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天亮了》半立黄昏

8、第八章

　　当乔冰从外号叫“舌头”的工人口中知道任景秋刚从他的家里搬出去，第二个晚上便和别的男人住在一起之后，整个人差点没倒下。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是还没离吗？就迫不及待给他带绿帽子了？
　　浑身痉挛，眼眸充血——愤怒！妒忌！恼恨！可此刻最想做的是去捶死那个男人！

　　原来被人背叛是这种感觉！
　　那么当初自己当着她的面和罗慧以及那些女人做的那些事不是更加要人命喽？
　　这就是报应么？想不到他乔冰也有今天！

　　手机来电银光灯闪了又闪，震动声敲打着桌面，发出“嗤嗤”的声响。
　　乔冰仍然怒火中烧地呆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头深深掐进掌心里，高大的身子像樽雕塑，麻木得不知所动。
　　手机震动声停了又响，执着得似乎一定要主人接听才肯罢休。
　　乔冰坏脾气地猛转身大步跨到办公桌前，想要将那烦人的电话摔出去，却突然——他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老婆。

　　哼！居然还有脸来电话......

　　“什么事？”乔冰怒得有些牙紧。
　　“你安排一下，去民政局吧！今天最好。“任景秋冷漠的声音听上去却有些酸楚。
　　“你......”乔冰想要骂人，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了。自己有什么资格骂她？难道不是他把她逼成这样的吗？

　　暗自深叹一口气，乔冰画外音般问：“你真的决定了？灿灿呢？她能同意吗？”
　　现在，不光是他和她的事情，其中还有年少的女儿呢！

　　任景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平静地说：“孩子大了，她能理解......她自己愿意跟我过的，这个你可以问她。”
　　“哼！就这么迫不及待，真找到你的如意郎君了？你也不问问他是不是真的爱你，是不是只对你一个人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乔冰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一番。

　　“乔冰，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警告你，少在我面前猖狂！对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最后再问一句，你是要好散，还是想等法院传票？”

　　乔冰愤怒的面容垮下来，心有些慌，手抖得厉害......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就凭那一小本红色的结婚证么？
　　那之前的许多时候，他怎么没想起他的家里还有个合法妻子......

　　“怎么，哑巴了？”任景秋咄咄逼人。
　　“你实在要离，我能怎样绑着你？那，要不晚上一起吃饭商量一下？”
　　“哼！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你的，你家的，我一样不要！难道还不满意？是不是要我赔偿你点什么呀！”

　　“景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无论如何，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而且还有灿灿，总不至于成仇人了吧？”
　　“......那你说在哪儿？”
　　“一会我发信息给你。”
　　“好！”

　　挂断电话，任景秋哀叹一声擦干眼角的余泪，发动车子，缓缓倒出，寂寞又安静地离开“飞龙1号福地”小区，一路往新老街酒村驶去。
　　在自己设计的小浴室里，任景秋躺在木桶内泡澡。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身体时，她感觉到下面某个部位的隐隐辣意......

　　她又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看上去有些害羞的男子竟然那般疯狂有力，还三番五次地......她不由自主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伤感瞬间被笑声打得四分五裂......

　　其实，这世间上的事说到底就三个字：在人心。
　　人心喜，一切美！
　　人心悲，一切恶！

　　任景秋身陷局中，总是悲伤苦痛，所以一直感到烦躁、可恶，如今猛然跳出来，虽然还没完全把过去未来看明白，但真的去会心一笑时，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裸着身子在镜子前照了照，任景秋突然脸红了......没有一点赘肉的身材虽然瘦了些，但该凸的地方仍然傲立，该凹的地方还是那么优美，隐秘之地依旧一片茂盛......皮肤弹性十足，光滑细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这样的容颜，正是人生“骄阳似火”的时期啊！
　　试问，有谁舍得浪费？

　　回想到池翔在最紧要的时候，竟嘶喊出那样令人害羞的话：“景秋，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
　　脸红，红得堪比桃花......比懵懂的第一次还不好意思......
　　不同的是第一次只知道羞痛，现在感受的却是舒服！

