天允时也哭了,允时闭着眼,连唇都在颤抖,可是连一句哽咽都没有发出来,忍的辛苦。
允时道:“你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