　　臭美了半天，任景秋才打开衣柜。
　　她拿出姐姐给她寄来的一套黑色紧身花边低胸裙穿在里面，外罩一件中长米色韩版风衣，往脖子处围系了条鹅黄色丝巾后，她用浅咖啡色丝袜裹住修长丰满的腿，再在脚下蹬一双今年最流行的黑色牛皮短靴。
　　最后立在镜子前画上淡淡的玫瑰浅妆之后，任景秋整个人看上去飘逸又靓丽。

　　打扮满意的任景秋对着镜子转了又转，自己中意地点了点头。
　　她笑了，没有因为什么，也不是为了谁，只是心情使然而已。

　　任景秋收拾好一切正要出门的时候，池翔来电。
　　除了说想她之外，还跟她说杨纤纤没找到代班的歌手，所以晚上他会去酒吧，他希望任景秋下午能到他公寓去吃晚饭，他亲自下的厨呢！然后两人再一起去酒吧玩。

　　任景秋因为和乔冰约好，而且谈的又是“离婚”这样的事，所以拒绝了池翔的晚餐，不过她说晚一点会去酒吧听他唱歌......

　　* * *

　　在服装店里和服务员对完账已经快六点，任景秋翻开乔冰的信息来看。哼！居然选的是从前两人爱去的“优思”饭店。
　　是啊！好多年没有吃到“优思”饭店的招牌菜香辣蟹了。想必是为了让她念及过去的美好，从而不乱发脾气，轻松安静地好合好散吧！

　　在任景秋心里，乔冰之所以一直不提离婚，甚至在自己提出之后又故意不同意，无非就是三个字“面子”和“钱”。
　　他最近一年多来事业受助，还经常缺少周转资金，这她倒是知道的。

　　走进店里的精致小包房，乔冰已经在坐。
　　任景秋微微一愣，心想：这人真是积极啊！这么准时，这么迫不及待，也许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却还在假惺惺地说些不同意的话。

　　虚伪！商人的普遍特征......
　　这样的男人，就像天上的乌云，太浓太黑，最后只能下雨——永远给爱他的女人一颗湿漉漉的心。

　　任景秋没有表情地坐在乔冰对面，也没有言语，眼睛穿透似的看着面前依旧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深蓝色西服笔挺笔挺的，细黄格子衬衫下的皮肤依旧白净得有些不可思议。傲然的神情仿佛与生俱来，凌厉的目光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他的大脑不发达......
　　这么熟悉，却又这么陌生。

　　明明是自己的男人，却穿着别的女人为他买的服装；
　　明明是自己的男人，却心里装的是其他女人；
　　明明是自己女儿的父亲，却宠爱着他和别的女人的另一个“爱情结晶”。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明明是”，可转眼，却又都“过眼烟云”、“形同陌路”......怎不叫人伤心？

　　任景秋大大的杏眼悄悄地红了，不再看对面的男人，低着头，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和笔，调整了一小会，她漠然道：
　　“想要商量哪些，一次性全部提出来，及时说清楚，我记下马上到门口的复印店打印好，今天就把字签了吧！”

　　乔冰站起来给任景秋倒了杯水，眼睛尽量温柔地打量着她，没有接她的话。
　　他再次提醒自己要冷静，一路行来他已经提醒自己N多次了，千万不要被任景秋激怒，要好好地和她说说话——哪怕她已经爱上那个男人，准备和他一起生活，也不要再对她发脾气，因为确实是自己错得太离谱......

　　遥想当年，这个比自己矮两届的有点亲戚关系的师妹，越过那么多追求者，还赶跑他身边那么多花花草草，只为了追求她自己引以为傲的爱情。
　　起初他还恶作剧地嘲笑过她，戏弄过她，利用过她。直到那次山林遇险她不顾一切找寻着他，拼了性命也要救他......他感动了，动心了，渐渐痴迷了......

　　乔冰以为，他和她不仅有着很深厚的感情，而且还有不愿撕毁的誓言，虽然这些年来吵闹、冷战，但他自信任景秋是不会离开他的——可他竟然错了。
　　想到今天这个女人是来和他谈离婚的，而且还是在给他带了“绿帽子”之后迫不及待地跑来结束恩怨......乔冰就想要骂人！
　　但最后他都忍住了，只不可思议地咧了咧嘴。

　　任景秋没有接乔冰递到手边的水杯，大大的杏眼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心里突然生起气来。对，这就是乔冰！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样子。眼角上挑，嘴角微扬，依然似笑非笑、高傲自大的老板模样。

　　“你......如果没有话说，我就按我的意思打印出来，麻烦你签个字就行。”任景秋说着准备出门去办。
　　“先吃饭嘛！离婚前最后一顿饭想必还是可以和谐地吃完的吧？你要怎样都行，我乔冰依你就是......但能不能请你好好吃完这‘最后的晚餐’？”

　　任景秋想了想，也好，就安安静静地先吃饭吧！要不真到签了字各不相干的那一刻，说不定自己就没心思吃饭了。

　　* * *

　　香辣蟹，糖醋鱼，尖椒牛肉，小葱拌豆腐，蒸白菜，丝瓜汤。
　　全是任景秋爱吃的家常小菜。

　　好多年前，他总牵着她的手，甜蜜相拥着来这里吃饭。他照顾着她，呵护着她，还经常不顾左右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着她——那时的她一脸幸福相，连姐姐任景兰都羡慕不已。
　　刚结婚那两年，他们仿佛不是夫妻，而是两个热恋中的情侣，谁也离不开谁。

　　她曾经以为他们会好一辈子......
　　那样幸福的光阴怎么就那么短暂呢？

　　任景秋后来回想过去，总忍不住掉眼泪......可是如今已经不太回忆了，泪水也似乎干了不少，除了偶尔有些伤感，更多的则是后悔。
　　后悔年少时的白痴和冲动！
　　后悔跪在母亲病床前苦苦哀求的那幕风景......

　　经过了那么多，如今再面对面坐着吃这些菜，滋味早已变得平淡，甚至还有些难咽。任景秋头也不抬地胡乱扒拉完面前的饭后放下碗筷，却对乔冰倒过来的烈酒看都懒得看一眼。
　　乔冰此刻也默默无声，一边喝着酒，一边静静地打量任景秋。表情看不出喜乐，却自有一种凌厉之势，仿佛正在审问他那出轨的妻子。

　　任景秋更来气了，不想再面对这个自以为是的盛气凌人的男人。
　　“我吃好了。要没有其他的意见我就去打印好......我再重复一遍，灿灿的监护权归我，其他任何东西我都不要，包括灿灿的生活费......当然，如果以后你个人愿意给孩子什么，你直接给她，我不干涉......”

　　乔冰皱了皱眉，继续喝酒，一口喝干了又倒第二杯。
　　“没有意见的话我去打印出来......”任景秋说着就要走出去。
　　“三条必须依我，否则不行！”乔冰突然发言
　　“你说。”

　　“第一，孩子跟你可以，但不许改姓名，每月至少跟我待三天，而且你必须陪着，直到她年满十二周岁；第二，孩子十八岁以后如果想要回到我身边，到时你必须尊重她的选择；第三，飞龙小区的房子和那一千万现金归你，房子的过户费用由我出，如果你不喜欢那房子也可以在过户之后卖掉。”

　　“你这是什么霸王条款？你见孩子我还必须陪着，没病吧你！”
　　任景秋嗤笑着继续说：“飞龙小区的房子都是你乔家出的钱，我没有权利要，也不想要......至于那些现金，我自己觉得脏——就好像是自己这么多年卖身得来似的，用起来不舒服，所以我也是不会要的......”

　　乔冰冷冷地看着她，许久，他坚定地说：“这三条少一个字都不行！“
　　说完他又一口干了第二杯，自顾自的满上第三杯。

　　任景秋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多少还是了解这个男人的。好的时候好得不得了，坏的时候坏得无底线......但有一点，这个男人总是说一不二，只要他不愿意的事，他绝不会去做。

　　僵持了几分钟，眼看半瓶郎酒马上被喝完，任景秋突然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就按你说的签，麻烦你等我几分钟。”

　　目送婀娜的身影离座而去，乔冰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傻女人，犟女人，你只道你离开的是个风流公子，却不晓得你离开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
　　......